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甲骨文书法创作中引入颖拓手法的意义

朱臣 白云鹤

摘要：甲骨学研究史百二十年，如今，甲骨文书法创作倍受书家瞩目。甲骨文作为汉字幼年时期的一种书写形态，其结体、书写、乃至字序排布，都与后世书刻存在极大差异，要以此进行创作，就要求书法创作者们具备相应的古文字学知识。将颖拓引入甲骨文书法创作的优越性在于，作为一种传统的金石研究辅助手段，它既可以相当全面的保有原刻辞的信息完整性，同时又具有强烈的辨识性和独特的审美价值。

关键词：甲骨文;颖拓

中图分类号：K877.1;J2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9）11-0018-01

甲骨文是指刻在龟甲和兽骨上的文字，是殷商及周初贞人利用龟甲兽骨进行占卜或问有少量记事文字的记录遗物。初称契文、卜辞、贞卜文、殷墟文字、龟甲文字等，后来约定俗成，统称为甲骨文。甲骨文于一八九九年为金石学家王懿荣发现，迄今为止，已有一百二十年的研究历史，前后经私人与官方的发掘，出土累计有十万余片。以殷墟出土的这十万余片刻辞甲骨为代表的商代文字载体，是迄今所见最早的大宗古汉字书写资料。

从书法创作的角度来看，甲骨文字已然具备了中国书法用笔、结字、章法三个要素，其书写作风曾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后世书体的嬗变，且线条严整瘦劲、笔画多方折，对后世篆刻的用笔用刀也产生了直接影响。姬长明先生在《甲骨文书法字典》一书中对甲骨文书法进行过如下分析：“甲骨文书法”大抵有两层意思，一是指“契刻书法”，一是指“笔墨书法”。“契刻书法”，即商周刻写文字的甲骨及其照片、拓片。一九三三年，董作宾（彦堂）在所著《甲骨文断代研究例》中提出了十项断代标准，这十项断代标准中“字形”和“书体”两条都属于书法范畴，又根据书体风格，把殷墟甲骨文分为五期，分别是：自盘庚经小辛和小乙至武丁的宏伟期;从祖庚至祖甲的谨饬期;从廪辛至康丁的颓靡期;自武乙至文武丁的劲峭期;自帝乙至帝辛的严整期。这些时期的契刻风格各各有别，深入认识其风格与手法的变化传承是创作甲骨文书法的重要基础。“笔墨书法”，即现代意义的甲骨文书法。作者依商周甲骨文各時期风入手，或从用笔、或从结字、或从书法特征出发进行研究与创作。如董彦堂先生主张的“旧瓶新酒”，作品内容虽新，用笔用字却如对殷人面目，殊为古雅。

但由于年代久远，字义轶失，如今我们所能见到的甲骨文单字虽有将近五千之多，但可释字目却不及一千五。要使用一种早已丧失语言交际功能的文字载体进行创作，这就要求书法创作者们应当具备相应的古文字学知识，进行严格的识字训练和系统的范本临摹是创作前期的必要基础。但在而今甲骨学研究大前提下，书家想要进行研究与创作，又势必面临两个难题，其一是临摹范本不敷使用，其二是用字范围亟待规范扩展。这两者又恰恰与前文提到的“契刻书法”与“笔墨书法”两相对应：倘无有参照研究甲骨刻辞实物、拓片或图像，对甲骨文字结构内涵有深刻的理解，其作契刻书法也无本;而若不能对甲骨文字本身、乃至创作时不得不借用的金文籀篆进行系统研究与准确识读，徒然希求笔墨情趣与形式震撼，则其作笔墨书法亦是求末。由于整个甲骨学的研究都建立在原物基础上，所以关照原物信息对甲骨文书法创作就显得尤为重要。但临摹甲骨实物，对大多数人而言几无可能，因为私藏甚少，馆藏弥珍，常见者多是拓片墨本以及照片图像。在这种局面下，引入颖拓技法与甲骨文书法创作相结合，不失为是一种既助益于学习研究，同时又兼备图像美与书法美的独特表现形式。

颖拓，是指用毛笔画出拓片效果的画，从元至清，常常在锦灰堆中模拟拓片效果，作为画面补充出现。清中后期由于金石学兴盛，考据成风，于是被好古而不得拓者借来作临摹研究之用。颖拓的本质是摹写拓片，是金石学中一门辅助研究手段。同为摹拓手段，与颖拓类似的技法，又有向搦，今称“响拓”，近于摹拓，指向光亮处笔勾墨迹，于唐前已经出现。董彦堂先生在以甲骨文入书时便喜好直接摹录卜辞原片为卷轴，其具体手法是以响拓手法将甲骨原拓在纸面上写定轮廓，而后将刻辞临摹于原物刻处。由于甲骨刻辞基本上是商王室在龟甲材料上所做的占卜记录，因此它的识读方法也与大众所习惯的古代书刻有所不同，这样的处理手法可以清晰地表现出原文字在甲骨上的位置，有利于学者简便的对照原文进行识读。而颖拓在传达原物信息方面又比响拓更为充分，这种手法不仅可以很好的表现出契刻文字在原物上的位置比例，也可以高度还原出原拓风貌，包括其在龟甲上的具体区域（龟甲区域标志着信息的性质，比如龟腹甲上的贞h辞通常刻写在左右对称位置，对贞卜辞为正反两问句，其主问句一般位于龟腹甲右侧;而记事刻辞则一般刻写在甲尾、甲桥或背甲等龟甲版面上的非占卜位置），修治、钻凿痕迹，以及占卜情况，表述信息完全且兼具图像美。

无论是“契刻书法”还是“笔墨书法”，甲骨文书法创作都是在借由旧有的文化符号，以新的艺术手法进行表达。甲骨文书法创作的前提是对古文字的清楚熟悉，临摹是其中最便捷有效者，因为唯有在对甲骨刻辞的文字意义与奏刀用笔风格反复揣摩、深入理解之后，后续的创作才是有源之水、有本之木。将颖拓引入甲骨文书法创作的优越性在于，作为一种传统的金石研究辅助手段，它既是一种优秀的摹拓手法，可以相当真实的保有原刻辞的信息完整性，同时具有强烈的辨识性和独特的审美价值，可以达到图文参照、形质并重、兼具图像美与书法美的创作目的，使书家能够在师法古人、精研涵泳之余，总结出一种新颖而颇具趣味性的书法创作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