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龙泉窑

耿宝昌

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长期从事中国古陶瓷及其他古代工艺品的研究，重点研究历代陶瓷

浙江龙泉地区产翠青色的青瓷，其生产从五代始，历经北宋、南宋、元代、明代，一直到清代后期。历代龙泉青瓷不仅深受国人的欣赏和喜爱，也受到了很多其他国家人士的青睐。古代中国生产的陶瓷以青瓷为主，浙江是古代青瓷的发祥地，

龙泉青瓷是从越窑系列演变下来— 五代末期浙江青瓷生产就慢慢从越窑转变为以龙泉窑系列的产品为主。从宋代一直到今天，这些龙泉青瓷由于备受国外人士的喜爱，向西到达了西方各个国家，

向东被运输到日本等地，由此在东西方国家各地都广泛流行，成为了历史上外销瓷的主要品种之一。陶瓷是中国古代文化之一，龙泉青瓷从古至今都深受世界人们的喜爱，可以说是中国文化的使者。

东西方的风尚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西方国家正对中国陶瓷十分痴迷，要寻找一种叫「雪拉同」（Céladon）的器物，实际上就是龙泉青瓷。古代龙泉青瓷不论是作为赏赐品，还是作为商品，到达了西方国家，西方人民（尤其是法国人民）对其素雅的色调很喜欢。起初，西方人并不知道如何称呼它。十六世纪时在法国有一出叫《牧羊女亚司泰来》的戏剧，舞台上主人公衣服的颜色与龙泉窑的釉色很相近，而主人公的名字就叫雪拉同，于是西方人就给龙泉青瓷赋予这个美好的名称，以表达这极度美丽、无法比拟的颜色— 也就是中国所说的梅子青色，或是竹竿青，以喻新生春笋的颜色，那么鲜、那么嫩。由此雪拉同这一名称就在西方世界广泛地流行开来。

古代龙泉青瓷除了行销到西方，也行销到了东方国家，如日本、高丽等。这些地区的人民也同样表现出了对龙泉青瓷的喜欢，并影响至今，尤其是日本人，不仅出现了专门研究中国陶瓷的学者，更是将龙泉青瓷之美奉为他们的文化时尚。日本人在市场供应不及的时候

开始模仿制作龙泉青瓷。日本人仿烧的龙泉青瓷虽然质量较好，也与中国龙泉青瓷非常相像，但是仿烧的时间远较朝鲜时代官窑场的仿龙泉青瓷晚得多。

复兴龙泉青瓷

新中国成立以后，周恩来总理表示新中国一切都要复兴，而陶瓷作为中国古代优秀文化遗产和中国驰誉世界的产品之一，更是其中很重要的部分，所以周总理指示要恢复五大名窑和龙泉窑。汝窑青瓷是宋代五大名窑之首，首先从汝窑入手。龙泉青瓷虽然不属于五大名窑，但它因美观且受到广泛关注也要进行恢复烧造。于是中央组织成立了研究小组，小组中有两位老先生非常重要，首先是当时轻工业部工程师李国桢（一

九一七年～二〇〇〇年，著名陶瓷科学家，为中国历代名窑的恢复和发展、中国现代陶瓷的生产和科研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还有一位也是轻工业部的刘工程师；在文博系统内由临汝县县委组织了研究小组，有当时故宫博物院的冯先铭先生、叶喆民先生，上海博物馆汪庆正先生，北京中央工艺美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王书记和我自己，就是由以上几位发起恢复烧造汝窑。

与此同时，在浙江龙泉地区也一直有人在进行小规模的烧造，但产品风格与宋元时期的龙泉青瓷完全不同，我们去当地进行考察，发现当时当地的烧造是属于没有目的的生产，按现在的观点来看当时的产品效果还不是太理想。后来当地也尝试了更专业地制作。最近十年至二十年，浙江龙泉地区仍在恢复龙泉名窑，并将生产的产品销售到世界各地，弘扬着中国陶瓷文化。

我们过去说中国陶瓷的各个窑口基本是以青瓷为基础发展起来的，龙泉青瓷的美好、青翠、素雅，即使色泽有深浅不同，但不论哪一种类都有人喜爱。近几年，可以看到不论是考古出土物，还是传世品— 尤其是这几年从海外回归了很多古代龙泉青瓷，也不论其年代是宋代、元代，还是明代，龙泉青瓷的数量都相当可观。大家对此的研究热情也很高，尤其是出现了很多年轻学者，也有更多有关龙泉青瓷的出版物出现。

中国历朝历代的陶瓷都有其自身的代表性器物，各个历史时期生产的陶瓷风格并不一样，不论是器物造型，还是釉色，都有着自己的特点。例如龙泉青瓷在北宋、南宋时期的典型颜色为梅子青色，与元明时期普遍泛黄的釉色就有所不同。建国后恢复烧造的龙泉青瓷在造型和釉色上都有所创新。今天烧造的龙泉青瓷有传承，也有发展，有与古代龙泉青瓷相近的，也有发生变化的。新时代，应该也有代表新时代的产物，希望现在的陶瓷艺术家们可以创造出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代表物。

盛大的展览

与中国陶瓷发展后期出现的青花瓷、釉里红、彩瓷等这类更注重绘画艺术的品类相比，素雅的汝窑、龙泉窑更干净，更让人心静。故宫博物院以前也有举办过小规模的龙泉青瓷展览，但这次是规模最大的，而且「天下龙泉」这一展览名称相当响亮。此次展览还没开幕，就已经在社会各界传开了，对此次的议题好评如潮。龙泉青瓷数量众多且散布在世界各地，仅从「天下龙泉」这四个字的词义就可以看出。此次展览搜集了大量龙泉青瓷展品，曾经历史上走出去的龙泉青瓷也借回来进行展出。尽管此次涵盖范围已经这么广泛了，但还是难以说完整概括了龙泉青瓷的所有面貌。

展览和研究是密不可分的。有关龙泉青瓷仍有很多问题需要梳理，例如龙泉青瓷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龙泉青瓷其实包含了两个系列，一是越窑，一是浙江丽水地区本土的窑业{丽水地区与越窑（余姚、慈溪等地）产品面貌不一样，虽然他们都包含在龙泉地区窑业系列之中，但要与龙泉窑本身有区分}；再例如龙泉地区有很多窑口，究竟哪一处窑口才是典型的龙泉窑；龙泉窑产品中又有与哥窑特别相似的，两者之间的关系学术界还没有定论。此外，一九六二年，浙江龙泉地区修水库进行了抢救性考古发掘，那个时候就发现了二百六十多处窑址，当时没有完全清理干净，所以这二百六十多处窑址究竟是什么面貌，有些留下了资料，有些却已经淹没在历史之中。因此中国陶瓷史还有待补充。

中国陶瓷对世界文化的意义与影响非常大，尤其是青瓷。龙泉青瓷也深受历代人民、各族人民的喜爱。此次「天下龙泉」展览不论是对普通观众，还是对学者都非常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