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遇难 百年危机

赵正

埃塞俄比亚空难事件让波音公司遭遇成立100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2018年在全球交付了806架客机的波音公司走向巅峰：营收预计将达到创纪录的1100亿美元，净利润超过100亿美元。波音2018年强劲的业绩带动了股价的持续飙升，最高飙升到440美元/股，成为拉动美股上扬的最强动力。

然而这一切漂亮的数据恐怕都将成为难以复制的历史，波音的美好时光成随着一场空难就此终结。2019年3月10日上午埃塞俄比亞当地时间，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ET302航班的一架波音737MAX8飞机在起飞后几分钟就失去了联系，随后这架飞机坠毁在首都亚的斯亚贝巴附近的一片平原上，机组和乘客共 157人全部罹难，其中包括8名中国籍乘客。

引起各界关注的不仅仅是空难事故造成的人员巨大伤亡，同时波音公司这架最新型号的737MAX8飞机也成为焦点，因为这是5个月以来第二架737MAX8飞机坠毁：同样出厂时间不超过半年的新飞机，同样的起飞阶段就坠毁，为什么737MAX8会成为“空中杀手”？

事态的持续发酵引发了全球737MAX8飞机的停飞潮，目前所有国家都已经全部停飞737MAX8飞机。失事客机的“黑匣子”也已经抵达法国民航安全调查分析局，等待一个最终的调查结果。

两度失事

近期即将从加拿大卡尔加里回国探亲的何女士就遇到了麻烦。

此前何女士提前好几个月就预定好了从卡尔加里中转温哥华飞北京的航班。但是由于加拿大暂停了737MAX8飞机的运营，导致何女士从卡尔加里飞到温哥华转机的这班航班不得不更换别的机型，因为该航班此前使用的正是737MAX8飞机。

何女士坦言，这个决定几乎要打乱自己的计划，因为更换飞机，航空公司没有办法调度到其他飞机，只能将何女士“安插”到其他航班，这导致何女士的转机时间被压缩到不到一个小时。担心自己无法顺利回国的何女士多次打电话给航空公司，但都无法打进去。

何女士的经历反映了全球停飞737MAX8飞机给航空公司、乘客带来的一系列麻烦，随着停飞计划的持续，对于航空公司、波音公司，巨大的损失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对于波音而言，厄运只是两次结果类似的空难事件。

2018年10月29日，印度尼西亚狮航的一架波音737MAX8飞机在起飞后8分钟就在附近海域坠毁，机上189人全部遇难，这架飞机才刚刚启用2个月时间。但因为是第一次坠毁，当时并没有引起外界的广泛质疑。直到2019年3月10日737MAX8飞机再次坠毁，这才引起全球航空业的高度重视，作为一款新飞机以类似的方式坠毁，造成巨大的伤亡，显然波音公司难辞其咎。

对于外界的质疑，《商学院》记者第一时间联系到了波音（中国）有限公司公关部，其书面回复的内容中只是表达了对ET302航班乘客和机组离世的悲痛，以及做好了准备支持埃塞俄比亚航空团队。同时，还表示一支波音技术团队已经准备就绪，将应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的要求并在其指导下提供技术协助，其他的就不做任何评论了。

“737MAX机型中，波音有一个新的设计，即在飞控系统中增加了MCAS系统，这个系统会在飞机仰角过高时自动压低机头，防止飞机仰角过高而失速。狮航失事飞机仰角传感器故障，但没有被及时修复。MCAS根据错误的仰角数据持续压低机头，导致飞机坠海。目前从已公布的飞行数据上看，此次事故与狮航事故有点像。”航空专家林智杰分析。

作为全球最成功的单通道机型，诞生于1967年的波音737至今已经生产了10000多架，推出了四代十几个型号。作为737的最新机型，737MAX依然是波音公司的拳头产品。2011年8月30日，波音公司为波音737飞机启动装配新发动机的衍生机型，将其命名为737MAX。

737MAX家族包括737MAX7、737MAX8、 737MAX9和737MAX10四款机型。737MAX是全球主流机型，也是波音订单量最大的机型之一，目前全球有5111架订单，订单目录价值6000多亿美元，其中有4751架待交付。737MAX飞机对波音而言至关重要。

停航的“多米诺”

受到埃塞航空难事故的影响，波音公司的股价大跌。3月11日美股周一开盘，波音股价一度大跌12%，多年来持续上涨的势头戛然而止。市值比较上周五收盘蒸发288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937亿元），约等于一个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加东方航空公司的市值总和。美东时间3月25日，波音股价维持在360美元左右，已经比历史最高时期的股价跌去了22%。

3月11日上午，中国民航局第一时间出于安全的考虑，宣布暂停国内所有航空公司737MAX飞机的商业运行，涉及的航班要么取消，要么更换别的机型，进行运力调配执飞。中国成为全球第一个站出来宣布暂停737MAX飞机的国家，此后全球40多个国家宣布停飞这款飞机。

目前国内航空公司已经有15家航空公司订购接收了96架737MAX飞机，其中南航24架，海航11架，国航10架，厦航10架，上海航空11架，此外还有几家廉价航空公司。

在林智杰看来，目前国内已经交付的96架B737MAX，不到国内客机规模的3%，因而航空公司可以调配其他飞机“顶班”，短期内对旅客出行应当没有特别大的影响，尤其是大的航空公司。但是中国每年大约有150架以上的737MAX引进，所以如果停飞的时间长，对国内的运力是有影响的，相当于国内市场的窄体机增量要减少一半。对于那些机队数量有限的小航空公司而言，尽管停飞的737MAX只有两三架，但也会对其飞机的调配造成巨大的困难，因为停飞的损失更是难以承受。

对于中国民航局和各大航空公司停飞737MAX飞机，波音（中国）有限公司公关部对《商学院》记者表示，波音已经与航空公司和监管机构就他们可能的担忧进行了沟通。波音正在采取措施全面了解这个事故的各个方面，并密切配合调查团队，与监管机构密切合作。很显然，波音公司对媒体回复的内容辞令很官方，并无实质性的内容。

林智杰认为，如果波音737MAX设计制造确实有问题，且无法彻底解决，将影响未来飞机订单。据悉，上海航空公司已经决定取消737MAX飞机的订单，印尼狮航作为第一个“受害者”，也宣布取消价值122亿美元的波音订单。随着空难事故的发酵和调查结果的出炉，这一事件可能将进一步影响窄体机市场。

在单通道机的竞争上，波音公司和空客公司一直竞争焦灼，作为737最大的竞争对手，空客320也推出了全新的A320neo。該机型目前已收获6501架订单，737MAX订单大约为5000架，320neo比737MAX多四分之一，特别是在200座级飞机上，A321neo要远比737MAX10更受欢迎。

事实上，在全球民用航空市场上，单通道飞机依然是交付的主力机型，波音和空客为此都增加了产能，2018年波音全年交付波音737飞机580架，空客2018年交付A320系列客机626架。

均势就此改变？

过去20年，全球民用飞机市场，波音、空客始终是棋逢对手。2018年波音公司在全球创纪录地交付了806架飞机，而空客公司也不甘示弱，向全球的航空公司交付了800架飞机。

在2018年交付的飞机当中，无论是波音737还是空客A320都是绝对数量最多的机型，在空客交付的800架飞机当中，A320高达626架，其中386架为A320neo系列飞机；在波音交付的806架飞机当中，737占据了588架之多，其中有近一半来自737MAX家族。相比之下，空客的A320neo交付量高于737MAX。

从目前市场情况看，空客的优势比较明显，订单领先1000多架，特别是在更大的窄体机321neo上，空客具有绝对优势；在机型的性能和经济性上，321neo的优势比较明显，波音的737MAX10和737MAX9市场都不太认可。”林智杰分析。

在中国市场两家公司也是势均力敌，截至2017年底，国内市场波音公司飞机保有量为1568架，空客公司飞机保有量为1533架，波音略占优势。2017年年底，波音向4家国内航空公司交付了22架飞机；2018年更是交付了近70架。截至2019年1月，中国航空公司共订购737 MAX飞机180架。

然而，随着中国民航局“无限期”暂停国内航空公司737MAX飞机的商业运行，全球范围多国先后陆续加入到这场停飞的队伍中。此外，英国、新加坡等国家甚至禁止737MAX飞机进出自己的领空，这就导致了更多国家不得不更换机型用于航线的执飞。

这样的结果就是波音公司和众多航空公司都将遭受重大的经济损失，不排除多家航空公司会向波音公司进行因为停航损失进行索赔。据外电报道，挪威航空已经率先向波音公司提出因飞机暂停运营带来的各种损失，随着调查结果的明朗，如果波音公司确实存在技术上的瑕疵和飞行培训方面的“偷工减料”，波音将有可能面临被全球航空公司集体索赔的结果。

资深律师北京实地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范伯松认为，面对巨额的损失，航空公司完全有权找波音公司进行索赔和诉讼，但是能否胜诉，需要待技术问题明了以后才能有个定论；毕竟停飞是各国政府和航空管理机构基于安全的考虑，所以从法律角度考量，最终还是要以技术鉴定结论为前提。

如果波音737MAX设计制造确实有问题，且无法彻底解决，将影响未来飞机订单，据悉，上海航空公司已经决定取消737MAX飞机的订单，印尼狮航作为第一个“受害者”，也宣布取消价值122亿美元的波音订单。

目前，国内的上海航空公司已经开始取消737MAX飞机的订单，如果随着调查结果的公布，波音737MAX飞机确实存在重大技术隐患和缺陷，那么航空公司取消订单将会持续发酵，波音公司有可能就此走向拐点，两强竞争的格局也将发生彻底改变。

波音中国的麻烦

一夜之间，波音公司就从高枕无忧的金主变成了一个被全球集体讨伐的弃儿，股价连连下跌，未来面临多大的损失已经无法预期。这将是波音公司在“911”事件以来面临的最大考验。尽管737MAX飞机坠机事件与中国航空公司无关，但是这一事件对于波音中国公司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埃塞航737MAX飞机坠机事故的三天前，波音中国公司才刚刚公布了新的波音中国区总裁，3月7日，波音中国正式对外宣布波音公司任命谢利嘉（Sherry Carbary）为波音中国总裁。她将常驻北京，向波音国际总裁马爱仑（Marc Allen）汇报工作。这是波音中国迎来的第一位女性总裁。不过谢利嘉此前担任波音人力资源和飞行服务方面的管理工作，并无在中国市场工作的经验。

据悉，波音中国前任总裁庄博润被任命为波音民用航空印度及东南亚销售副总裁，庄博润于2016年被任命为波音中国总裁。在他的任期内，波音向中国交付了第2000架飞机，将737 MAX系列飞机引进中国，波音和中国商飞在浙江舟山联合设立的737完工和交付中心投入运营。此外，波音在中国市场实现了创纪录的交付，并且本地员工人数增长了20%。

然而，谢利嘉一上任中国区总裁就面临巨大的考验，一方面来自中国航空公司的压力，中国是波音海外最大的市场，仅仅737 MAX机型就预定了180架，占据波音海外市场三分之一的市场份额，如何安抚这些暂停飞行的航空公司带来的经济损失，如何延续已经签订的180架737 MAX飞机不被终止订单都是谢利嘉要直接面对的问题，但是她显然对中国市场并不熟悉。

更为重要的是，2018年波音在中国的舟山刚刚建成737完工和交付中心，生产的正是737 MAX这款飞机。随着这款飞机在全球停飞，刚刚竣工的舟山完工和交付中心也被蒙上一层阴影。据了解，该工厂交付的所有飞机均将为737MAX家族机型，预计每年交付100架。2018年12月15日，波音舟山737完工和交付中心正式交付首架飞机，中国国际航空公司接收了这架飞机。

林智杰对此表示，停飞期间，波音737MAX的交付也将延后。事件短期内对737MAX的订单影响不会太大，但调查结果出炉后，如果是飞机确实存在技术问题，对波音737MAX全球订单都会有影响，舟山737完工和交付中心也将相应受影响。

“目前737MAX全球停飞，新飞机的交付肯定也停了。所以不只舟山交付中心，西雅图的波音交付中心也只能暂时歇业了。”林智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