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剥夺也是一种“家暴”

文·许红（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市中医医院神志病科主任医师）

小芸如愿以偿地与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结婚了。可才高兴半年，两人就发生了严重的矛盾。先是丈夫嫌她花钱没有节制，后是丈夫指责小芸没有家庭观念，一直在买化妆品，攒不住钱，最后干脆直接收走了小芸的工资卡和存折，每个月固定给她一点零花钱。小芸一算，除了支付上下班交通、吃午餐和打电话的费用，自己什么也买不了。

一两年过去，小芸觉得自己每天过得非常乏味。喜欢的电影首映，自己却只能看海报；不敢去商场，害怕自己掏不出钱买心仪的衣物；更不敢约朋友吃饭和娱乐，因为没钱回请。她发现自己的生活越来越黯淡了，下班后赶紧去菜市场买打折的蔬菜，然后回家做饭，晚上和丈夫看看肥皂剧。家里有多少钱，不敢问，一问丈夫肯定会发火：“你又想买东西了，你就是管不住自己！”最后免不了又是一场大吵大闹。

晚上在昏黄的灯光下照镜子，小芸望着因为用廉价护肤品而干枯的脸庞，了无生气的眼睛充满着落寞。以前那个光芒万丈的自己不见了，多了一个抢着买地摊货、打折品的市井妇人。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被控制住了。因为没钱料理自己，个人的形象灰头土脸，衣着寒酸简陋；因为没钱去提升自己，在职场里缺少机会，停滞不前；因为没钱社交，自己形单影只，工作之余，只能窝在家里。

经济控制是一种“冷暴力”

家庭内的经济控制，其实是一种“软家暴”。这种暴力与殴打、捆绑、残害、强行限制人身自由等形式不同，非常隐蔽，常常被人忽视。因为没有显而易见的暴力形式，人们会将经济控制理解为“节约家庭开支”“合理的家庭财政管理”，甚至认为这有助于家庭理财，减少不必要的家庭支出。比如：有的男人花每一分钱都需要老婆的批准，是有名的“妻管严”；有些女性为了照顾孩子，当全职太太，在家的地位如同保姆，拿钱时总会受到反复的盘问。

当然，也有人质疑：“对普通的工薪阶层而言，总不能把适当的监管说成是家庭暴力吧？”实际上，判断是不是经济控制，主要以一方管理家庭经济，是否会给对方带来伤害性的后果作为评价标准。如果一方把持着家里的财权，对方在用钱方面没有一点自由裁量权，要靠低声下气、百般哀求才能得到一点必要的开支，甚至不足以维持一个正常人的用度，那么就是经济控制。

长期经济窘迫扭曲人的身心健康

深圳曾发布过一个《反家庭暴力条例》，里面已明确将夫妻一方对另一方实施经济控制也作为家庭暴力的表现形式。这在我国尚属首次。从法治角度而言，把经济控制这种家庭冷暴力纳入治理体系，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

而且研究早就证实，长期的经济过于窘迫会扭曲一个人的身心健康，比如会影响一个人对环境的正确判断，让人变得更加敏感和自卑，不敢冒险，总是追求稳妥和厌恶风险。缺钱会让人增加焦虑情绪和降低幸福感，影响个人的自信和人际关系。如果是在幼年时遭遇贫穷，甚至会影响儿童的大脑发育，贫困儿童的大脑灰质（神经元和突触密集的部位）体积显著低于来自富有家庭的儿童，使得他们的学习能力弱于后者，未来的成就更小，也就更容易陷入贫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