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丛里的花——记孝心孩子董学静

文_曾伟 刘小敏 都江堰市蒲阳中学

写学静的故事是残酷的。家庭贫困、父母离异、亲人生病、读书改变命运，这每件事可能都是当下乡村社会转型的缩影，但是，当这些发生在一个具体的人，一个孩子身上，这就不再是缩影，而如同“犯罪”。

是我们的社会也病了。在学静班主任记下的故事中，我们能看到家庭教育和学校常年坚持的“孝道教育”“品格教育”对她的影响。在此，我们也更希望记下她心底那种力量。

本刊记者和她呆了很短暂的时间，一起去山上拍照。熟悉起来后，她很爱笑。是那种不带任何掩饰的笑，按她自己跟同学开玩笑的话说，是惊天动地。

就在不久前，村里有人因为巨大的生活压力自杀了。和乡亲一样，学静如常去吃了丧酒。在眼前平静的情绪中，记者很难估量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她说，她觉得不值得。在和父亲一起对抗病魔的几年里，她也会哭，但从不当着父亲哭。

她更愿意朝那些美好的事物看。走在暮冬枯败的山道间，她说春天这里会有很好闻的花香。她也喜欢秋天，有一座山头很好看，是层叠分明的美。她说，有一天，她还看见了好漂亮的云，像一座城飞了下来……

三年前，10岁的董学静还在向峨乡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小学生活，但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这一切：在外务工十多年的父亲肝硬化。

这给这个原本就不富裕、困难的家庭，蒙上了一层阴霾……

妈妈从小就告诉她，男女有别，懂事的小学静听进去了，和男孩一直保持距离。但得知父亲重病后，学静却说，要和爸爸睡在一起。直到今天，快满13岁的她仍然坚持跟爸爸同睡，只为能及时照顾父亲，给全身长满疮的父亲搽药换药，端水递药，和衣整被。

她说，最害怕父亲在夜里出事而无人照顾。

家里的“大女人”

“大女人”是妈妈给她取的名。在家里，学静就是一个“大女人”。洗衣做饭，整理家务，对学静来说就是分内的事。

5·12地震后，当地政府给学静家分了房，住进了小区，离小区约二里多路的山上，是她家的老房子。因为重病，父亲干不了重活，就在老房子养起了家畜。鸡鸭鹅猪样样不缺。

周末，学静的重要工作就是和爸爸一起喂这些能给家里带来些许收入的鸡鸭伙伴们。陪伴他们的还有那条听话的狗，和那只顽皮的猫。

我曾问学静，你怎样看父亲的病，你对父亲的病了解多少？她说是癌症一样难治的病。我又问她父亲自己知道吗？她说父亲知道，父亲说，说不定哪天就会好起来的。

洗着衣服，拖着地，做着饭，喂着鸡鸭鹅，逗着小猫玩的学静总是笑着。做完这些事情后，小区里有同龄的伙伴每周末都会来找学静一起做作业，向她请教，这时学静就当仁不让地做起了他们的小老师。

她笑着给他们讲解，也许是骄傲，也许是快乐。也许她坚信父亲的病，就像父亲说的那样，说不定哪天就好了呢!

我又问学静家里有些特殊情况，父亲生病，妈妈改嫁……别人也许会议论些什么？你又怎样想呢？她说，嘴长在他们身上，我管不了。

“我不会当着爸爸的面哭”

学静悄悄告诉我，她哭过很多次，但从不当着爸爸的面。

第一次是父亲的病确诊，医生说不容乐观，回家后，学静悄悄跑回自己房间大哭了一场。后来陪爸爸到医院拿药，医生再次说不太乐观。这一次，她又悄悄窝在沙发上哭了一场。看到父亲身上长满瘆人的疮，学静转身去拿药时，又偷偷流泪，她也不知流了多少次。

但不管怎么样，不在爸爸面前流一滴眼泪，是她的原则。

她甚至不愿让爸爸知道她哭过。她说，看着爸爸那样，有时实在忍不住。到她家里了解情况，突然要走，她说锅里煮着蛋，我们说不吃了，刚吃完早饭。她突然脸色一沉，急得眼泪流出来，她已经煮了，煮了那么多。我说，那我们吃一个，她脸上马上阴转晴，还高兴地叫我们选绿壳的，绿壳的细嫩。

学静不光孝敬病重的父亲，更孝敬年迈体弱的奶奶，由于特殊原因，奶奶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每当家里做了好吃的，学静总不忘送给奶奶。一次过端午节，她想给奶奶买礼物，但因为身上的钱不够，伤心地流下了泪。

同学心中的开心果

在学校，学静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同学都喜欢找她玩。她常爱找同学开玩笑，有时没心没肺地笑，拿她的话说是开心得惊天动地。

闺蜜说，她从来不是小心眼的人，只要你把她当朋友，她就会用心对你。不要看她外表坚强，有时很小一个细节都会让她感到不安。但从来是刀子嘴豆腐心，闹了矛盾，她是第一个提出和解的。她是在你伤心难过时第一个让你笑的人。

刚得知父亲生病，在小学读书的学静，数学成绩一度从90多分下降到60多分。爸爸告诉她，读书是为了你自己，我们这样的家，也只有读书能改变你的命运。懂事的学静默默地记住了父亲的话。

刚入初中，由于和镇上同学的基础有些差距，第一次月考成绩不是很理想。为此，她伤心难过了好几天。从那以后，她暗暗地下定决心努力。

每天早晨，最爱到老师那里背书的同学中有她；每天午饭后，最早进教室做作业的同学中有她；遇到难题，最爱拿着本子去问同学的是她。而她的书上，背诵过关的老师签名也一定是全班最多的。

学静现在是班上的语文科代表，收作业，领早读，批改听写作业……样样事她都积极主动；打扫卫生，帮助同学，反映不良现象，她是一个热心人。她身上的正能量正潜移默化影响着身边的同学。

老师的话

写了这么多，作为学静的班主任，我不知道写这些东西会不会影响她现在的生活和学习。也想在此特别说明一下，学静身后有极其特殊的家庭背景，有些情况我们再三考虑，不便涉及和说明，因为她肩上背负的东西已经够沉重了。

当同龄人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童年生活时，她已然变成了“家庭主妇”。在今天这个时代，在同龄人中能做到像她那样的少年不多。她就是新时代的好少年。

一个不到13岁的女孩，能够坦然面对生活的变故，能够承担起作为一个女儿原本不该挑的重担，能够懂得用心学习去改变自己的命运，能够没有顾忌地欢笑和流泪。这是作为一个老师，最最愿意看到的。她本来就是荆棘丛中那朵最美丽的花，在阳光下，勇敢地绽放，尽情地欢笑。我祝福她和她那个特殊的家，更祝福她那重病的父亲，祈愿奇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