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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曲“申遗”成功十八年后的回望

2019-08-07潘江

中国艺术时空 2019年4期
关键词:昆曲艺术

潘江

【内容提要】2001年5月18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昆曲宣布为首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并在19个入选项目中名列榜首,中国戏曲艺术在人类文化中的地位与贡献得到了世界的公认。2001年至今,这十八年的时间是昆曲由“庭前稀落”至“门庭若市”生存境遇急遽转变的重要历史发展期。对昆曲“后申遗时代”短短十八年经验的回顾与总结,既是我们回望来时路、不忘初心的反省之必须,亦是“以史为鉴”在自省中为昆曲的良性传承与长远发展铺好未来路之必要。

【关键词】非遗 昆曲 成果 不足与反思

一、前 言

时至宋代,中国才有了“真正之戏剧”。中国戏曲史上最早出现的两种声腔是南曲和北曲,宋元时期是南北曲的发展、兴盛期。元末明初,北曲日渐衰落,而南曲则不断发展并流传至各地,与当地的方言和民间艺术形式相结合,形成了各地独具特色的戏曲声腔,影响较大的有南曲“四大声腔”:海盐腔、余姚腔、弋阳腔、昆山腔。昆山腔因元末至正年间(1341-1368)居住于江苏昆山附近的顾坚创始而得名,昆山腔在“四大声腔”中兴起最晚但发展最快。昆腔在舞台艺术上吸收了宋、元以来的诸多曲种的精华,创造了当时最完整的表演体系。自明代嘉靖、隆庆年间至清代乾隆年间(1522-1759)的二百多年中,是昆曲艺术最兴盛的时期。当时,昆曲是宫廷官府中的常客,是文人雅士的时尚。正是宫廷这种富丽华美的演出氛围和文人们附庸风雅的刻意追求,使得昆曲日益走向文雅、繁难的境地。是时,名家辈出,作品极为丰富,代表作如至今依旧频繁上演的明代汤显祖的《牡丹亭》、高濂的《玉簪记》、清代洪晟的《长生殿》、孔尚任的《桃花扇》等。

十八世纪后期,由于地方剧种的兴起,打破了当时的戏曲演出格局,昆曲由此开始走下坡路。十九世纪中叶以来的一百年间,由于战乱的频发,政府的无暇顾及,人文阶层的逐步没落,加之新兴戏曲剧种的不断兴起,曾被尊称为“百戏之祖”、广泛影响了国内众多戏曲剧种的昆曲,其生存空间逐步缩减,人们将昆曲戏称为“车前子”,昆曲地位日渐衰微。

1949年以前,全国范围内的昆曲演出呈萧条景象。新中国的成立为昆曲事业的发展提供了一个重要转机,政府开始扶持和振兴我国传统的戏曲事业。1956年,浙江昆剧团改编演出的《十五贯》在全国产生了广泛影响,周总理曾感慨地说:“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之后,全国许多地方相继恢复了昆曲剧团,一大批表演艺术家又重回昆曲表演舞台。

随着国家的发展,政府对文化事业的大力扶持和人民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人们开始重新认知昆曲艺术的魅力……共同的推力促使昆曲的发展总体呈回暖趋势。2001年5月18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昆曲列入首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并在19个入选项目中名列榜首,中国戏曲艺术在人类文化中的地位与贡献得到了世界的公认。对于文化艺术的认知、再认知与接受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虽然,当时昆曲并没有立刻受到大众、媒体应有的青睐与重视,但“申遗”成功为昆曲的繁荣发展打开了一扇门。自此,昆曲逐步进入了其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又一个黄金期。

2001年至今,这十八年的时间对人类而言是一个初生的婴儿步入成年人行列的黄金生长期,于昆曲而言亦是其由“庭前稀落”至“门庭若市”生存境遇急遽转变的重要历史发展期。以历史眼光观之,当后人回顾历史,便会发现这短短的十几年为昆曲漫长的历史发展长河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事物的发展总是处在一种矛盾状态中,有好便有坏、有发展便有不足……对昆曲“后申遗时代”之短短十八年经验的回顾与总结,既是我们回望来时路、不忘初心的反省之必须,亦有“以史为鉴”在自省中为昆曲的良性传承与长远发展铺好未来路之必要。

二、“后申遗时代”十八年之成果回顾

(一)自2001年起国家政策的颁布、科研机构的整理研究为昆曲艺术的传承提供了坚实后盾

2001年中国昆曲入选“人类口头和非物質遗产代表作名录”之后,原文化部于同年6月8日召开保护和振兴昆曲艺术的座谈会,并于同年12月印发《文化部保护和振兴昆曲艺术十年规划》。“规划”以十年为期,对昆曲艺术的保护、研修、传承、剧目建设、场馆建设、资料文物搜集等多方面提出了具体措施。

2004年3月,中国国家领导人胡锦涛、温家宝、李长春等对政协调研报告中所涉及的昆曲工作,做出了“抢救、保护和扶持”的重要批示,并为此召开专门会议,研究昆曲保护政策的落实。原文化部进行实地调研,通过 《关于昆曲现状的调研报告》《关于昆曲沿革兴衰的历史》等报告的草拟,出台了《国家昆曲艺术抢救、保护和扶持工程实施方案》。

《国家昆曲艺术抢救、保护和扶持工程实施方案》确立“国家昆曲艺术抢救保护和扶持工程”,规定从2005年至2009年,国家财政按照每年1000万的专项资金,利用五年时间,“通过扎扎实实的工作,使昆曲目前的困境有较明显的改变,使昆曲走上良性发展轨道”。

2006年5月,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颁布的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由中国艺术研究院、江苏省、浙江省、上海市、北京市、湖南省作为申报单位的昆曲被列入“传统戏剧”类(编号Ⅳ—1)。

中国艺术研究院作为昆曲艺术的保护研究机构,对昆曲艺术遗存进行了系统的挖掘、整理和研究。在“国家昆曲艺术抢救保护和扶持工程”的资助下,中国艺术研究院以戏曲研究所为首,先后组织、编撰“昆曲与传统文化研究丛书”“昆曲艺术家传记文献丛书”。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在2009年底组织编撰“昆曲口述史”,对近百位昆曲老艺人进行口述访谈。在文化部、财政部的资助下,戏曲研究所于2004年组织编撰《昆曲艺术大典》。2007年5月,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与四川省川剧艺术研究院举办 “振兴川昆与中国地方戏论坛”,将川剧昆曲艺术进行抢救性的挖掘、整理,期间演出的两台数十个川昆经典剧目遗存,汇集了四川、重庆两地传承昆曲的川剧艺人。于2009年5月成立昆曲艺术研究中心,旨在通过学术研究的力量对昆曲艺术的保护进行更加深入的推进。[1]

国家政策的颁布与实施,科研机构的整理、研究為昆曲艺术的传承与推广提供了坚厚的制度、资金保障与学术支撑。政策的扶持、资金的保障为昆曲剧团、剧院的硬件设施建设、传统及新编剧目的排演与演出推广提供资金支持,因而最终通过一出出精心排演的剧目,加大了昆曲在大众间的影响力,提升了人们对昆曲艺术的认知度。学术机构的整理与研究是以学术手段对昆曲艺术的传承与研究加以有效保护,对于人们正确、深入认知、理解昆曲艺术的价值、魅力、人文内涵提供重要依据。

(二)昆曲剧团、曲社的完善与发展带来昆曲艺术的广泛传播

专业昆曲剧团的成立是昆曲专业演员、传统演出程式、传统剧目等得以完整传承的重要“基地”,以剧团为主构成了全国昆曲演出的核心演出场所。如果说昆曲剧团的成立是以官方的、专业化的形式为昆曲的传承与传播提供保护所,结束昆曲自生自灭的生存状态,让其在传统的基础上以专业化的道路继续前行。那么,昆曲曲社的形成则更多是因民间昆曲爱好者们或者大学生们的喜爱而自发组织起来的民间化演出交流团体,使昆曲以非专业化的道路在民间广泛被认知与传承。昆曲剧团、曲社的成立分别以官方、民间的力量共同为昆曲的保护、传承与传播推波助澜,形成了昆曲艺术传承与发展的两条主线。

昆曲能在新中国成立前那风雨飘摇、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幸存一息,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民间昆曲爱好者对昆曲的保护与传承。新中国成立之后的几年间昆曲能够由“门庭冷落”的状态步入新的发展期,进而逐渐被国人再认知,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国家政府部门政策的扶持。1921年间,一些热爱昆曲的人士,如中国最早的实业家穆藕初先生等,在苏州开办了昆曲传习所。招收几十名学生,煞费苦心地给每个学生的名字都冠以“传”字,这便是近代昆曲史上赫赫有名的昆曲“传字辈”。苏州昆曲传习所的成立与“传字辈”昆曲艺人的产生使几度衰落的昆曲得以延续。虽然,由于彼时社会之黑暗、生活之艰辛,昆曲艺人们无法扭转昆曲衰微的趋势而使昆曲进入一种新的生存状态,但苏州昆曲研习所的成立为昆曲在动荡不安的社会中提供了一处庇护所,对昆曲的传承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1954年3月1日,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由国家开办培养昆曲演员的专业学校—华东戏曲研究院昆曲演员培训班(后改名为上海市戏曲学校)诞生,担任教师的正是上文所述苏州昆曲传习所的“传字辈”昆曲艺人们。同时,在北京、上海、浙江、江苏等地各种培养昆曲演员的形式相继出现,对昆曲这个古老剧种的抢救正式拉开帷幕。[2]

目前为止,已有七个受国家资助的昆曲院团:北方昆剧院(北京)、上海昆剧团(上海)、江苏省昆剧院(南京)、苏州市昆剧团(苏州)、浙江省昆剧团(杭州)、湖南省昆剧团(郴州)和浙江永嘉昆剧团(温州)。七个昆曲院团共同承载着昆曲艺术的传承、传播和发展的历史重任。这七个剧团虽建制最多不到七十个春秋,但却承袭了昆曲在中国南、北方形成的传统,较为集中地代表了昆曲自十七世纪以来逐渐分化出来的地域流派[3]。

随着2001年昆曲艺术“申遗”成功,国家政府与相关部门对昆曲艺术的政策资金扶持以及在国内外的宣传与推广力度的不断加大,不仅使院团规模建制逐步完善,院团的发展为挖掘昆曲艺术传统曲目、新编曲目的排演和昆曲人才培养模式的完善给予了极大推力。同时,亦使昆曲艺术走出国门形成辐射国内外的艺术影响力。

以北方昆曲剧院、上海昆剧团为例,由于国家政府部门政策、资金的扶持,相关媒体的大力宣传,无论在传统曲目的挖掘、新编剧目的排演、演出场数的增加,还是去往不同地域与国家演出交流的机会等,各个方面的建制都得到不同程度的完善。亦为昆曲艺术的传承与传播,为人们认识、了解、感受昆曲艺术的魅力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北方昆曲剧院于1957年6月22日建院,作为长江以北唯一的专业昆曲艺术表演团体,北方昆剧院是长江以北地区昆曲艺术传承、传播与发展的主力军。院团的建立离不开观众的“捧场”,演出的受喜爱程度、演出场次的安排亦是演出成效的直接体现。近几年来,随着北方昆曲剧院自身的发展与完善,加之观众对于昆曲的认知度日渐深化,致使观众对所演剧目的喜爱程度日渐攀升,演出场次不断增加,有时一个月内几乎每日皆有演出安排。

依据2017年10月演出场次表[4],北方昆剧院2017年10月份在国内的具体演出信息一目了然,10月份,有演出安排的共有23天,其中2、3、6日三天每天4场,另有1、4、5日三天则达到每天5场的演出频率,未安排演出的8天中亦包含有外出演出舟车劳顿所需之时日,演出场次之多可见一斑。演出场次安排之紧密反映出的是大众对于昆曲这样一种高雅艺术之精神文化需求之高涨,对于昆曲艺术喜爱程度之日渐深化。一个月的演出安排,涉及到北京、济南、聊城、德州、澳门、杭州、宁波、上海等城市和地区。

北京昆剧院、上海昆剧团两个昆剧院团不仅在大陆地区的表演颇受观众热捧,在港澳台地区的表演交流亦广受欢迎。北方昆曲剧院于2017年2月10至16日分别赴越南和台湾演出。上海昆剧团于2010年10月2日至9日16名昆曲演员携昆剧《琵琶记》走进香港高校,分别在香港城市大学、香港大学、香港理工大学、香港中文大学进行了四场演出推广活动;2011年5月5日至8日,赴台湾“寻亲”,和台湾昆剧团在台湾新北市立文化中心联合推出了“西墙寄情”系列演出。

北方昆剧院、上海昆剧团不仅为中国大陆、港澳台地区的昆曲爱好者们出演一个个精彩的优秀剧目,近年来在世界上不同国家的表演也受到不少观众的热烈欢迎与追捧。如,北方昆曲剧院于2014、2015年分别到日本大使馆、美国、日本、俄罗斯雅库斯克、法国、印度等地演出《牡丹亭》《续琵琶》《游园》等剧目;“国家艺术基金资助项目—北方昆曲剧院《白蛇传》《牡丹亭》法国、欧盟演出”于2017年7月5日至13日,在巴黎和布鲁塞尔惊艳登场。上海昆剧团于2011年4月15至21日,赴法国巴黎参加巴黎中国文化中心的“上海文化月”开幕式活动;2011年11月,上海昆剧团在德国所演《长生殿》受到德国观众的热情追捧。

以昆曲艺术为文化纽带,昆曲在国内的表演,在祖国大江南北的广泛传承与传播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人们对于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加强了国内不同地区人们的精神凝聚力。昆曲艺术在不同地区、不同国家间的上演亦为世界上不同地域、国家间的相互交流提供了精神纽带,增强了不同地区、地域、民族、国别间的文化联系,践行了“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美好文化夙愿。

各大昆曲院团除精心排演一场场昆曲剧目,为大众展现昆曲表演艺术的魅力之外,亦通过其他渠道传播、推广昆曲艺术,如举办“高雅艺术进校园”活动、开展昆曲系列讲座等等,皆为昆曲艺术在大众间的普及起到了积极影响。

国家政策的扶持、剧团奋力的排演、媒体的大力宣传,促使昆曲艺术推广的辐射面遍及祖国南北。剧院在传承、推广昆曲艺术的同时使更多城市的市民感受到昆曲艺术的魅力,为昆曲艺术的传承、传播与进一步大众化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昆曲热”的形成离不开剧团热爱昆曲、以昆曲艺术传承为己任、尽心排演的昆曲演员们的努力与辛勤付出。

以地域分布来看,七个昆曲院团主要集中于东南、华北地区,随着昆曲艺术传承之路渐兴,是否能让国家资助的昆曲院团形成更为广范的辐射面,如在南方、西南、西北地区亦建立相应的昆曲院团,让昆曲艺术的传承与发展形成更加完善的院团系统。

昆曲曲社的不断成立是昆曲在群众间不断传播的结果。尤其是2001年,昆曲艺术“申遗”成功之后,海内外昆曲社团纷纷成立,既有民间昆曲爱好者们的集体组办,也有众多高校中以青年学生为主体成立起来的昆曲社团,体现出昆曲受众群体的广泛性。昆曲曲社的成立是昆曲艺术得到大众青睐的体现,从另一角度观之,曲社的成立亦为昆曲艺术的传播与推广起到了不容忽视的积极作用。

(三)昆曲相关学术研究成果丰硕

学术著作的出版、论文数量的多寡、质量的好坏是评价某一学术研究点受重视程度的重要标志。学术文章的撰写是学界对于学术研究点深入认知、对于学术规律深层次把握的重要体现,亦是传播某一学术热点的有效方式。2001年,自昆曲艺术“申遗”成功后,昆曲相关学术著作、论文数量的大幅度增加是昆曲艺术在学界渐受学者重视的主要体现。学术著作、论文对于昆曲艺术进行细致解读的同时亦为大众深入了解、认知昆曲的艺术魅力提供了重要学术依据。

主要著作有:《昆曲与南京》(叶皓主编,南京出版社2010年7月1日第一版)、《昆曲集存》(周秦编,黄山书社2011年4月1日第一版)、《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丛书·昆曲》(郑雷著、王文章主编,文化艺术出版社2012年9月1日第1版)、《极端之美—书法、昆曲、普洱茶》(余秋雨著,长江文艺2013年10月1日第一版)、《大美昆曲》(修订版)(杨守松著,江苏文艺出版社2014年1月1日第一版)、《牡丹情缘—白先勇的昆曲之旅》(白先勇著,商务印书馆2016年3月1日第1版)、《我与昆曲》(张允和著,百花文艺出版社2017年1月1日第一版)、《昆曲大观·前世今生》(杨守松著,作家出版社2017年5月2日第一版)、《昆曲的声与色》(陈均著,中信出版集团2017年7月31日第一版)、《中国昆曲二十讲》(骆正著,化学工业出版社2017年9月1日第一版)、《昆曲日记》(张允和编,浙江大学出版社 2017年10月1日第一版)、《昆曲演出史稿》(陆萼庭著,2017年12月1日第一版)、《近代散佚戏曲文献集成·昆曲新谱》(吕梦周方琴父 编、黄天骥 总主编,山西人民出版社、三晋出版社2018年3月1日第1版)等等。

笔者根据中国知网“主题”检索“昆曲”,相关学术文章便一目了然,具体文章数目虽或有出入,但依据每年文章发表的数量情况可窥探出昆曲艺术研究趋势之一二。知网最早录入关于昆曲的学术文章是1954年发表于《戏剧报》04期的《华东创办崑曲演员培训班》(作者不详)。2001年昆曲艺术“申遗”成功之前,每年发表的相关文章数皆在一百篇以下,自2001年起每年发表的文章数皆在一百以上,虽然知网显示的仅是当年昆曲研究相关成果的一部分,但从整体来看,随着时间的推移文章发表数量总体呈上升趋势,尤其11年至17年,学术界形成一股“昆曲热”。

自2001年以来,相关学术著作的出版、学术文章数量的逐年增加,体现出昆曲艺术自“申遗”成功以来学界对于昆曲艺术研究之重视。昆曲艺术“申遗”的成功不仅带来了其自身传统的继承与传播,更推动了相关学术研究的发展。相关著作的出版、学术研究的深入、昆曲演出与讲座光碟等其他媒介的出版发行则为昆曲艺术在大众间的广泛传播、为人们多角度多层次解读昆曲艺术提供了重要依据。政府相关部门政策推广、媒体介入、精心排演、倾力演出、学术讲座、学术研究等环节环环相扣形成一种良性循环,共同促成了昆曲艺术自2001年以来在繼承、传播、发展等方面的蓬勃景象!

(四)昆山“小昆班”的建设为昆曲艺术的未来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

昆山“小昆班”的起步源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昆山市玉山镇第一中心小学率先恢复昆曲教学,成立第一家小昆班,聘请昆曲前辈执教。据王晓阳回忆 :1992年4月,“昆剧传习所成立70周年纪念会”在昆山召开。昆曲“传”字辈的几位老人听说小昆班办得有声有色,结伴前来看望小昆班的孩子们,当时八旬开外的老艺人看着孩童们有板有眼的精彩表演,惊喜万分并给予了精心指导。[5] 1994年和1997年,小昆班出访韩国、日本及我国香港特别行政区等作交流演出,弘扬昆曲艺术。2001年,石牌小学春蕾戏曲艺术团创办。2003年,正仪中学新兰昆曲班正式开学,招收了43名学生进行为期3年的文化学习和专业训练。2004年,千灯中心小学小昆班创办。自此昆山小昆班出现了百花争艳的局面。[6]

文化和旅游部恭王府管理中心与中国昆剧古琴研究会共同主办的第七届“良辰美景·恭王府非遗演出季”于2017年6月10日至15日在恭王府大戏楼与国家图书馆艺术中心开幕。昆山小昆班受邀在本次演出季中华美亮相。2017年是北方昆曲剧院建院六十周年,也是昆山小昆班成立三十周年,两个团体上演了《扈家庄》《游园》《花木兰》《昭君出塞》《钟馗嫁妹》等经典折子戏,赢得观众满堂喝彩!昆山小昆班的小演员们还走进了北京五十五中学和101中学,进行了两场“把遗产交给未来—昆曲进校园”活动。[7]

昆山小昆班的建立为昆曲艺术的传承与发展提供了强大的后备力量。艺术的传承、传播与发展离不开人才的培养。昆曲艺术近代史上“传字辈”昆曲艺人们在动荡不安的社会中艰难地传承着昆曲艺术,最终先辈们以其初心坚守与默默奉献为昆曲艺术的传承与发展作出了名垂青史的重要历史功绩。对于先辈们的优秀遗存后辈们需用心坚守,昆山小昆班的成立既使昆曲艺术得以广泛传承,亦使昆曲艺术的传承后继有人,为昆曲艺术的未来发展储备了强大的生力军!

三、十八年后的不足与反思

(一)“继承传统”与“发展创新”的理性把握

“传承”与“发展”是传统艺术领域中屡被涉及的敏感话题,笔者以为对“出发点”与“度”的把握当是谈及“传承”与“发展”时需要着重考虑的因素。在预想发展、创新之前我们有没有对传统艺术心存敬畏之心、崇敬之意?“出发点”是为传统艺术更好的传承与长远的发展,还是着眼商业化而以利益所得为重?对于传统艺术的内核有几分熟知度?对于传统艺术内容与形式的把握如何?对于传统艺术部分形式的创新有没有拿捏好“度”,有没有因为形式与内容的创新而致使传统内涵意蕴的流失?这些都是面对“传承”与“发展”时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

为适应时代潮流,迎合观众口味,一些昆曲剧团想出一个办法:请知名的作家写剧本,贴近现实;请音乐学院毕业的音乐家来配器、作曲;请话剧或电影的导演来编导;请话剧的舞美或者电视台的舞美来做声光电包装……主办方因较少从昆曲艺术的独特性与自身规律出发,对于这样的“非专业主创团队”的“包装”是否适合昆曲的排演缺乏考虑,最后一演出,老观众一听不是戏,新观众终究不爱看。

虽然,近年来出现过一些成功的尝试,如“青春版”《牡丹亭》的排演,虽在创意、包装与舞台呈现方面均有所改造突破,但整体的舞美依旧深刻地体现着传统昆曲的演唱法则与意蕴。并且“青春版”《牡丹亭》的巡回演出曾“一票难求”,让青年男女们对于昆曲有了新的认识,不少青年因而喜爱上了昆曲艺术。但是,随着商业包装的过度化,一些新编剧目甚至不惜用违背昆曲艺术规律、底蕴的手段,对昆曲剧目进行商业营销,这样的“创新”无异于“破坏”!

笔者曾请教过一位昆曲从业者,对于当下新戏排演状况的看法。昆曲从业者提出一些自己的担忧:国家每年斥巨资排演的新编剧目存在一些问题。这些作品依靠有名气的主创而立项,排演时较少考虑所编排的新剧目是否符合昆曲这个剧种的艺术规律。新编剧目在排演时,在所谓专家的指导下、编剧大胆的解构下、话剧导演的思考下、舞美灯光设计的狂欢下,昆曲变得面目全非。有些时候,可能出现投资越多,对传统昆曲艺术伤害越大的现象。因为资金越多,可能促使主创人员变着花样“大制作”。演出之后,“兵器”入库,“马放南山”,新剧布景无法在其他剧目中使用,便只能堆放在剧团库内。且不说制作布景的经费与真正使用的价值是否成正比,那些堆放在仓库的“鸡肋”,每年的库房费便已花销巨大。戏曲“大制作”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是,在决定立项排演之前,主管部门当更加慎重地做出决策。“不是所有挂着昆曲名号的新剧本,都能叫昆曲!”昆曲创作不能依据“非大不可,非新不可,非颠覆不可”的理念。主创,尤其是青年主创团队应当对昆曲抱有敬畏之心,凭一知半解的功底、急功近利的心态,非要把昆曲变成刻意创新的“新昆曲”,昆曲难免失去其作为非遗保护所具有的真正价值—勿让“明珠蒙尘”。

(二)注重青年昆曲演员对传统剧目的传承

蔡正仁先生在《浅谈昆曲的继承与发展》一文中提到,“传字辈”昆曲艺人从他们的前辈那里继承的传统折子戏有四百多折(有人说六百多折),而到了蔡先生那一代则仅剩两百多折,意味着相隔一代人就消逝了近一半的传统折子戏。到蔡先生他们的学生那一辈,据先生估计,能留存的或仅三分之一。[8]

时代的发展、历史的演进,传统折子戏的流失有着众多的成因。面对当下现代化、全球化不断深入的时代格局,面对着西方文化艺术的强势渗透,对于传统折子戏的传承更显急切。受市场经济的影响,为迎合观众口味、迎合当下审美需求,部分剧团将重心放于新编剧目的表演上,然而对于传统的肤浅把握、急于求成、急功近利的排演难免以排练出渐离昆曲艺术本真的剧目而收场。尤其是当下的中青年演员,若长期处于类似的以市场经济收益为排演动力的环境下,对于传统剧目的传承难免疏忽。年长者日渐退出舞台,假如中青年对于传统又一知半解,便不利于昆曲艺术的长远发展。“发展”如果不以“传承”为基础,便成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能否获得可靠的经济收入以维持生活所需是当下青年演员尤为关注的问题之一。时代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日渐提升,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是人们的共同夙愿。处于二三十岁年龄段的青年演员们面对自己的未来都需做出人生规划,当演出所得难以维持生活所需,即使对于昆曲由衷热爱,也难免做出转行的选择。因此,国家政策资助与其花数万、数十万的经费用于新编剧目的排演,或许将比例调和,将更多的资金用于对中青年演员的培养与扶持上,也许更能调动青年演员继承传统剧目的积极性。中青年有了更好的政策资金保障,不用整天心系新编剧目,安心跟老一辈昆曲艺术家多学几折传统剧目,不仅是对于中青年演员自身修养的提升,也有利于对传统折子戏的传承,长远观之,很好地继承了传统的青年演员们再投入到新编剧目的排演中便可编排出更加符合传统又能体现时代特色的昆曲剧目。

(三)对于昆曲“武戏”的传承与排演需更加重视

昆曲既有文戏,亦有武戏。昆曲表演“女怕《思凡》,男怕《夜奔》”,一文一武展现出昆曲表演艺术对于演员表演功底的高要求。笔者在请教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何玉人老师时,她提出:昆曲对于传统剧目的恢复不够,尤其体现在对武戏的传承与排演方面。笔者以为,或许由于受昆曲“文雅婉转”性格的影响,或许武戏的排演要求演员消耗更多的精力自我修习,众多因素的促成,致使当下昆曲表演艺术“文戏压过武戏”的现象时有出现。文、武戏演出比例的失调从广大观众的角度观之,对于昆曲艺术性格特征的整体认知便失于片面。长时间、普遍化的文戏演出率高于武戏现象的存在,《牡丹亭》等知名文戲的大量演出推广,促发了观众对于昆曲艺术“深知‘牡丹,鲜知‘夜奔”等现象。笔者对于2018年5月“良辰美景”非遗演出季中在恭王府上演的一出《夜奔》记忆犹新,如果说观众情绪对于开始出演的几出文戏不温不火,少数观众甚至离席欲走的话,那么武戏《夜奔》的上演则形成了演出高潮,演员深厚的基本功与激情表演,赢得了观众热烈的掌声。

当下,对于一个普通观众而言,一提及昆曲首先想到的便是文戏《牡丹亭》,对于武戏则是了解甚少,因而容易致使观众只知昆曲性情“文雅”,却不知昆曲亦有“奔放热烈”。长此以往,人们对于昆曲艺术特性的整体把握便难以全面。剧团在大力推广《牡丹亭》等文戏的同时,或许可以刻意打造出几出精彩的武戏,并积极推广宣传,不仅是对于昆曲武戏传统的更好继承,对于演出的效果、观众的接受度皆有积极影响。尤其是青年观众们,既文雅又具有激情的昆曲或许更能吸引他们的关注。

四、结 语

当下,随着工业化、现代化、全球化的不断深入,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更显急切。昆曲、古琴艺术“申遗”这十几年的岁月中,国力的日渐强盛、政府部门的扶持、昆曲剧团院的精心排演、昆曲艺术家们的倾力付出、昆曲艺术研究者们的潜心学术、广大媒体的积极宣传、观众们的喜爱与追捧等因素形成合力,共同促成了当下“昆曲热”的形成。

居安思危,我们身处昆曲、古琴艺术的又一个日渐繁荣期,在总结十几年令人欣慰的成果之时,亦当未雨绸缪,指出这些年中出现的乱象与不足,为昆曲艺术的更好传承与发展出谋划策。昆曲艺术等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根与魂,中华民族的子孙都应该尊敬、善待传统文化,善待祖先留给我们的每一份宝贵遗产!

注释:

[1] 王馗:《昆曲十年》,《文化遗产》2011年第4期。

[2] 蔡正仁:《浅谈昆曲的继承与发展—为纪念“传字辈”老师八十周年而作》,《上海戏剧》2001年第6期。

[3] 王馗:《昆曲十年》,《文化遗产》2011年第4期。

[4] 此表格依据北方昆曲剧院官方网站国内演出咨询“2017年10月演出信息”整理而成。

[5] 王晓阳:《十年春风满庭芳—昆山小梅花艺术团发展纪略》,《中国文化报》2011年5月11日第3版。

[6] 关于“小昆班”的历年创办情况均参考王晓阳:《十年春风满庭芳—昆山小梅花艺术团发展纪略》,《中国文化报》2011年5月11日第3版。

[7] 参考2017年6月13日,苏州市委宣传部报道:《昆山“小昆班” 声动京城》。

[8] 蔡正仁:《浅谈昆曲的继承与发展—为纪念“传字辈”老师八十周年而作》,《上海戏剧》2001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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