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其昌老师治疗恶性肿瘤经验

施玲

摘要：段其昌主任是全国第三批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指导老师，从事中医内科临床工作50余年，熟读经书、精研医典，灵活应用中医辨证参考西医辨症方法，总结出中医药治疗恶性肿瘤的临床经验，验之临床，颇有疗效。

关键词：中医药;恶性肿瘤;段其昌

中图分类号：R24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2349（2019）06-0006-04

恶性肿瘤是严重危害人类健康的疾病，不仅给患者带来身心痛苦，给家庭带来沉重的精神压力和经济负担，也给社会生产力带来巨大的损失，随着经济社会的高速发展，现代生活节奏的加快，恶性肿瘤发病率不降反升，目前已成为我国居民的首位死因。我国传统中医药在中晚期肿瘤治疗方面有着独特的优势，在延长生存期，提高生存质量、带瘤生存方面，均取得良好的疗效，同时在早中期肿瘤患者术前改善身体机能，术后恢复脏腑功能，减轻放化疗的毒副反应方面，得到广大患者的认可，中医药这一“伟大宝库”中蕴藏着大量的治癌理论和经验。段其昌主任医师从事中医内科临床诊疗工作55年，熟读经书，精研医典，理论基础厚实，信仰中医理念特质，精于用药，诊疗思维严谨，灵活应用中医辨证，参考西医辨病的方法，在治疗恶性肿瘤方面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现将段老师治疗恶性肿瘤经验总结如下。

1 中医药治疗恶性肿瘤的优势

段老师认为：中医药尽管在消除恶性肿瘤方面没有手术、放化疗那样迅速、快捷，但却重视恶性肿瘤患者邪正消长的病变过程，着眼于其不同阶段的体质因素和精神、生活、环境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在扶正祛邪、调和阴阳的总体治疗原则指导下，通过活血化瘀、化痰祛湿、软坚散结、清热解毒、健脾益胃、调理气血、补肾填精、精神调治等治疗方法，从修复、激活人体免疫系统来达到控制肿瘤的生长和扩散，并逐步消除其存在。中医药治疗恶性肿瘤的优势在于：能改善患者的体质，改变体内环境，延长生存期，提高生存质量，减少或避免癌细胞的转移，且毒副作用小。

2 段老师应用中医药治疗恶性肿瘤的常用方法

2.1 理气活血法 段老师在多年治疗肿瘤临床实践过程中认为：肿瘤的发病原因多与气滞和血瘀有关，《医宗金鉴》曰：“乳癌由肝脾两伤，气郁凝结而成。”气机不畅，则致津、液、血运行代谢障碍，积而成块以生肿瘤，故此法在肿瘤防治中较为重要;肿瘤多有形，某些肿瘤的形成与局部外伤瘀血相关，如骨肉瘤多有外伤史，产妇宫颈撕裂伤易致宫颈癌等，癌细胞周围有大量纤维蛋白的堆聚和血小板的凝集，这与瘀血理论相符合，故肿瘤之实质多有血瘀，常见有肿块、刺痛、唇舌青紫、舌下静脉曲张、肌肤甲错、脉涩等瘀血见症，故活血化瘀法为肿瘤防治的重要方法之一。

常用的理气药有：柴胡、木香、陈皮、青皮、砂仁、玫瑰花、槟榔、沉香、旋覆花、厚朴、延胡索、降香、丁香等。常用的化血化瘀药物有：丹参、五灵脂、王不留行、桃仁、红花、赤芍、三棱、莪术、乳香、没药、蒲黄、水蛭、穿山甲、土鳖、归尾、泽兰、虎杖、全蝎、血竭等。

段老师应用活血化瘀中药的体会是，因气行则血行，血瘀必气滞，故往往配伍行气药同用;夹痰湿则配伍化痰祛湿类药物;热毒瘀滞者，则配伍清热解毒药物;阴血亏虚致血行不畅者，则又须配伍滋养阴血类药物。此外，此类药物攻伐力强，极易损伤正气，使用时必须严格掌握剂量，或配伍扶正类药物应用。

现代研究认为，活血化瘀中药治疗肿瘤有以下作用：①能增强手术、放疗、化疗和免疫治疗的疗效，活血化瘀药物主要能改善微循环，促进炎症吸收，从而可减轻病理损害，促进增生或变性的结缔组织复原。肿瘤后在扶正基础上配合活血化瘀治疗，可促进创口提前愈合，减少术后后遗症，降低手术过程中癌细胞转移和种植的机会。放疗的同时配合活血化瘀法可改善癌瘤周围组织及瘤体的微循环，增加瘤体的血液灌注量，改善癌细胞的缺氧状况，从而提高放疗的效果。②调整机体的免疫功能：活血化瘀药物对机体免疫功能有双向调节作用，即既有免疫抑制作用，又有免疫增强作用，活血化瘀药为主的方剂能显著增强实验动物巨噬细胞百分率，如当归补血汤等可增强网状内皮系统的吞噬作用和非特异免疫功能。③调节神经和内分泌功能，活血化瘀药有助于对肿瘤的抑制，有能调整体内内分泌的功能。④预防放射性纤维化，减少副反应。⑤杀灭肿瘤细胞。

2.2 清热解毒法 段老师认为：热毒是恶性肿瘤发生、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正如《杂病源流犀浊.口齿唇舌病源流》曰：“舌生芒刺，皆由热结之故，或因心劳火盛，而生疮菌”。《医宗金鉴.外科心法要决》论舌疳“此证皆由心脾毒火所致”。《瘍科心得集.辨肾岩翻花绝论》认为：肾岩由“肝肾素亏，或又郁虑忧思，相火内灼，水不涵木，肝经血燥……阴精消凅，火邪郁结”。即热邪久留体内，血遇热则凝，津液遇火灼为痰，热与痰、瘀等蕴结形成热毒，热毒阻塞于经络、脏腑，就科形成肿瘤。

在临床中，常可见火毒与肿瘤并存，特别是一些中晚期肿瘤患者，常伴有局部肿块灼热疼痛，发热或五心烦热，口渴尿赤，便秘或便溏、泄泻，舌苔黄腻等热性症候，此或为邪热瘀毒，或为痰湿久滞化热之毒，或为阴虚之热毒，或为肿瘤坏死感染之毒等蕴结于体内所致。

现代研究认为：肿瘤的机械压迫，致使脏器的管腔、血脉受压或梗阻，造成脏器功能失调，气血循环障碍，容易发生感染，同时肿瘤组织坏死、液化、溃烂，也容易伴发炎症，炎症或感染往往是促使肿瘤恶化和发展的因素之一。清热解毒药物在抗肿瘤的同时也能控制和消除肿瘤周围的炎症和水肿，因此，在肿瘤治疗时，使用清热解毒药物，也是阻止肿瘤发展的关键之一。根据药理研究报道，清热解毒药物具有以下作用：①直接抑制肿瘤。某些清热解毒药物中具有抗癌活性，如白花蛇舌草可使癌细胞的核分裂象，特别是丝分裂象受到显著的抑制，使癌组织变性坏死。②诱导肿瘤细胞凋亡。抗肿瘤药物的疗效，不仅取决于杀伤癌细胞的能力，而同样取决于其诱导肿瘤细胞凋亡的能力。③调节机体免疫功。试验证实，白花蛇舌草可通过刺激机体的免疫系統，促使小鼠脾B、T淋巴细胞的增殖，还可明显促进小鼠抗体形成细胞的形成，使抗体分泌量增加，同时促进小鼠骨髓细胞增殖反应和IT-2的分泌，提高网状内皮系统的吞噬功能，使B、T淋巴细胞和单核细胞发挥协同作用，杀伤和吞噬肿瘤细胞。④抗炎、解毒、退热。清热解毒药物如白花蛇舌草、金银花、连翘、蒲公英、黄连、大青叶等均有一定抗菌、抗病毒作用，对病菌产生的内毒素有解毒、灭活作用，也有对抗其他微生物毒素的作用，抑制炎性渗出或炎性增生，从而 提高机体抗癌的免疫功能，⑤减轻手术、放疗、化疗的毒副作用。

2.3 化痰祛湿法 痰湿是人体的病理产物，但其一旦形成后又可成为疾病的 致病因素。外因风寒暑湿燥火相侵，内因肺脾肾功能失调，均可致痰凝湿聚，久之，则可成为肿瘤的致病因素及病理基础，出现痰与湿的一系列证候表现。应用化痰祛湿药则可清除痰湿 等病理产物，消散肿块，有助于抑制肿瘤的生长与发展。

临证时段老师根据痰、湿证不同的病因病机及临床表现，把化痰法分为理气化痰、清热化痰、温化寒痰、化痰散结及化痰通络等;祛湿药也可分为芳香化湿、淡渗利湿、健脾燥湿、温化水湿等，根据证候属性的不同随证立法选药。

此外，由于痰湿证常与热毒、血瘀或脾虚等证兼夹，故临证时还须注意与清热解毒药、活血化瘀药、健脾益气药等配伍应用。

2.4 软坚散结法 段老师认为，结块的形成与气滞、血瘀、痰湿伏邪等病理因素密切相关，故临证时应注意与理气化滞、活血化瘀、化痰祛湿、清热解毒法配合应用。而虚证伴有肿块者，在辨证的基础上加用软坚散结药可明显提高临床疗效。

现代研究也表面，不少软坚散结中药具有直接的抗癌作用，还有一些具有抗菌消炎，提高机体免疫功能等作用。

2.5 扶正培本祛邪法 正气内虚是肿瘤患者的一种常见表现，是肿瘤发生和发展 的根本原因。《内经》曰：“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段老认为，在肿瘤病的早期，也有虚证的存在，只是由于邪气较盛，正虚一面易为忽略而已，病至中晚 期，由于邪正相争，邪气不断损害正气，正虚表现日渐显现，故常出现神倦乏力、心悸气短、头昏腰酸等一系列证候。扶正 培本药能补充人体气血阴阳之不足，可改善症状、减轻放、化疗毒性反应、保护脾胃、保护骨髓，并通过扶正培本、提高机体免疫功能而有效地抑制肿瘤的生长与发展，从而延长患者的 生命。临证时根据辨证，属气虚者，予以补气药，血虚者予与补血药，阴虚者予以补阴药，阳虚者予以补阳药;但本类药物大多甘厚滞腻，易碍脾胃，临证时常需配合调理脾胃药同用。属正虚邪实者，应注意邪实之属性，配合清热解毒、活血化瘀、化痰祛湿、软坚散结等药物扶证祛邪并用。

现代研究表明，扶正培本药用于治疗肿瘤可产生以下作 用：①能促进机体免疫功能，提高淋巴细胞增殖和网状内皮系 统活力，从而增强对外界恶性刺激的抵抗力。②能保护和改善骨髓造血功能，提高血液细胞成分。③能提高内分泌体液的调 节功能，促进垂体-肾上腺皮质功能。④能调控患肿瘤机体内环腺苷酸和环鸟苷酸的比值，有利于抑制肿瘤细胞的生长。⑤有双相调节作用。⑥能提高机体物质代谢。⑦能减轻放、化疗毒副作用，增强放、化疗的效果。⑧某些扶正方药有直接抑制肿瘤、控制肿瘤细胞浸润和转移，同时有可能预防肿瘤的发生和发展。

2.6 精神调治法 段老师指出，精神心理疗法是治本的一个重要方法。中医治病强调治人重于治病，治心重于治疾，他常说，心态决定状态，状态连接生命;患者就是自己最好的医生。

现代医学认为，信心产生作用是在健全的心理和理智基础之上的，是通过复杂的心理和生理作用来实现其价值的。科学研究证明，每个人的机体内部都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潜能。这种潜能一旦被激发出来后，它将使人得到意外的收获，甚至会出现奇迹，而信心就可激发达种潜能。信心，是战胜癌症的先决条件。有信心，才能激发拼搏精神，保持坦然心境，才能挖掘自身抗癌的潜在能力，从而战胜癌症。美国华裔医学博士翁广安先生给不幸患上癌症的患者开出了一张癌症康复三大信念的独特奇效良方，即，相信癌症是一种疾病，不一定会致命，相信体内的免疫系统是癌的克星，与之有不共戴天之仇;相信抗癌的治疗是支援体内防御的盟友。由此可见，抗癌的根本要立足于信心。

段老师在临证时，对以上治法的应用，强调在参考西医辨病的同时，重点以中医辨证为主，有其证，则用其药，坚持以求证为核心的个体化治疗，始终把握肿瘤不同阶段的变化及机体寒、热、虚、实，伏邪情况辨证施治，适时疏导忧思，培育精神，增强信心。他认为：肿瘤的自然生长速度是可变的，有效的治疗并非一定要追求肿块的消除，只要人体阴阳动态平衡，带瘤生存也未尝不可。

3 验案举例

3.1 病例1 姜某，女，现年72岁，2002年4月因反复胃脘部疼痛，恶心，食欲减退，行胃镜检查，取组织病检确诊为胃窦部腺癌，遂行手术切除及胃空肠吻合术，术后体重急剧减轻，不思食，疲乏无力，不能接受化疗，前来找老师诊治，舌质红，苔白腻少津，脉细弱，辨证为脾胃虚弱，运化乏力。治则：益气健脾，扶正祛邪。自拟方如下：黄芪50 g，当归15 g，炙黄精15 g，女贞子15 g，苡仁30 g，煅牡蛎30 g，淫阳藿15 g，菠蔻5 g，炙首乌30 g，桑椹20 g，枸杞20 g，炒鸡内金10 g，生晒参15 g，枳实15 g，炒山药15 g，大枣15 g，白花蛇舌草15 g，甘草6 g。冷水泡半小时后煎服，3日1剂，日服多次，每次能服下多少则服多少，进食也如此，配合精神调治。3剂后体力大增，思食，精神好转。此后便以上方随症加减，并嘱加强锻炼。服药、锻炼一年后已如常人，至今逾16年，仍健在，偶有不适，方来找老师诊治调理。

按：方中黄芪、当归、炙黄精、女贞子、淫阳藿、炙首乌、桑椹、枸杞、生晒参、山药、大枣健脾益气、补肾助阳，菠蔻、炒鸡内金醒脾消食，枳实、煅牡蛎、白花蛇舌草祛瘀消癥抗癌，甘草调和诸药，全方共奏健脾益气、扶正祛邪之功。

3.2 病例2 姚某，男，现年82岁，2011年4月因反复腹泻水样便，日数10次，渐消瘦而行肠镜检查诊断为结肠低分化腺癌，行手术切除，因年事已高，恐耐受不了化疗而找到老师。症见：大便溏，日三、四次，不思食，神倦乏力，舌质淡红，苔白腻，脉细弱。辨证为脾虚失摄，湿瘀互结。治则：健脾利湿，扶正祛邪。自拟方如下：黄芪50 g，当归15 g，炙黄精15 g，苡仁30 g，菠寇5 g，炙首乌30 g，生晒参15 g，枸杞20 g，女贞子15 g，煅牡蛎30 g，淫阳藿15 g，炒山药20 g，藿香15 g，毕澄茄15 g，仙鹤草15 g，大枣15 g，白花蛇舌草15 g，甘草6 g。冷水泡半小时后煎服，3日1剂，每次200 mL，日3次。3剂后精神好转、食欲增加，大便渐成型、日1-2次。此后便以上方随症加减，并嘱加强锻炼。服药、锻炼一年后恢复如常人，至今已7年，仍健在，偶有不适，方来找老师诊治调理。

按：方中黄芪、当归、炙黄精、女贞子、淫陽藿、炙首乌、桑椹、枸杞、生晒参、山药、大枣健脾益气、补肾助阳，藿香、毕澄茄、仙鹤草宽肠利湿，煅牡蛎、白花蛇舌草软坚散结抗癌，甘草调和诸药，全方共奏健脾益气、扶正祛邪之功。

4 结语

以上病案，是余跟师一年多，见到的恶性肿瘤术后未行放化疗的患者，可见放化疗对人体正气损伤的严重性。案例的成功治疗，是中医辨证论治结果和老师“扶正培元+透泄、化散伏邪的一对一差异化”治癌理念”的具体体现，为中医药治疗肿瘤探索出一条新路。

（收稿日期：2019-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