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与灿烂——试比较《边城》与《魔沼》中的人性美
2019-08-27高利花
高利花
摘要:虽然沈从文和乔治.桑来自不同时代和不同国度,但他们对自然和对故土的那份热爱却如此相似,这份情感使得他们在创作中有相同之处。但也正是因为他们处于不同的社会文化之下,以及个人经历的不同,所以他们在创作中也呈现出差异性,因而本文主要探讨沈从文的《边城》和乔治.桑这两部文学作品中的相似性、相异性,以期更全面的了解这两位作家,进而看到文化的多元性,共同促进文学的繁荣。
关键词:《边城》;《魔沼》;人性美
沈从文是我国现代文学史上很有影响力的作家,其代表作《边城》一经发表,人们就对它评论不断,研究不断。由此可见《边城》在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的重要地位。乔治·桑是十九世纪法国重要的浪漫主义作家,一生创作的作品很多,她的作品因具有崇高的人性之美和浓郁的田园风格,受到读者的广泛喜爱,确立了她在法国文学史上的地位,乔治·桑的田园小说代表作《魔沼》发表于1846年,随着国外乔治·桑研究的热潮的兴起,《魔沼》在中国被出版或再版,如译林出版社的《魔沼》(林珍妮译)。
对于这两部作品的比较研究至今為止还比较少,根据所收集到的资料,只有刘西渭的《咀华集·咀华二集》和林小斌的《从田园小说比较沈从文和乔治·桑的社会理想和美学观》以及相关的几篇期刊论文。由此可见,对于沈从文和乔治·桑的比较研究还有很大的拓展空间。这将有利于我们将这两个具有相同社会理想的作家的研究继续向前推进。所以笔者从人性美这个方面,对《边城》和《魔沼》这两部作品进行比较研究。
沈从文在《边城》的题记中写到:“对于农民与兵士,怀了不可言说的温爱,这点感情在我一切作品中,随处都可以看出,我从不隐讳这点感情。”(1)他也曾感慨地说到:“我只想造希腊小庙,选山地作基础,用坚硬石头堆砌它。精致,结实,匀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是我的理想建筑,这神庙供奉人性。”(2)乔治·桑在面对自己所在的资产阶级社会宣称:“我只可惜我不再是一个原始人”,并表示“愿意做一个农人,一个不识字,从上天秉承了良好的本质,善良的天性,正直的良心的农人。”(3)由此可见,他们都共同关注人性。
一、相似的人性美:优美、健康、高贵的品性
文学是表现人性的,人性有善恶美丑之分,而在《边城》和《魔沼》中两位作家都不约而同的表现人性美的一面,奏响了人性美的一曲赞歌。《边城》是一座供奉“人性”的“希腊小庙”,沈从文曾说他要表现一种人生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4)表现美好的人性就是作家的理想所在。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茶峒和伯莱尔这两个景色怡人、风景美如画,具有古朴淳厚民风的地方,孕育出来的人也必定具有高贵的品性。
《边城》中无论是主要人物,次要人物或穿插人物表现的都是人性美的一面。而文中的人性美又主要通过爱来表现,如“亲子之爱”,老船夫独自扶养翠翠,为了让翠翠健康、快乐成长,可谓是付出了许多心血,他怕自己不久就会远离人世,所以希望翠翠嫁个如意郎君,可以找个好丈夫来代替他照顾翠翠,为了翠翠的婚事,他来回奔波,操了很多心,既要努力了解翠翠的内心世界又要知道天保和傩送对翠翠的态度。最后到自己离世,心中担心的都还是翠翠。而翠翠也很疼爱自己的祖父,为了让祖父少受些累,会时常帮祖父渡船,而且时常担心祖父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一想到这,翠翠的心就异常难受。就这样,祖孙俩相依为命,生活虽然清苦,却也简单快乐,感情也非常深厚,互相都视对方为最重要的人。展现了亲人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美。在“男女之爱”上尤其表现了人心的纯良善美。天保和傩送同时喜欢上翠翠,兄弟之间并不因为这件事而互生隔阂,兵刃相见,不是对翠翠爱得不深,而是不愿伤害兄弟同胞手足之情,因而选择公平竞争,输的一方主动退出。傩送和翠翠的爱情在文中虽没有结果,显得有些凄美,但他们本人在对待感情上都很执着,忠诚,没有三心二意,他们的爱情很纯洁,傩送没有因为钱而选择碾坊,翠翠最后也坚定的等着傩送回来。文中还描写吊脚楼里的娼妓,她们的职业虽不光荣,却也不令人厌恶,她们也是有情有义的女子,“人既相熟后,钱便在可有可无之间了。”(5)她们对爱情的痴也令人动容,令人感动。《边城》中正是通过这些爱来展现人性美,在这里,没有剥削,没有虚伪,人与自然融为一体,在大自然的滋润下,人也显得越发可爱,读沈从文的《边城》仿佛使人进入了世外桃源。
在乔治·桑的《魔沼》中也无不彰显出人性美的光辉,人与人之间相互理解,互相为对方着想。莫里斯老爹在女儿去世后,并没有冷淡热尔曼,而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为了使热尔曼的几个孩子能得到更好的照顾,还劝说热尔曼续弦,希望他找个好妻儿,能够过得更幸福。当最后得知热尔曼有喜欢的人后,答应了他的婚事。从劝说到最后热尔曼同贫穷的小玛丽结婚,体现莫里斯老爹的通情达理,能够冲破传统的固有观念。在对待其他人时,他也真诚,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对吉叶特大娘他是能帮则帮,并不因为她的贫穷而拒之门外。热尔曼为人勤劳,善良,能吃苦耐劳,在婚姻上很忠诚,在岳父的一再劝说下,才踏上求亲之路。“他二十岁上结了婚,这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虽然他是个急性子,活泼好动,但打从妻子死后,他没有同别的女人嬉笑打闹过。”(6)他讨厌卖弄风骚,爱慕虚荣的女人,当他看到寡妇盖兰正是这种人时,果断对她保持距离,他是追求美和善的,他爱小玛丽的善良,温柔,睿智,能干。他对玛丽说:“你是我平生见过的想得最周到的女孩子。”(7)自从在“魔沼”中,看到小玛丽身上高贵的品质,他冲破金钱和年龄的限制,大胆向玛丽表露心声,即使遭到拒绝,也不怀恨在心,而是默默帮助玛丽一家,把玛丽家的木柴,谷仓头装的满满的,不惊醒任何人,不留下任何痕迹。而小玛丽则是美和善的化身,她可以解决在“魔沼”中遇到的一切困难,并且像母亲一般来对待小皮埃尔,以善的眼光看待一切人和事。但在遇到专横的农场主时,她又决不妥协,抗争到底,表现出刚烈的一面。最终在众人的支持,与热尔曼终成眷属。通过热尔曼和玛丽的结合,展现了伯莱尔这一代民风的纯朴以及人身上的可贵品质。
二、人性美中的忧郁与灿烂
尽管翠翠和小玛丽都天真纯洁、心地善良、富有爱心,体现了人性美的一面,但她们各自却又有不同之处。在作品《边城》中,翠翠体现出来的是忧郁之美,而作品《魔沼》中小玛丽更多体现出来的是灿烂之美。翠翠属于逆来顺受型,她不敢违背任何人的意愿。在家中,她永远听从祖父的话,祖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出于害羞,她不敢向祖父倾吐她真正所仰慕之人,以至于祖父误解了她的心意。在傩送流露出真情时,她不敢积极回应,只把感情藏在心中,谁也无法知道她内心的真正想法,在她的生活中,她并不拥有主动权,一直处于被动地位。在感情中,祖父成了她的传声筒,如天宝喜欢翠翠,却不和翠翠明说,而是向祖父说,然后通过祖父传达给翠翠,作为回应也是祖父出马,翠翠也不直接出面,以致祖父傳递错误信息,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如天宝惨死,傩送外出,她自己也永远处于等待之中。虽然在翠翠身上体现了人性美的一面,但在这种美的形式下蕴含着深刻的忧郁。而在《魔沼》中,小玛丽除了拥有善良外,她还很刚烈,拥有反抗精神。对于农场主的无耻作为,她丝毫不服从,尽自己所能去反抗,对于热尔曼曼的真情吐露,她也丝毫不忸怩作态,而是以真情相告,倾吐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并不需要其他人作为情感桥梁。她也并不因为自己的贫穷而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在生活中,她是她自己的主人,谁也不能强迫她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正是因为这样一种性格,到最后才能和热尔曼达到心灵的契合,缔结美好姻缘,有了完美的结局。总而言之,与翠翠身上展现出来的忧郁之美相比,小玛丽所展现出来的就是人的灿烂之美。
三、结语
在都市文明的浸染下,人性在慢慢的缺失,人与人之间充满了虚伪,猜忌,甚至达到了互相漠视的地步。沈从文和乔治·桑都认识到了残酷的社会现实,但他们并不像现实主义作家那样对现实进行强烈的批判,辛辣的讽刺,而是在作品中展现人性美好的一面,这不是对现实的逃避,而是通过作品去呼唤那久已失去的“善良人性”。就像沈从文说的:“我动手写他们时,为了使其更有人性,更近人情。自然便老老实实的写下去。”(8)乔治·桑也说过:“是从什么时候起,小说非要描绘现实不可,非要描绘当代那些冷酷无情的人和事不可?”,“把人类描绘得如我希望的那样,如我所认为应该的那样。”(9)这两位作家的理想追求是相似的,想要通过人与自然的融合来构建乌托邦的社会,从而唤起人们对美的感知,进而达到醒世功能,这不是对现实的规避,而是从更高层次来关照生活。
注释:
沈从文.边城[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8:388.
沈从文.沈从文文集(第十一卷).边城[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5:42.
柳鸣九.法国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38.
沈从文.习作选集代序.沈从文全集[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5.
沈从文.边城[M].北京:北京文艺出版社,2008:398.
乔治.桑著,郑克鲁译.魔沼[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17.
乔治·桑著,郑克鲁译.魔沼[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33.
沈从文.边城[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
柳九鸣主编.法国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38:356.
参考文献:
[1]柳九鸣.法国文学史(中)[M].北京:人民出版社,1938.
[2]冯汉津,关鹏.乔治·桑[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2.
[3]沈从文.沈从文文集(第十一卷).边城[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5.
[4]沈从文.边城[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
[5]沈从文.沈从文全集[M].北京: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
[6]乔治桑著,郑克鲁译.魔沼[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
[7]沈从文.习作选集代序.沈从文全集[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