泛数字时代对数字影像的多重释义
2019-08-29付竞萱赵英彬
付竞萱 赵英彬
摘 要 泛数字时代的到来使数字影像及其虚拟性获得了一种文化研究层面的意义,在这个特殊的时代中去讨论影像以及影像的多层含义,首先它表现为一种自我认识、自我反思的“元影像”,并且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影响着我们的思维方式、文化景观以及权力的言说方式。
关键词 泛数字;数字影像;虚拟性;价值解体;权力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19)13-0126-02
1 “元影像”及其自我认识
在研究视觉文化的过程中,我们习惯于将其历史形态的演变概括为三个标志性的阶段:模仿的视觉文化、复制的视觉文化以及虚拟的视觉文化。在这个基础上,“数字时代”的视觉文化形态所对应的无疑是“虚拟的”。更进一步地,“泛数字时代”,一个由数字时代的膨胀式发展所带来的图像资源空前丰盛和广泛共享的时代,其视觉艺术形态更是可以概括为是“泛虚拟”的。如鲍德里亚所说,数字时代的、虚拟的视觉文化“威胁到真与假、真实与想象之物的区别”,那么也可以进一步去说,泛数字时代使自己的影像真正反客为主地消解了甚至代替了真实、成为了真实。这就有必要厘清泛数字时代施加给数字影像的独特的性质——它使数字影像一方面获得了真实性,另一方面也消解了真实性,简言之,数字影像被理解为现实本身。
“我们观看事物的方式受到我们所知或所信仰之物的影响”,在经历了虚拟的视觉艺术对真实的真实性产生威胁的时代之后,泛数字时代将这个所谓的真实性变成了一种可以被制造、被虚拟的虚无的东西。在此之前的符号与现实必需依靠表征的机制彼此相连,它必需被认为与现实具有某种联系才能产生意义,而当我们进入了泛数字时代,现实与虚拟之间的分界被刻意地模糊了,于是这种古老的表征机制被符号的自我表征所取代,影像依据自身的逻辑,以一种自我指涉的方式完成意义的生产——数字影像在这样的重新定义之下成为了一种“元影像”。
借用W·J·T·米歇爾在其后现代图像学理论体系中对元图像的定义:“元图像是为了认识自身而展示自身的图像,它们呈现图像的‘自我认识。”那么,“元影像”也可以看作是影像的自我认识,它代表着放弃外在的指称与表征机制、依靠自身的内在逻辑而成立的、完全属于影像层面的意义。并且,在元影像能够进行自我认识的前提下,在数字影像被理解为影像本身的前提下,这里的“影像”本身也成为了一种思考方式——而这个思考方式正是前面所提到的“所知与所信仰之物”——在这个意义上,元影像更是一个抽象的、思维模式上的定义,它完全摆脱了文本以及文本对影像的阐释,从而将影像提取为一个思维典范或者思维模型、并使其成为一种观点,一种时代信仰。这可以说是泛数字时代给数字影像所带来第一层定义:在停止信仰真实性之后,在指涉的链条被斩断之后,我们开始用影像去思考。
2 “虚拟化”与价值解体
由自我认识的元影像所带来的价值的解体。当指涉与表征的链条被斩断,这一变化也使依靠真实性来赋予意义的政治话语远离了数字影像所服务的中心价值,取而代之的一种消费意识话语,是一种无意义、平面化、廉价而喧嚣的对影像的崇拜。
“在传媒的排斥下,真正的艺术家从精神乌托邦中退出,虚无主义趁虚而入”,大众文化在广告、流媒体、自媒体以及直播平台的多方牵引下,从文化价值的层面渐渐游离到一个以游戏和享乐为至上法则的影像“杂货铺”的层面。人与数字影像之间的关系也从传统的价值交换转变为符号意义的交换,于是泛数字时代使人成为了“泛数字”的人,在这种虚拟意义交换中,我们也成为了虚拟的一部分,而数字影像在消解了真实性之后,最终又将虚拟性塑造成了被我们所追求和崇拜的那个至高无上的“神性”——在渐渐被规训为一群用影像去思考的“消费者”之后,我们无可避免地成为了影像本身。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解释泛数字时代对数字影像的定义,那么数字影像就成为了一个抽象概念,它一方面是我们所制造出来的那些亦真亦幻的、出现在大银幕或电视以及手机屏幕上的虚构影像,另一方面也是我们的日常生活。泛数字时代丰盈的影像资料和无处不在的展示与共享空间为这种广泛而普遍的虚拟化提供了机会,影像见缝插针地介入我们的思维方式与生活方式,在这种环境下,日常生活及其必需品在这时不知不觉地被影像代替了——它是商品、是商品的广告和包装、同时也是这些东西的“凝视者”和“消费者”,通过这个凝视和消费的过程,我们跌入到影像之中,就像爱丽丝进入了镜中的世界。由此可以推知,泛数字时代为数字影像带来的第二个层面的意义其实并不是一种“意义”,而是“去意义”,它使数字影像成为了一个“价值解体,意义消隐、心性失落的后现代价值景观。”在这个景观中,所有的真实被替换为虚拟,所有的真实性被替换为虚拟性,有价值的东西需要被包裹在无价值的东西中才有可能被摆上货架,即时的消费和享乐比意蕴深厚的文化价值更有市场,品牌比商品本身更加昂贵……数字影像既是造成这种巨大虚拟性的手段、又是它的载体,是一个我们心甘情愿地抛弃自我、投身其中的庞大的幻像。
3 潜在秩序——一种未来的可能性
基于以上两个层面的意义,再去讨论泛数字时代与这个时代中的影像的未来发展的可能性,那么它其实展现出了一种正在生成中的可能性,或者说一个“潜在秩序”:它首先开始于文化类型的多样化、文化产品生产的去中心化、以及由这种去中心化的生产所带来的文化产品的极大丰富——或者说一种“文化影像”:“它综合了失序、消解、相对主义和碎片化的各种形象、它在系统化而普遍通行的现代主义概念体系之外,另辟了一块新的概念空间。”简言之,它首先表现为一种文化的失序。
然而,仅仅是表象上的失序并不是泛数字时代最终的归宿,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变革以及文化的衍变使我们的文化影像以一种非共同语言的方式存在着,没有一个完整的意义体系可以供我们去参考自己在文化等级中的位置——这是一个介于两种信仰之间,或者说是两种秩序之间的价值真空阶段。从根本上来说,失序意味着某种意义复合体的暂时性缺失,而正是泛数字化的影像生产消解了那个曾经的意义,又以一种大众化的、无门槛的、自我营销的方式推翻了它的权威,这使得这种表象上的失序更像是一场混乱的争夺甚至暴动,每个“凝视者”和“消费者”都可以在这场暴动中去抢夺话语权,而最终在这场争夺中形成的游戏规则,将成为新的文化秩序。换句话说,数字影像本身将成为泛数字时代的一种文化潜意识,一种“话语”,它存在方式和它所推崇的价值将代表这个时代所信仰的价值,以及这个即将生成的秩序中的全新的等级与利益关系。
从这个层面上看,多样文化发展的极致其实是多样性的自我消解,泛数字时代的艺术样式与价值取向最终将经由多样性而统一,而这个潜在的统一的秩序,正是在通过影像的制造去争夺话语权的过程中产生的。当影像成为我们思考的方式、我们生活的方式、甚至我们存在的方式,那么它也必将成为权力的言说方式。于是,从这个角度去归纳泛数字时代对数字影像的第三层定义,这个问题变得更加根本也更加隐晦:如果那个“潜在的统一秩序”真的存在,那么这个文化失序和再次建立秩序的过程会使得影像、虚拟的秩序与事物本身的、真实的秩序之间建立起某种人为的区别,正是这个裂痕使话语本身成为可能——影像成为了一种权力话语、一个有待收割的价值。
4 总结
如果简单地从一种图像学的视角出发,在泛数字时代的语境中去分析数字影像的意义,那么它在极度虚拟化与消费化的大环境中成为了“元影像”,它代表着影像的自我认识和意义的自我生产,并且成为了这个时代中的一种思维范式;在这种思维方式的牵引下,价值的解体使人和人的欲望进一步被虚拟化,我们成为了影像,影像也成为了我们的日常生活;由这种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引发的变革造成了表象上的“文化失序”,然而在这场失序中却有着潜在的另一种秩序:一种由影像本身对话语权的争夺而产生的、属于泛数字时代的、游戏的秩序。这又进一步使数字影像成为潜在的权力的话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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