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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安全研究进展追溯与述评

2019-08-15佟瑞鹏教授

安全 2019年7期
关键词:个体理论因素

佟瑞鹏教授

(中国矿业大学(北京)应急管理与安全工程学院,北京 100083)

0 引言

不安全行为是导致事故发生的直接原因之一[1-2],安全行为的养成是预防事故发生的重要途径之一。在行业事故数据统计层面,煤矿中由于人的不安全行为导致的事故占到95%以上[3];建筑行业不仅事故多发,且人因导致事故所占比例高达85%[4];电力行业设置了较多冗余和联锁装置,但所发生的死亡事故中人因仍然占到75%以上[5];冶金矿山事故数和严重程度相对较小,发生的工伤事故中人因的比例也是居高不下,维持在76%左右[6]。对于其他行业,如航空[7]、地铁施工[8]、木材加工[9]、石化[10]等,不安全行为也是导致事故的主要原因。在事故致因理论层面,瑞士奶酪模型将不安全行为作为事故触发最直接的阶段因素[11];HFACS模型则将事故致因链以不安全动作为主线进行分析[12];变化-失误理论也认为人的不安全行为是导致事故的直接原因[13];行为安全“2-4”模型与轨迹交叉理论同样都将人的不安全行为和物的不安全状态作为事故发生的直接原因[14]。

行为安全研究关注于个体行为,目标是减少作业过程中的不安全行为,强化安全行为,从而达到预防事故发生,改善安全绩效的目的。在学术界,普遍认为行为安全为狭义的Behavior-Based Safety(BBS),存在较为固定的管理步骤和流程,即识别不安全行为→对不安全行为进行观察和记录→行为矫正→反馈激励4部分[15]。相关研究最早开始于美国,作为安全管理实践中的重要工具已在石油化工[16]、制造业[17]、运输业[18]、建筑业[19]、轻工业[20]等得到广泛的应用,研究主题主要涉及干预方案设置[19]、目标设定和绩效反馈机制构建[21]等方面以及这些领域之间的交叉研究;研究方法多采用结构方程模型(Structural Equation Model,SEM)、人种志研究、调查问卷、统计分析等,部分学者采用Meta(Meta-analysis)分析方法[22];研究的层面则以个体行为为基础,逐渐扩展至环境、组织管理等多个维度。个体行为产生的复杂性催生了不同的行为理论和机理,而行为又受到内外部因素的影响,这些研究成果也应归纳到行为安全研究中去,不能仅以BBS运行流程片面研究行为安全。因此,本文旨在对广义的行为安全研究进行追溯和述评,内容包括狭义的BBS流程,也包括其他研究内容。

广义行为安全研究的综述性文章相对较少,大多数学者更倾向于关注狭义的BBS流程和步骤,以及提高干预效果的措施。鉴于此,在回顾行为安全研究进展时,将其分为理论和管理2部分,以期能够系统总结行为安全研究,并提出研究展望和建议。行为安全理论方面主要是分析相关行为机理,探究行为安全理论基础,挖掘行为影响因素,总结因素间相互作用的研究成果。将狭义BBS流程作为行为安全管理的主要内容,偏向于分析和回顾BBS在不同阶段、不同行业的应用现状,并根据已有研究成果提出改进的措施和方案。

1 行为安全理论研究

1.1 行为安全的理论基础

狭义的行为安全是建立在行为科学的基础上,由Skinner所建立的行为主义和操作条件反射机制概念化得到[23],认为行为结果可以强化人的行为,理论基础包括目标理论和ABC(Antecedent-Behavior-Consequence)模型[24]。目标理论认为行为的产生是某种动机驱使的结果。ABC模型把先导原因A(Antecedent)和行为结果C(Consequence)作为行为产生的外在因素。先导原因A,与目标理论类似,通过设定相应目标刺激工人形成行为动机进而促使行为产生;行为结果C,通过设置绩效反馈来矫正和改变工人的行为选择。在心理学领域该过程被称为强化[25]。

有关学者已将狭义的行为安全应用于各个行业,并发现此方法在现场管理中是可靠的[21]。但是,仍有人认为此方法将行为的产生全归由外部的目标和后果,这与其他行为理论差别较大[25]。因此,广义的行为安全研究领域中,对于行为理论和行为模式进行了更充分和深入的研究。主要的行为理论如下所示:

(1)S-O-R-A行为模式。S-O-R-A行为模式来源于Watson提出的刺激(S)-反应(R)学习理论,总结了Skinner将行为分为S型和R型2类的研究成果,由Maier提出,如图1。

图1 S-O-R-A行为模式Fig.1 S-O-R-A behavior model

S代表外界刺激,不仅包括温度、光照、噪声、湿度等环境因素,还包括日常生活习惯等个体刺激;O代表个体的独有特征,包括性格、价值观、知识能力等;R代表行为反应,既包括内在的心理反应,也包括外在的运动、语言等;A表示行为的完成,特指个人采取的积极或消极的行为影响。

(2)场理论。Lewin提出场理论,将人看做一个场,人的行为是个人和所处环境(场)相互作用的结果,基本公式为:

B(行为)=f[P(人),E(环境)] =f(LSP)

其中,B表示个体行为;P表示影响个体的因素,包括性格、动机、情感、性别、年龄等心理和生理特征;E表示环境因素,包括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等;LSP表示场,包括个人和心理环境。

(3)KAP Model。知信行理论模型(Knowledge Attitude Belief Practice,KAP Model)来源于健康教育学,如图2[26]。知信行是知识、态度、信念和行为的简称。

图2 KAP 模式Fig.2 KAP Model

其中,“知”是行为产生的基本环节,代表认知和学习;“信”是行为产生的动力,代表态度和信念;“行”是行为的实现,代表个体的行为。

(4)TPB理论。Ajzen在理性行为理论(Theory of Reasoned Action,TRA)[27]的基础上提出计划行为理论(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TPB)[28]。该理论认为,任何因素对行为的影响,都受TPB模式中行为态度、主观规范、感知行为控制的影响,模型框架,如图3。

图3 TPB理论Fig.3 Theory of Reasoned Behavior

TPB理论认为,个人行为意向由3个因素共同决定:第一,个人自身的内在因素,即对某项行为的态度;第二,个人的外在因素,影响采取某项行为的主观规范;第三,时间和机会因素,也即个人行为知觉控制。该理论模型对行为意向具有很强的预测能力,而且简洁、可操作性强。

将5种行为理论进行对比分析,见表1。

表1 行为理论对比分析Tab.1 Contrastive analysis of behavior theory

由表1可知,ABC模型和S-O-R-A行为模式的理论来源是刺激反应理论,即人的行为活动是意识和行为受到刺激后的结果表现。两者运行路径也都是简单链式,但区别在于,ABC模型中主要探讨行为结果和外部目标2种刺激对于行为的影响;S-O-R-A行为模式包含的内容则更为全面。场理论在借鉴了心理学的基础上,用公式的形式表现行为发生机制,包含的要素丰富,结构也更为复杂。KAP Model来源于健康教育学,但是随着研究的发展,模型和理论更加的成熟,成为行为科学研究的通用理论模型。TPB理论来源于TRA,TRA来源于社会心理学,故TPB更倾向于探究行为态度和主观规范对行为的影响,但之后也将个体缺陷、情感和环境、资源等内外控制因素加入其中。

行为安全研究的重点在于如何减少个体的不安全行为。狭义的行为安全旨在通过设置目标和绩效反馈来实现,人的行为被认为是认知的产物,故广义的行为安全基于认知科学对不安全行为的发生机理进行了大量研究。Lingard等[21]借助事故发生模型,得出4种认知失效导致的不安全行为,包括未发现危险、未认知到行为的危险性、选择不安全行为、未规避危险;Kines等[29]在瑟利模型的基础上又加入了新的认知失效环节—不知道安全的工作行为。相关学者也通过建立认知模型来探究人为失误的产生过程,比如Wickens信息处理模型[30]、IDAC模型[31]、Rasmussen阶梯模型[32]、Reason通用人为失误模型[11]等。不同的认知模型对于认知过程和不安全行为的划分过程不尽相同,综合来看都是需要经过发现外部环境信息→信息理解→行为选择→实施应对行为4个过程[33]。如图4不安全行为的产生过程也同样如此。

图4 不安全行为的产生过程Fig.4 The process of unsafe behavior

1.2 行为安全的影响因素

行为安全研究的另一重点是关注不安全行为的影响因素,涉及环境、生理、心理、组织、管理等各方面。部分影响因素已经得到实证的支持,但也有一些则存在争议,需要进一步验证。按照研究的视角大致可以分为2类,内部因素:与个体特征关系密切的因素;外部因素:作用于个体的外部因素。其中,内部因素包括心理因素、生理因素、社会因素和能力水平;外部因素包括环境、管理者和组织,如图5。图中所包含的因素很多学者都有研究,本文只介绍一些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

图5 行为安全影响因素Fig.5 In fl uence factors of behavioral safety

表2 内在因素Tab.2 Internal factors

1.2.1 内在因素

内在因素,见表2。综合表2中有关学者的研究,从2个方面分析:

(1)研究方法:不同的内在因素测量方法不同,研究方法也存在差异。对于性格、气质、态度、安全意识、工作满意度、习惯等因素,需要通过量表确定个体不同特征,以此研究因素对于不安全行为产生的影响,而相同个体在采用不同量表进行测试时可能呈现不同的结果,因此,量表的合理性是研究这些因素的重中之重;对于年龄、工龄、婚姻、知识水平等因素,需要大量的事故统计分析得到因素对结果的影响,样本的信度和可靠性会影响研究的结果;对于压力、情绪、疲劳、工作倦怠等具有较明显的可测量生理指标因素,大量的行为实验和生理指标测量技术应用于相关研究,但是人作为复杂个体,单一或多个生理指标是否能够充分说明该因素对于不安全行为有影响还有待商榷。

(2)研究结果:不同的内在因素存在连续性和时序性的问题,研究结果也有所不同。对于性格、情绪、气质、年龄、工龄、婚姻等非连续或者说已有具体分类的因素,学者们的关注点在于不同类型的个体在行为选择上的区别;对于压力、习惯、工作满意度、疲劳、工作倦怠、态度、知识水平和安全意识等连续性较强并且具有一定时序性的因素,学者们则更加关注不同时段、行为干预前后的个体行为选择的差异。与此同时,在研究连续性因素时,部分学者也会将非连续性的因素融入进去,使研究更加深入。

1.2.2 外部因素

外部因素,见表3。综合表3有关学者的研究,从2个方面分析:

(1)研究方法:外部因素之间的研究内容区别较大,采用方法也不相同。对于噪声、高温、照明以及振动等外在作业环境因素,多数研究会与内在因素中的生理因素相结合,采用实验和量表的方法,通过可测量的生理指标反映个体面对不同环境时生理状态的变化,进而得出个体不安全行为的产生规律;对于管理者和组织2大类外部因素,由于因素无法直观展现,多数研究会采用调查问卷和量表的形式,在实地调研的基础上,结合定性分析以及模拟和仿真软件得到的定量分析结果,研究各因素与不安全行为发生和安全行为形成的相关关系。

(2)研究结果:消极因素和积极因素与不安全行为发生的数量大致呈线性相关关系。对于消极因素,包括:噪声、高温、照明不当,管理者和组织内的因素质量较低。多数研究表明,较差的外部因素往往导致更多的不安全行为;对于积极因素,包括:温度、声音、照明合适,管理者和组织内的因素质量较高时,多数研究表明良好的外部环境提高个体安全行为的选择水平。然而,研究的瓶颈包括因素的可测性差和样本的局限性,并且某些测量指标对于时间的要求和对结果的可靠性都存在问题。因此,相关研究的成果仍然需要考证。

表3 外部因素Tab.3 External factors

1.3 变量的量化和交互研究

1.3.1 不安全行为

(1)不安全行为定义。行为安全研究中对于不安全行为这个主要变量的定义尚未统一,相关学者也对其进行了大量的研究,梳理结果,见表4。

由学者们关于不安全行为的定义可得,此概念变量都包含3个因素:第一,个体作业过程中产生某种行为;第二,行为的后果是已导致或者有导致事故的可能;第三,个体行为选择的原因。不同的行业对不安全行为、人因失误、人的可靠性等研究的侧重点不同,但都属于广义行为安全研究范畴之内。

表4 不安全行为的定义Tab.4 The de fi nition of unsafe behavior

(2)不安全行为风险评估。不安全行为的发生伴随着一定的危险性,风险评估成为研究热点,这也是对不安全行为量化的过程。李月皎等[86]从人员个体、组织管理、人机环境3方面提取指标,利用灰色关联法得出指标的关联和权重,并运用模糊综合评判法建立风险评估模型,编制了包含50个项目的不安全行为测量表,最后基于此对煤矿BBS进行改进,验证风险预控方法的科学有效性;佟瑞鹏等[87]借助在对家具制造车间所发生的不安全行为进行分类和描述后,基于蒙特卡罗法构建了不安全行为风险评估模型,依据不安全行为发生的概率和造成的事故损失来确定功能函数,通过计算机模拟行为风险大小,进一步对结果进行敏感性和不确定性分析,得出不安全行为对工人行为风险大小的影响状况;李新春等[88]根据人的不安全行为特征,建立了风险度量模型,并根据度量结果,对员工危险源进行分级排序,为有效控制人员的不安全行为提供理论依据。综上所述,多数学者采用不同的方法对不安全行为进行了定量的评估,评价指标的选取有所区别。不同行业和不同作业人员没有形成统一的风险评估标准,评估技术和指标体系的构建都还处于探索阶段。

1.3.2 影响因素的量化

前文对影响因素的介绍旨在分析学者对不安全行为影响因素研究角度、方法和结果的区别,虽然也有涉及到影响因素的量化,但是并不详细。因此在此部分对因素的量化进行细化分析。

(1)安全心理。栗继祖等[89]建立了煤矿安全作业人员心理测试指标体系,内容包括机械空间能力、运动感知能力等;程卫民等[90]在分析不安全行为心理测量量表的编制依据和编制方法的基础上,设计了心理测量的初级量表,总计750条指标,并通过实证选取了其中的152个指标作为最终量表;李乃文等[91]在探究了我国矿工不安全心理状况的基础上,编制了不安全心理测量工具;陆宝军等[92]编制了8个包括155个项目的不安全行为心理量表,并在苏丹项目进行了实证分析。

(2)安全文化和安全氛围。傅贵等[93]通过调查发现安全文化是一个由安全承诺、安全参与、安全责任、安全机构、安全实践活动和安全管理体系构成的多维变量;赵显等[94]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明确安全氛围的定义,并提出安全氛围构成的关键元素,开发了测评工具和数据分析模型;俞秀宝等[95]首先基于安全文化内涵理解的区别将安全文化分为A、B2类,然后通过文本资料分析法确定高危行业B类安全文化的7个维度和29个题项要素;Cooper等[96]对安全文化度量的问题进行解释,并提出了度量的建议;方东平等[97]通过因子分析和多层回归的方法,从调查数据中获得15种安全氛围有关因素。

(3)其他因素。张江石等[98]使用安全认识测量量表(SCSS),通过抽样调查揭示个体具体行为与安全认识之间的关系;刘嘉莹等[99]针对工作倦怠问题,在对传统Maslach工作倦怠问卷改进的基础上,设计了符合矿工职业特点的工作倦怠问卷,并采用模糊评估方法对工作倦怠进行评估;Florio等[100]提出安全态度所包含的9个安全信念;贾炟等[101]通过文献和访谈形成初始“组织支持感”题目,在收集2个工地的调查数据后,形成标准的评估工具。

1.3.3 因素间的交互研究

因素间的交互研究指的是影响因素内部耦合作用,或者因素对不安全行为影响中介变量的研究。

(1)因素间的交互。田水承等[102]构建了煤矿工人不安全行为影响因素的网络结构模型,探究了因素间的相对重要程度;刘超等[103]构建了不安全行为影响因素内因和外因量表,运用结构方程模型得出各因素与不安全行为的相关系数;张桂平[104]在研究组织安全氛围对安全绩效的影响关系时,引入员工安全信息的建言,发现安全氛围对安全绩效有促进作用;Mohammed等[105]通过文献综述的方法,收集23个行业的现场管理措施,确定和评估不同的干预措施对于改善企业安全文化的有效性。

(2)中介变量的引入。Pousette等[106]在安全氛围和安全行为之间建立了安全动机、安全知识2个维度,通过验证性因子分析研究两者之间的关系;Siu等[46]将年龄作为控制变量,研究安全态度与个体不安全行为和安全事故之间的关系;李乃文等[107]研究了变革型领导和安全绩效之间,员工安全态度的中介变量作用;吴浩捷[108]提出安全氛围可视作安全文化作用于个体行为的媒介或中介变量。综合以上的文献研究,多数学者将重点放在心理因素、安全文化和安全氛围以及不同干预措施对个体不安全行为的影响,部分学者也考虑了组织因素的影响,但侧重点大都是单一因素对行为的影响,缺乏个体、环境、组织、管理者共同作用下对个体不安全行为的影响路径和程度的研究。而研究方法上,多数采用的是调查问卷、模拟仿真、结构方程模型、系统动力学等方法,得到的结果也缺乏有效的验证。

2 行为安全管理现状

行为安全(BBS)作为安全预控管理最主要的方法,经过40年的理论探索与实践检验,逐渐被世界范围内的各个领域所应用。

2.1 分阶段行为安全管理回顾

关于BBS的发展历程可大致分为3个阶段:基于自上而下驱动的监督指导、基于同伴监督的自我管理、基于伙伴关系的互动管理[109]。

第一阶段:从1970~1985年,最初的BBS采用自上而下驱动的指导过程得以贯彻和实施,由班组长等领导人员负责观察工人的行为,给予反馈并提供正面、积极或负面、消极的干预。在这一阶段,BBS在实际应用中面临的问题是一旦干预移除,行为干预的效果就无法持续。

第二阶段:20世纪80年代初,BBS逐渐演变成由工人进行相互观察和干预,以员工为主导,员工对员工之间进行观察与反馈的管理过程。这一阶段提高了员工的参与度和对BBS的认知,但是这也间接弱化了管理层在BBS中发挥的作用,造成了BBS只是针对员工行为安全而忽视领导层的错误认知,给员工自身带来了过度的压力[110]。

第三阶段:20世纪90年代,国际上提出了安全文化的概念,并且管理层与员工之间形成了伙伴关系,由员工观察特定工作小组或工作区域内所有成员的行为,管理者定期对与安全有关的管理行为进行监督,BBS的参与人员都会收到定期的反馈,一部分参与者还会得到实际的奖励或激励[111]。

部分学者也对传统的BBS进行了改进。Li H提出主动施工管理体系(Proactive Construction Management System,PCMS),它是基于建筑施工的行业状况提出的,主要包括:实时定位系统(Real-Time Location System,RTLS)和虚拟施工仿真系统(Virtual Construction Simulation System, VCS)。它与BBS管理方法相比的优点在于:提高现场工作人员检测关键位置相关危险源并提供早期预警的能力;对不安全行为的发生位置可以进行实时地自动观察,记录现场工作人员在发出警告信号时的行为[112]。其次他提出主动行为安全(Proactive Behavior-Based Safety, PBBS)同样是根据建筑行业现状将BBS管理理论与PCMS技术相结合,它的创新之处在于:第一,自动监测不安全行为发生位置;第二,定量测量安全性能;第三,调查不安全行为的潜在原因[113]。

2.2 分行业行为安全管理综述

行为安全管理论应用于煤矿、建筑、石油、化工、教育、交通运输等领域。依据不同行业的特性描述,选取了一些具有行业代表性的国内外学者或研究团队,见表5。

表5 不同行业行为安全管理应用现状Tab.5 Current application status of BBS in diあerent industries

2.3 行为安全管理的改进方案

BBS能够在各行业取得成功的关键在于企业所有员工都纳入到了BBS管理过程中来,并且积极参与到全过程的实施。有效实现强化安全行为和减少不安全行为目标的4个要素为:第一,重点放在可观测的行为(关键行为)上;第二,着重从外部影响因素入手对行为进行干预;第三,干预方式多从正向结果出发,通过奖励、鼓励等措施强化工人的安全行为;第四,通过定义关键行为→行为观察→干预→检查干预效果4部分构成完整的BBS流程[128]。当然,如观测频率、反馈机制、支持层次等其他因素也会影响BBS的实施效果[129]。

在矿山、制造业、石油化工等行业的应用效果虽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BBS对行为矫正的有效性,但是BBS仍存在缺点[130],如J. Komaki等[131]研究表明:干预持续一段时间后行为安全性能下降,甚至会回到基线水平;Guo等[132]也发现BBS具有时效性,即实施一定周期后干预效果就不再明显。由于干预手段的设计没有从不安全行为的动机出发,导致当干预手段撤出后,安全行为绩效就会反弹。究其原因:第一,过分强调人对不安全行为的作用(个体层面),忽略事故背后隐藏的组织管理因素(组织层面),未深入探究管理行为对工人行为的影响关系和影响路径[133];第二,BBS管理方法缺乏扎实的理论基础和综合的实践经验,没有充分考虑不同的行业特征、组织特征和个体行为特征,使得现有的BBS模型和应用没有针对不同类型的不安全行为,设计特定的干预方案,从而导致干预效果存在绩效反弹、可持续差等问题。因此,BBS方法无论在理论方法上还是实践经验方面,都需要改进。

针对BBS存在的问题,具体的改进方案包括:

(1)组织因素和个体因素相结合进行不安全行为干预。大量事故证实[134-135],组织行为是导致事故更深层次的原因。组织行为包括8个要素,即安全文化建设、安全法规遵守、安全责任落实、安全教育培训、安全监督检查、安全资金投入、应急救援管理、安全事故管理[136];个人行为影响因素包括内部和外部因素,但组织行为对个体不安全行为的作用机理尚不明确[137]。因此,首先,必须深化对组织行为作用于个体行为的发生规律,及其作用机理的认识,将组织行为与个体行为研究有机结合起来,系统认识影响个体行为的因素,又要找到产生不安全行为背后的管理因素,同时弥补对个体属性与个体差异的缺陷,针对性地理解个体在行为选择时的动机和策略。其次,组织干预和个体干预相结合,形成更为全面的工人不安全行为干预策略,既要从安全管理、工作环境和组织安全氛围等的组织干预入手,也要兼顾工人不安全心理、不安全生理和个体安全技能等的个体干预[138]。

BBS最大的缺点是没有对不安全行为的原因做深入分析。虽然管理的方法借用了一些行为学和心理学的理论来设计干预方案,但这些理论对于行为产生的解释是不全面的。因此,应借鉴广义行为安全研究内容,不拘泥于单一的理论和流程,深入研究行为产生机理,全面分析行为影响因素,广泛探究不同变量之间的影响关系,从而应用到具体的BBS体系中。

(2)深刻认知不安全行为特征规律,实现循环持续的靶向干预。BBS的干预过程是建立在关键行为这个前提上的,而关键行为的分析和确定往往是通过经验法和行为观察法得到的。这2种方法主观性较强,不能全面地收集和分析关键行为,对于工人的不安全行为特征和规律缺乏深层次地分析和总结。因此,利用已有的技术和数据有效地获取不安全行为[139],确定关键行为,分析和挖掘数据价值,探究不安全行为内在规律特征和交互效应势在必行。例如深度学习、随机森林、传感器等相关的行为识别技术已经趋于成熟[140],故第一步可以从先进的技术出发,将人工智能技术应用到不安全行为识别中[141],形成行为识别的前端,构建不安全行为识别和分类模型,为不安全行为的智能识别和深度分析提供新的思路和方法[142]。

徐晟等[143]收集了地铁施工项目现场巡视照片,提取风险点形成了用于员工安全培训的地铁施工风险数据集;Guo Shengyu等[144]通过分析地铁项目现场图片场景,识别出工人的不安全行为,开发了个性化行为安全培训系统,进而提高地铁施工行为安全管理水平。相关数据挖掘技术也开始被应用于煤矿[145]、交通[146]、石化[147]等行业中。一些研究也已证明,充分挖掘场景数据可以客观预测现场安全状况,为安全管理工作提供可靠依据。借鉴以上研究成果,第二步可以引入场景的概念,通过分析场景实现的理论和技术,建立不安全行为场景,构建多维场景模型;进而提出泛场景数据理论,设定数据分析边界,确定现实场景和抽象场景为数据来源[148],引入深度学习方法进行泛场景数据获取[149],从而构建泛场景框架下多维度的不安全行为数据库。

传统的行为安全干预主要采用物质奖励、目标设定和绩效反馈、管理层干预3种手段,“撒网式”和“一刀切”的干预方式准确度低,不能够充分捕捉不安全行为产生的位点,势必会造成矿工的反感和资金上的浪费。为解决以上问题,第三步,通过数据挖掘、统计分析等方法明确各岗位、各维度以及多维度交互后的干预节点,实现对矿工不安全行为的精准定位、精准干预、精准管理,最终达到矫正工人不安全行为,预防事故发生的目的。详细地,在对工人不安全行为进行干预时,应用统计学和数据关联规则挖掘的方法,充分考虑个体的不安全行为类型、工种岗位特征、施工场景和工作任务的差异,从8个维度直观地反映不安全行为的时间分布规律、空间分布规律以及行为个体分布规律等内在知识,得出其特定维度中的分布特征,从而定位面向不安全行为单维度特征的靶向干预节点[150];探究不安全行为不同维度之间的相互影响关系,发现不安全行为的潜在特征及深层次的规律性,定位面向多维度关联规则的靶向干预节点[151]。

进一步的深度研究表明简单的行为观测和绩效反馈无法使安全事故持续降低[152],只能起到暂时影响的作用,不能从根本上纠正工人的不安全行为,干预结束后其根源因素又开始作用于不安全行为[153]。针对BBS持续性差的问题,第四步,采用“隐形+显性”手段对不同工种关键不安全行为进行初次干预。隐形手段包括原因分析、心理座谈、矛盾调解等,显性手段包括安全培训[154]、安全监察、奖惩激励等;采用设备监测和人员观察的手段,以可度量、可控制、可观察为标准对岗位工种关键行为进行观察;反馈行为观察结果,及时进行数据信息的交流与沟通,对收集的泛场景数据进行分析挖掘,再次探究不同岗位工种关键行为特征规律,确定靶向干预节点,实现不安全行为二次干预;通过持续纠正,改变个人行为习惯,建立工人行为标准规范,培养现场作业人员习惯性的安全行为,最终建立“数据采集—特征规律分析—行为干预—行为观察—数据再收集”的循环持续过程。

3 行为安全研究展望

3.1 加强行为安全理论研究

行为安全研究的理论主要包括行为科学中的刺激反应理论、理性行为理论,以及心理学理论和健康教育学理论等。理论包含的内容趋于全面,行为产生路径也更为复杂,但是对机制的解释尚不完整,未实现标准化的表述。每一种理论或模型都缺乏针对性,对于不同行业或工作属性的人群不具有普适性。因此,对于行为安全的理论基础研究上,应广泛吸收不同学科中先进的科学理论,完善行为产生机制,加强对理论中不同环节的解释和说明,统一不同理论中专有名词的表达。除此之外,针对不同文化背景、不同行业、不同岗位的人群,应在充分探究他们的特征基础上,形成适用性较强的模型或理论。

而对于不安全行为的发生机理来说,则多从认知、事故致因理论、仿真3个角度来研究。现有的研究往往是借用认知过程模型来描述不安全行为产生过程,对于每个认知环节的机理缺乏深入分析;或是从认知的某个环节出发;或是对个体影响因素未进行系统的定量检验,导致缺乏对不安全行为机理的深入分析。事故致因理论对不安全行为的产生解释较为笼统,不能获得微观机制。仿真尽管能一定程度解释不安全行为产生过程,但是演化机理及微观机制的研究难以细化。因此,在对不安全行为发生机理研究时,应系统分析不安全行为产生原因,结合行为安全相关理论,深入分析不安全行为产生过程和环节,采用仿真、实验、实地调研等方法细化和定量研究发生机理。

3.2 深化影响因素作用关系

对不安全行为影响因素的整理,反映出个体的不安全行为影响因素是非常复杂的。复杂性首先表现在原因多,虽然通过归纳得到7项影响因素,但是深入分析每项因素,又可以总结更多小的因素;其次,复杂性还体现在,一个不安全行为的发生可能是由多种因素影响的结果。另外,对于每个影响因素的量化研究较为缺乏,其中,不安全行为是一个多因素相互影响的过程,相关研究也更多的关注于对不同影响因素之间关系的研究,但是仍然不够全面系统,其侧重点大都是单一因素对行为的影响,缺乏个体、环境、组织、管理者共同作用下对个体不安全行为的影响路径和程度的研究。研究方法上,多数采用的是调查问卷、模拟仿真、结构方程模型、系统动力学等方法,得到的结果也缺乏有效的验证。因此,在以后的研究中,首先,应创新研究方法,充分挖掘、分析、总结不安全行为的影响因素;其次,编制标准化的量表,设计合理的实验,选取准确的生理指标参数,系统和精确地实现对不安全行为因素的量化;最后,深入探究影响因素之间、影响因素与不安全行为之间的复杂关系,并且当面对不同的群体时,将群体特征考虑在内。

4 结论

本文将行为安全研究分为广义的行为安全和狭义的行为安全管理,采用文献综述的方法,梳理了行为安全研究的理论背景、存在问题及研究现状,形成结论如下:

(1)狭义的行为安全理论基础是目标理论和ABC模型,而广义的行为安全理论模型较多,主要理论基础是刺激反应理论、心理学和健康教育学等;行为安全多从认知的角度研究不安全行为的发生,包括外部环境信息→信息理解→行为选择→实施应对行为4个环节。

(2)不安全行为影响因素非常复杂,很多学者进行了分析和总结,但对不安全行为影响因素的量化、各影响因素之间关系的探究,研究方法的创新等方面,仍需深入研究。

(3)BBS的发展经历了从基于自上而下驱动的监督指导到基于同伴监督的自我管理再到基于伙伴关系的互动管理3个阶段,并且在煤矿、建筑、石油化工、制造业等行业取得一定应用成效,但是仍需要在组织因素和个体因素结合、不安全行为特征规律探究、干预的精准性和持续性方面、信息化技术的应用等方面进行改进。

5 致谢

中国矿业大学(北京)安全科学与工程专业崔鹏程、杨云云2名研究生在行为安全研究进展方面完成了大量的文献检索和梳理工作,对本文的完成亦有较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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