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泰语与泰北方言辅音对应研究

彭文彬

摘  要：标准泰语和泰北方言均属于侗台语族，它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归纳出标准泰语语音系统，在调查的基础上整理出泰北方言的语音系统，并对两者进行比较研究。通过对标准泰语和泰北方言辅音的分析，可以发现它们之间存在着一对一的对应关系或有条件的对应关系。

关键词：标准泰语;泰北方言;辅音;对应

一、标准泰语语音概况

标准泰语原称“暹罗语”，在20世纪才改称“泰语、泰文”。标准泰语作为泰国的官方语言，以泰国中部的曼谷口音为标准。标准泰语的音系包括声母、韵母、声调三个部分，下面就對它们进行具体分析。

（一）辅音

早期的泰语辅音字母总共有44个，其中有两个字母后来逐渐消失，在现代泰语中一共有42个。虽然泰语中有42个辅音字母，但实际上的辅音音位仅有21个。在泰语辅音的一个音位中，很多为同音不同字。也就是说，其发音是相同的，而辅音字形可以是多样的。由于泰语辅音受到梵语—巴利语的影响，泰语的每一个字母本身就带有声调。此外，泰语辅音发音时往往和元音[?]拼合，如：“?”发音为“k?33”，但是实际读音为“k?33 kai21”，其中“kai22”在泰语中是“鸡”的意思。这样就起到分辨辅音字形的意义的作用。泰语辅音音位，具体如表1所示：

在泰语中，每个辅音字母可以决定整个词的读音，根据它的拼音规律，泰语辅音字母可分为高辅音、中辅音、低辅音三组。

中辅音，一共有9个字母、7个音位。发音时每个字母本身带有声调，发音的声调为第一声，调值为[33]。中辅音分别为“ ?[k]、?[ts]、? ?[d]、? ?[t] 、?[b]、? [p]、?[?]”。

高辅音，一共有10个字母、7个音位。发音时每个字母本身带有声调，发音的声调为第五调，调值为[24]。中辅音分别为“?[kh] 、?[tsh] 、? ?[th] 、? [ph] 、?[f]、? ? ?[s] 、? [h]”。通过对高辅音和中辅音进行对比，可以看出，高辅音的?[kh]、?[tsh]、? ?[th]、?[ph]和中辅音的?[k]、?[ts]、? ?[t]、?[p]的发音部位是相同的，不同之处在于高辅音送气，而中辅音不送气。

低辅音，一共有23个字母、14个音位。在低辅音中，音位字母占多数。在《泰语语音》（2004）中将低辅音分为两组，每组各有7个音位。第一组是偶低辅音，有13个字母、7个音位，分别为“? ?[kh]、? ?[tsh]、? ? ? ?[th]、? ?[ph]、?[f]、?[s]、?[h]”。这一组低辅音与高辅音有一种互相对应关系，不过两者的音高有别，即作为高辅音时，本身带有泰语的第五调，调值为[24];而作为低辅音时，则变成第一调，调值为[33]。第二组是奇低辅音，有10个字母、7个音位，分别为“?[m]、??[j]、?[r]、? ?[l]、?[w]、? ?[n]、?[?]”。这一组分别是鼻音、边音、颤音和半元音，本身带有的声调为第一声，调值为[33]。

标准泰语中有12个复辅音：[pl]、[phl]、[kl]、[khl]、[pr]、[phr]、[kr]、[khr]、[tr]、[thr]、[kw]、[khw]。

标准泰语的辅音可充当首字母也可以作尾字母，标准泰语的尾字母有9个，分别为：[-p]、[-t]、[-k]、[-m]、[-n]、[-?]、[-?]、[-j]、[-w]。

（二）元音

标准泰语有24个元音，其中单元音18个、复元音6个，有长元音和短元音的对立。具体如表2、表3所示：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复元音[ia]、[ia：]在实际发音时，[a]的开口度没有那么大，而且短元音在[a]后面带有喉音[?]，整个词发音短促。同时，长元音的延展部分应该在前一个元音，如：[i：a]、[?：a]、[u：a]。

（三）声调

标准泰语有5个声调，其调型、调值如表4所示：

标准泰语声调有其固定的分配模式，一个标准泰语音节的声调通常取决于首字母和尾辅音。根据首字母确定音节的读音，首先要先判断字母是属于中辅音、高辅音还是低辅音。如果中辅音为首字母，长元音、无韵尾或尾辅音为非塞音韵尾，那么，通常可以读出所有的声调;如果高辅音为首字母，长元音、无韵尾或尾辅音为非塞音韵尾，那么，通常可以读[24]、[22]、[41]三调;如果低辅音为首字母，长元音、无韵尾或尾辅音为非塞音韵尾，那么，通常可以读[33]、[41]、[453]三调。如果首字母为低辅音，短元音、无韵尾或尾辅音为非塞音韵尾，通常可以读[453]调;如果首字母为中辅音、高辅音，短元音、无韵尾或尾辅音为非塞音韵尾，均读为[22]调。

标准泰语的音节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以元音或鼻音结尾，泰语把这种类型称为“Kham-pen”（活的词）;另一种是以塞音[-p]、[-t]、[-k]、[-?]结尾，可称之为“Kham-ta：i”（死的词）。在重音音节中，前者五调俱全，而后者通常只有高平、低平和降调三个调。高平、低平两调是在第二种类型带短元音时出现，低平和降调通常是在带长元音或复元音时出现。具体的说，如果以“Kham-pen”结尾的话，通常可以按照首字母加长元音的拼读规律来确定声调。如果以“Kham-ta：i”结尾的话，中辅音和高辅音无论元音是长还是短，都读[22]调;而低辅音则较为复杂，如果是短元音要读[453]调，长元音则读[41]调。

二、泰北方言语音概括

泰国的官方语言为泰语普通话，但是每个地区都会有当地的方言。根据方言的使用情况，可划分为泰国北部、泰国东北部、泰国中部和泰国南部四个方言区。泰国北部方言，原称Tai Yuan或Lanna，但是泰北本地人都将它称为 “???????（Kammueang）”，即“城里人的语言”。泰北方言主要使用于清迈府（Chiang Mai）、清莱府（Chiang Rai） 帕夭府（Phayao）、南邦府（Lampang）、南奔府（Lamphun）、帕府（Phrae）、难府（Nan）、夜丰颂府（Meahongson）八个府，也分布在达府（Tak）、程逸府（Uttaradit）、素可泰府（Sukhothai）和北标府（Saraburi）中的部分地区。泰北方言的音系包括声母、韵母、声调三个部分，下面就对它们进行具体分析。

（一）辅音

泰北方言的辅音声母一共有21个。具体如表5所示：

在泰北方言中，有21个辅音声母，每一个辅音音位均对应着多个字母。例如：

这里需要说明的有四点：

1.浊塞音b、d带有鼻冠。

2. ts较为自由，可变读为t?或t?。

3. h发音时，带有鼻化。

4.有些人发送气塞音kh时摩擦较大，但依然是塞音而不是擦音x。

语言学界对泰北方言辅音系统的认识并不一致。Rueangdet（1988）、Suphattra（1998）、Suwatthana（2008）等人认为，泰北方言有20个辅音;而S.Benjawan（1962）“??????????????????????（《清迈语音系研究》）”认为，泰北方言有21个辅音。我们对泰北方言进行了实地调查，发现泰北方言确实有21个辅音，所多出的一个辅音音位就是“tsh”。一般情况下，标准泰语的“tsh”可以对应为泰北方言中的“ts”，如“喜欢”可以说成“?h?：p41”，同时也可以说成“??：p41”。前者是与泰语普通话接触较多的人的发音，而后者是与泰语普通话接触很少，如一些老年人才这么说。由此可见，“tsh”的出现应是受到标准泰语的影响而成。

此外，很多泰国学者在对泰北方言的辅音系统进行分析时，都指出泰北方言是有复辅音的。一些学者认为有10个复辅音，也有一些学者认为有12个复辅音。Rueangdet（1988）的观点得到学界的普遍认可，他认为，泰北方言的复辅音总共有10个，即：kw-、khw-、tsw-、?w-、tw-、lw-、jw-、sw-、?w-、thw-。但也有些地区如帕、难、南邦府是没有复辅音的，还有些地区仅有kw-、khw-两个复辅音。由于复辅音的第二位都是“w-”，实际上如果对它们进行宽式记音的话，直接把w标为元音u即可。

除了充当首字辅音之外，它们也可以充当韵尾成分，不过，仅有p、t、k、m、n、?、? 9个辅音才能充当韵尾。李方桂《比较台语手册》（2011）对韵尾部分已有系统论述，他认为：“实际上在韵尾部位-p和-t跟-b和-d可以归纳为一类，同样-w和-j作为复元音的第二成分，跟-u和-i在韵尾部位也没有对比，因此可以认为是元音，用音标u和i来表示。”泰北方言辅音韵尾情况，如下所示：

（二）元音

泰北方言的元音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单元音，一类是复合元音。

1.单元音

在泰北方言中，共有18个单元音，这些单元音既可分为前、央、后元音，也可分为高、中、低元音，同时还有长短之分。值得注意的是，a充当主要元音时，没有长元音符号，实际音应该是央元音A，如有长元音符号即是前元音a。具体如表6所示：

在泰北方言中，单元音共有18个音位，有长音和短音之分，具体如下：

2.复合元音

Ruengdet（1982）、Somsong（2000）、Suwatthana（2008）等學者认为，泰北方言的复合元音有3个，即：“ia 、?a、ua”，这三个复合元音又分别有长短之分。如：“ia”包含了短元音“pia?35湿”和长元音“pi：a24揪住”;“?a”只有长元音“m?：a33回（家）”;“ua”包含了短元音“phua?55朽（木）”和长元音“phu：a24丈夫”。Phayao（2005）则将长元音与短元音都单独排列出来，因此，她认为有6个复合元音，但在她的举例中却没有?a为短元音的用例。通过对泰北方言的实地调查，并根据当地的实际发音特征，我们认为，泰北方言有4个复合元音，具体如表7所示：

需要说明的是，在泰北方言中，复合元音“i：a、?：a、u：a”中的第二个元音“a”，实际发音有时为“?”;“ua：”中的“a”实际发音为“A”。同时，“i：a、?：a、u：a”所加长的位置是前一个元音，而后一个元音是短促的。很多学者在阐述泰北方言的元音系统时，并没有标记这一长短特征。在我们的调查中，为了更直观也是为了更方便于今后的研究，我们标记了它们所拉长音的位置。

除了以上三个复合元音之外，还有一个复元音“ua：”。实际上，这个复元音与泰北方言的复辅音关系极为密切。前文曾经提及，泰北方言有10个复辅音：kw-、khw-、tsw-、?w-、tw-、lw-、jw-、sw-、?w-、thw-，复辅音的第二成分声母都是“w”。如果采用宽式的记音方式来记录的话，可以将这一组带有“w”的复辅音作为元音“u”来处理。因此，这个复合元音与前三个有所不同，因为它加长的位置不是在“u”而是在“a”，与“i：a、?：a、u：a”三个复合元音正好相反。也就是说，“ua：”前置的“u”发音短促，而“a”的实际发音为真正的前“a”，如：“kua：t22扫”、“kua：?44宽广”、“kua：n45湖”、“khua：i24 晚”等词。

（三）声调

泰北方言和泰国普通话（暹罗语）一样，声调主要以韵尾来决定。李方桂《比较台语手册》（2011）认为：“音节分成两种类型，一种以元音或鼻音结尾，在暹罗语称之为‘Kham-pen，另一种以塞音-p、-t、-k或-?结尾，暹罗语称之为‘Kham-taai。在重音音节中，前者五调俱全，而后者通常只有三个调：高平、低平及降调。高平、低平两调在第二种类型带短元音时出现;低平及降调则通常在这种类型带长元音或复元音时出现。在弱化音节中通常会发生声调转移及元音缩短。”泰北方言中也有类似规律。Suphattra（1998）将泰北声调分为两类，即平调和曲调，平调、曲调又各有三个声调。平调包含了中调?、低调?和高调?，在高调中再分为两小类，即高-短调?与高-长调??;高-短调以塞音-p、-t、-k或-?结尾，高-长调则以元音或鼻音结尾。曲调包含了升调和低-降调，升调再分为两类，即升-短调??与升-长调?;升-短调为塞尾，升-长调为元音或鼻音结尾，最后是低-降调???。这样总共有六个声调。Rueangdet（1988）指出，泰北方言有6个声调，为平调、低调、降调、高调、升调、高降。Somsong（2000）与Suwatthana（2008）都认为，泰北方言有6个声调，其中低升调为24调、中平调为33调、低平调为22调、高降调为41、中高调为43调、高平调为55调。不过，Phayao（2005）根据William J. Gedney对泰国北部的声调系统的研究，认为泰北方言有8个声调，分别是低-升??、中平?、低-降??、高-降??、高-降-喉塞尾???、高-升-降???、中-升??、高-升??。通过实地调查，我们将泰北方言的声调系统细分为10个声调，具体如表8所示：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由于泰北方言的声调要根据其结尾的音节而决定，因此，第7、8调类的声调都为短元音加塞尾的语素，而第9、10调类的声调则为长元音加塞尾的语素。

三、标准泰语与泰北方言的辅音对应

标准泰语和泰北方言都属于侗台语族，由于标准泰语占据优势地位，导致泰国的其他方言无论是在语音方面还是词汇方面，都要受到标准泰语的影响。陈保亚《论语言接触与语言联盟》（1995）提出语言接触的“对应原则”，对笔者深有启发。本文将以对应原则中的两种基本方式：一对一对应（等值对应）与多对一对应（条件对应），来分析标准泰语和泰北方言的辅音对应关系。在下文中，所有“< >”前的音类皆为标准泰语的音类，而“< >”后的音类则表示泰北方言的音类。

在辅音对应上，标准泰语和泰北方言中的大部分辅音通常是音质上同等的一对一等值对应，具体如表9所示：

（一）一对一对应

标准泰语与泰北方言本来就是同一个语族，所以两者等值对应的辅音较多。从表9可以看到一个很明显的现象，就是通常可以一对一对应的辅音都是不送气的，如：/p/< >/p/、/t/< >/t/、/k/< >/k/、/?/< >/?/、/k/< >/k/、/b/< >/b/、/d/< >/d/、/ts/< >/ts/、/f/< >/f/、/s/< >/s/、/h/< >/h/、/m/< >/m/、/n/< >/n/、/?/< >/?/、/l/< >/l/、/w/< >/w/。无论是标准泰语还是泰北方言，这些辅音基本上是一样的。不过，我们在实地调查中发现，泰北方言的鼻化会更突出一些，尤其是辅音/n/、/?/、/h/，如“na：m45水”会发成“n?a：m45”;“?：am33漂亮”会发成“a：m33”;“hu24耳朵”发成“h?u24”。

（二）条件对应

从表9可以看出，在标准泰语和泰北方言的辅音对应中，标准泰语的送气辅音，在泰北方言中分为两种，即送气与不送气的音类。因此，泰北方言和标准泰语的对应，实际上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主要是与其聲调有关。下面就具体探讨这一问题。

1.平调、降调、高调送气音的对应

/ph/< >/p/，在通常情况下，标准泰语为中平调、降调或高调;当对应到泰北方言时，送气特征就会消失，变成不送气辅音。但有一些词，仍然保持送气特征，如标准泰语“phit22错”，在泰北方言中也保留送气特征，读为“phit24”。除了/ph/< >/p/这一组之外，/th/< >/t/、/kh/< >/k/、/tsh/< >/ts/也有同样的规律。具体如表10、11、12、13所示：

在泰北方言中，很多情况下，/kh/会作为首字母的辅音，因此，这种对应的例子并不多见。也有一些词仍会保留送气的特征，如标准泰语“khau41米”，泰北方言仍然读为“khau44”等。

在/tsh/< >/ts/这组对应中，同样存在一些例外。当标准泰语/tsh/对应到泰北方言时，辅音音位有时会变成 /s/，但这样的例子不是很多。具体如表14所示：

这一组中的“喜欢”，有些地区会用/ts/来对应为“ts?：p41”，还有很多年轻人或大城市里的人的发音与标准泰语一样，都是“tsh?：p41”。

总起来看，在标准泰语和泰北方言中，当送气特征变为无送气特征时，其对应方式是有规律可循的。

2.颤音与边音、喉音的对应

接着分析标准泰语的颤音与泰北方言的边音、喉音的对应方式。由于在泰北方言中没有/r/音位，所以直接用/h/来对应。具体如表15所示：

不过，泰北方言有些语素是从其他语言包括泰语借入进来，当泰北方言中没有颤音特征时，它往往就直接用一种近似的音来对应。可以说，标准泰语的/r/和/h/在泰北方言中已经合流。具体如表16所示：

3.半元音/j/的对应

标准泰语中的半元音/j/，往往对应泰北方言中的舌面鼻音/?/。不过，在泰北方言中也不是完全以/?/来对应标准泰语的/j/，有些词语仍然是用半元音/j/。具体如表17、表18所示：

通过以上例子，我们可以看出，通常可以进行一对一对应的音，它们的声调都是33调和41调，在这种声调条件下，/j/就会产生等值对应。

综上所述，标准泰语和泰北方言的辅音对应方式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一对一对应，一种是条件对应。在一对一对应中，对应组分别是/p/< >/p/、/t/< >/t/、/k/< >/k/、/?/< >/?/、/k/< >/k/、/b/< >/b/、/d/< >/d/、/ts/< >/ts/、/f/< >/f/、/s/< >/s/、/h/< >/h/、/m/< >/m/、/n/< >/n/、/?/< >/?/、/l/< >/l/、/w/< >/w/等，在这些对应中，辅音在音质上大多是同等的，可称之为“等值对应”。在条件对应中，可以在某种条件下对应到不同的音位。有的是某些特征在某些条件对应下消失，如ph/< >/p/、/th/< >/t/、/kh/< >/k/、/tsh/< >/ts等对应组，它们都是送气特征在对应中消失。有的是不同的语音条件对应到某一个相近的音位，如/r/< >/l/。有些音位在条件对应下，也存在一对一对应的情况，但是大部分都是由于深入接触或借贷，才产生对应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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