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睹世界级“女神的拖鞋”只要一刻钟车程

张雪莲

黄花杓兰：在每年短暂的生长期，抓紧每一分钟全力地迅速生长、开花、结果

去年春夏之交时，一次香格里拉的出差，意外地“收获”了好几种兰花，那时的惊喜感现在回想起来都激动有余！在距离城区10-15分钟车程的群山边缘，在徒步十来分钟的山坡上，竟然就不可思议地绽放着不计其数的杓兰！它们开在2米来高的灌丛之下，如此低调，却在阳光下耀眼得夺目纷呈。等我淡定下来，仔细探寻这秘密境地之后，更多的惊喜让这片山坡成为了难以复制的最美意外！

在这个完整且较为稳定的天然群落中，杓兰成群成片的出现，那数量真的是十分感人。不仅如此，更让人激动的是，不止一种杓兰，还有多种类混生的情形！就比如让我惊喜到不能言语的这片山坡：海拔3200米左有的灌木林下，有着黄花杓兰、西藏杓兰和紫点杓兰三种杓兰的混生群。在整个香格里拉地域范围内其实杓兰的种类不少，有12种，从分布数量上依次有离萼杓兰、黄花杓兰、紫点杓兰、西藏杓兰，绿花杓兰、丽江杓兰、雅致杓兰等。而且从南至北，同一物种的分布海拔还会逐渐地升高。

黄绿色在花的色谱中并不醒目，跟叶片的相似感太接近，甚至会被叶片的数量和形态盖过些许风头。可是黄花杓兰却扭转了这一乾坤，用独立的花型搭配叶型闯出了白己的一片天地，在杓兰的世界里，独树一帜。黄花杓兰这典型的杓兰花朵造型，被美誉为“女神的拖鞋”，接受着全世界植物爱好者的热烈追捧。

先从杓兰的大小去理解它的话，可以分为小型、中型和大型，相对应的植株高度是5-lOcm、10-30cm、30-60cm。这座山坡上的黄花杓兰植株就是典型的大型，身高40cm多，只在顶部有花1朵，很少有2朵的情况。

看到类似这样的草本植物，脑海里总有种误区叫一年生，从出生到死亡在一年之内就完成整个生命周期。但黄花杓兰其实是多年生，而且它的花朵需要历时2年才能绽放！它整体上看来十分的有肉质感，并不像很多兰花那样瘦弱，

而且眼前的这片黄花杓兰生在青藏高原的边缘地带，历经艰苦和相对贫瘠的环境，所以需要更多的时日来孕育。

一株成年的黄花杓兰由发芽到开花需要2年时间，第1年的6～7月开始在根状茎顶端的芽基部外侧长m两个新的小芽，这新长出的小芽叫“一年芽”，当年的9-10月份在“一年芽”上会发育出7-9片幼叶，10月之后臧区进入冬季模式，气温下降，杓兰也停止生长了;直到第2年4月份开始复苏，去年的“一年芽”变身为“二年芽”，两个“二年芽”在第二年里只有一个会充分发育，另一个不能充分发育并且一般将来也不再会有发育的机会，失去发育机会的这个芽被称为“多年休眠芽”;随后进入第3年的5月份，幸运发育的那一个“二年芽”伸出了地面，成长为完整的植株，并且得抓住时间迅速地开花和结果，一直到9月底，才不得不变得枯萎起来。在我们看不到的地底下，花黄杓兰的生命周期就这样一直悄悄地有序进行着，一年芽、二年芽、多年休眠芽……一半的芽会走出黑暗的土壤世界，期待授粉昆虫的光临，一半的芽却永远埋在了地底下。就像我们的努力，有一些会有结果，有些却永远没有结果，但不努力连50%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在这个非此即彼的生存选择上，是什么决定了成败呢？在生存的重要节点——繁殖——我们来看看它有什么特别之处。黄花杓兰在繁殖过程有几个部分很有意思：繁殖成本、光合繁殖补偿机制和菌根真菌之间具互惠互利共生關系。

黄花杓兰的种子极小，白然结实率很低，大都低于9%，种子形式的繁殖投入资源成本相当巨大，导致通过体外幼苗来增加数量十分的困难。还加之有着繁殖成本，其表现为两种：一种是短期成本，在花期的同化产物几乎不分配到根茎，只用于保证当前繁殖，而果实生长后期有92%的碳同化产物分配到根茎。开花或结实植株因繁殖器官的存在拉动光合速率的提高，成为光合补偿，加之绿色果实的光合作用一起降低了生物量的繁殖分配，也成为降低短期成本的不错策略;另外一种是：长期成本，在结果期会调动植株体内的物质能量和营养成分，保证营养器官最大限度地进行光合作用，为来年杓兰度过休眠后的快速生长发育储存物质和能量，果实成熟后，同化产物、氮、磷、钾开始向植株下部转运。

植株是否能开花，决定着有性繁殖的起点。分析开花的黄花杓兰，发现个共同点，那就是叶片没有不少于5片的。在同一生境中植株越大（植株高度和叶面积相对高），开花的概率越高，植株大的比植株小的能获取更多的母本资源。而当光照条件相同时，土壤越是肥沃，开花率也就越高。

除了有性繁殖，黄花杓兰还可以无性繁殖。生长在林下的黄花杓兰，由于上层植被的差异导致生长环境里的光照差别很大，长出幼苗也就困难，再加之昆虫传粉的限制，其在野外生境下的有性繁殖受到很大的制约，所以无性繁殖成为种群更新和扩张的主要形式。但专一的无性繁殖会使黄花杓兰遗传多样性下降，此外长距离散布的种子萌发也困难重重，综合下来造成了黄花杓兰在地理分布范围上的相对狭窄。

有趣的是，无性繁殖时的开花期，母株不向无性繁殖冉的子株转移同化产物，而在果实后期，母株将一部分同化产物转移到根茎，以便来年萌发为新生植株。这种物质问的相互援助以减缓环境胁迫对植株存活所产生的压力，十分的有意思还提高了生存能力。

此外土壤的世界是十分繁荣而喧闹的，那里有着不计其数的微生物，其中一些真菌和愿意结盟的根部组合成了互惠共生的关系，各取所需。香格里拉的高山环境，使得黄花杓兰的生长季节很短（4月-10月），在生长期内，根部的细胞内会出现真菌菌丝团。菌丝团也是植物营养的转化器，消解后释放出营养物质来供给植株。植株通过联通菌丝沟通各个细胞间的物质交换，而真菌们利用植株体内的物质完成生命活动。在植株完成正常的生命过程中，除了光合营养，真菌提供的营养也是作为重要的补充。真菌能促进幼苗根部对于营养的吸收并从而帮助生长，根部本身其实也直接影响并选择了真菌的种类和帮助所选的真菌去竞争其他真菌，获得生存的优势。

以上可以看到，虽然黄花杓兰的生存在高原苛刻的环境下，开花孕育时期长，适宜生长的时间却短，但也进化出了很有个人特色的适应策略，光合补偿机制、物质交换策略和共生关系等。

花朵深紫色的西藏杓兰身高15-35cm，属于中型杓兰。也是在植株的顶部开花，专一的只有一朵。俯垂的巨大花朵，在混生的杓兰群体中，十分的显眼。那或紫色、紫红色甚至暗栗色的“拖鞋”上还有些淡绿黄色的斑纹，花瓣上的纹理尤其清晰而瞩目。花期也是5～8月。西藏杓兰的繁殖方式同黄花杓兰，也是以地下根状茎的无性繁殖为主，同时有性繁殖和无性繁殖之问“此消彼长”的调节现象。通常在西藏东部和南部、四川西部、贵州西部、甘肃南部和云南的贡山、维西、德钦、中甸、丽江、漾濞、镇康以及不丹、锡金等地的2500-4200米的林下、灌丛草地或乱石滩上能幸运的找到它。在眼前这片儿山坡上，西藏杓兰的数量特别少，而且当黄花杓兰大肆盛放之时，也只能零星地找到几株花期稍纵的它们。没看到成群的西藏杓兰或许是种遗憾，而在黄绿色的大片轰炸下，深紫色的“拖鞋”也是极具诱惑的一种意外。

大型的“拖鞋”看多了，会觉得视觉的景观视角被锁定了，由于山坡的坡度导致有时需要手脚并用，这时被重心拉低的视线，突然被小道边离地十来厘米的一个手指头大小的圆圆小白球吸引了：咦？看它的两片叶子是平行叶脉，再一看气质很独特，难道是兰花？仔细观察吧，放低视线，近似伏地“贴土”了，发现原来花朵不是单纯的白色，还有很多紫色的小斑点。跟黄花杓兰和西藏杓兰相比较，这“拖鞋”实在是不怎么典型，而且还未完全绽放，也难怪对它产生了误解，真是有趣。原来它就是紫点杓兰，身高十来厘米的小型杓兰，还是濒危的国家一级保护植物。可国内对紫点杓兰的研究从发布的文章来看关注度并不热，且多是和混生的多种杓兰一起探讨。同际关注而言，多在体外繁殖、授粉机制和菌根真菌等方面，以便有利于开展保护措施。也是因为同艺用途使得其在白然柄息地被过度采集，成为了全球受威胁的物种。现在的紫点杓兰在自然界中已非常罕见。但其实它的分布却是相当的广泛，横跨三大洲，从白俄罗斯最东部和乌克兰东北部到乌拉尔山脉的欧洲;从亚洲北部大部分地区延伸到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太平洋沿岸，到达日本本州北部，继续穿越阿留申群岛到达北美洲的阿拉斯加、育空地区和东部的大奴湖。也遍布中国，从东北部的满洲花卉区域到西南部，包括东部和南部的西藏和邻里不丹。

紫点杓兰的广布性与其对光照的适应力有关，因为无论低光或较强的光照均能被其好好利用。在黄花杓兰、西藏杓兰和紫点杓兰等杓兰之问的比较研究发现，光合能力强的杓兰同时在地理分布上也更广，如紫点杓兰。可即便在光合作用能力如此突出的情况下，克服了白然界的种种难題成为广布世界的物种，却也逃不过人们对它的“钟爱有加”。被标注为广布却罕见这双重标签的紫点杓兰，就像曾辉煌的文明遗迹，所幸被一些意外而保留下寥寥而已。

除了这集齐大中小各体型的三种杓兰外，更让我吃惊的是，还有一种植株细小，花朵也不起眼的兰花：短梗山兰，大约十几到二十几厘米长不等，总状花序上开满着十来多朵偏暗的橙黄色花朵，花朵小到一厘米左右，细心看会发现唇瓣上还散布着栗色的小斑点。如果不看花朵的正脸，很难看出这是兰花。如此仙女系中也有这般接地气的山兰，算得上是变化多样了。花期也是5-7月，分布在云南居多，如贡山、德钦、中旬、维西，丽江玉龙雪山、鹤庆、宁蒗、漾濞、大理、景东等地的2200-3700米的山坡林下、灌丛中和高山草坡上，以及西藏的察隅。除此外信息资料很少，还有待研究发现。

在这片兰花肆虐的山坡上，还有一种矮小到从地里钻出来似的鸢尾花，它叫矮紫苞鸢尾，其实原本的紫苞鸢尾并没有如此矮小，变异之后才如此。它的花期是4-5月，生长在东北、河北、山西、山东、河南、江苏、浙江、陕西、甘肃、宁夏、四川、云南和西藏的向阳砂质地或山坡草地上。与香格里拉常见的西南鸢尾或者华丽的金脉鸢尾不同，低矮到只有十来厘米高，要不是因为俯身拍摄娇小的紫点杓兰，差点就错过这个紫色的小家伙了。

在爬上这片山坡之前，山脚下正好是露水与阳光交织的美妙时刻，狼毒和紫菀也饶有兴致的光彩撩人。

狼毒的名气不小，好好坏坏的名誉参半，皆是因为其毒性所致。实际上俗称的狼毒对应植物分类里面大致有好几种：瑞香科、大戟科、天南星科和毛茛科都有。查看史料，发现狼毒多出现在药物相关的资料上，通过对狼毒历代本草的考证，证实了瑞香科的狼毒才是历代本草中狼毒药用的主流品种。而目前被当作狼毒记述并广为使用的大戟科的月腺大戟和狼毒大戟其实是被混淆的，非狼毒本尊。

有时会看见藏区牛羊因误食瑞香狼毒而致死的报道，这种毒性也使其成为全同天然草地著名的毒害草之一。从北白内蒙古高原东部、南至青藏高原西部和云贵高原，贯穿在全同大部分草原地区。近年来随着草原退化，狼毒数量增加，对畜牧业的危害也变得日益严重了。

除了负面的危害，狼毒的正面价值多是体现在狼毒减纸上了。狼毒减纸是由狼毒去其花茎，用根部作原料，经数道T艺手T制得的纸张。西藏地区佛经的主要用纸就是来白1西藏杓兰：5月的山坡是绿色的，深紫色的巨大“拖鞋”格外的醒目2矮紫苞鸢尾：矮化的矮紫苞鸢尾，与常见的西南鸢尾和华丽的金脉鸢尾相比真是大相径庭3紫点杓兰：在大型黄花杓兰和中型西藏杓兰的空间里面夹缝生存的小型紫点杓兰，有种低头自赏不扰凡事的安静之美4瑞香科的狼毒才是狼毒本尊，是毒杀牛羊的凶手，也是”写印馆藏文献资料的极品”的藏纸主要原料于以狼毒为主要原料的藏纸。狼毒藏纸有四大优点：首先是防虫蛀，因主要原料狼毒有毒性，用这种藏纸印出的书籍，长期甚至几十年不翻动，也不会被虫蛀;其次是吸墨性很强，不会褪色;第三是重量轻、韧性好、不干裂，约只有相同体积宣纸的一半重量;第四是低白度，纸色略略泛黄，看书时不刺眼，不伤眼睛。所以狼毒藏纸被誉为“写印馆藏文献资料的极品”。

高原的青青草地上，紫菀也是不可忽视的小清新类菊花。紫菀，乍一听有种很琼瑶式的煽情，所以十多年前第一次野外识别它的时就忘不掉了。在第一大科菊科门下一千多个属中，紫菀属因为这文艺的名字，也是很有存在感。当然它那大而美丽的紫色花序，也是另辟蹊径的特立独行。紫菀其实在药用上历史悠久，是传统的常用药材。紫菀的干燥根和根茎，收载于2010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典》，具有润肺下气、消痰止咳等功效，主治痰多喘咳、新久咳嗽、劳嗽咳血等症，还有抗肿瘤、镇静、子宫收缩、免疫抑制等生物活性。其化学成分中的环肽（主要由氨基酸肽键形成的一类环状含氮化合物）是其特有的成分。紫菀还能提高大肠组织中的乙酰胆碱酯酶的活力，减少肠组织的去甲肾上腺素的含量，从而达到通便的作用。真是多才多艺！

在平坦的草地上，这一小片的缘毛紫菀那逆光的身影被虚化的光斑衬托冉了高原难有的温暖感。缘毛紫菀是多年生草本，高度4-40厘米不等，茎上的白色具节长毛在逆光中十分明显。花果期是6-8月，生长在德钦、中旬、丽江、大理海拔3000-4350米的林缘、灌丛中或山坡草地。甘肃南部、青海南部、四川西北部至西南部、西藏东部至南部和缅甸北部以及不丹也有分布。

在暗绿色的灌丛夹缝中，探出头的这一株云南紫菀和缘毛紫菀相比植株高大许多，但躯干纤细，较大的蓝紫色花序相对就变得更醒目些。除了香格里拉，在丽江、剑川、会泽和四川西部至西南部3200-4200米的林下、灌丛下或山坡草地也能看到它。

拥有小且精致的白色钟形花朵的细萼沙参是桔梗科沙参属丝裂沙参种下的亚种，也是很具辨识度。生长于云南西部和四川西南部木里2000-3600米的林下、林缘草地及草丛中，并不少见。

这片小山坡，汇聚了太多的惊喜，有限的篇幅下，提炼了几种来分享。可能很多读者曾见过黄花杓兰的栽培种，网上的照片也不计其数，在植物爱好者的论坛也有很多热评贴。就是在这种顶着世界上最著名的观赏兰花之一的美誉下，过度的追逐却让野生资源遭受了毁灭性的采挖，加之柄息地的破坏，不幸的成为世界上最濒危的植物物种之一。其实杓兰在全世界范围类有50种，主要在东亚、北美、欧洲等温带地区和亚热带山地，中国是整个杓兰分布的中心，约有30来种，大多数在东北至西南地区，而且黄花杓兰是中国所独有的，只分布在云南西北部、西藏东南部、四川、甘肃南部和湖北西部的2000-3700m高海拔地区的林下、林缘、灌丛中或草地上多石湿润之地。讽刺不？处在分布中心的黄花杓兰，在它最信赖的家同，历经2年的努力才绽放出花朵，却因此带来毁灭性的打擊。

我们喜欢在旅途中有惊喜，喜欢保留那些惊喜的时刻.却不曾想到这些行为的力量有多大。人有时候渺小到只是浩瀚宇宙中、无限时空中可以忽略的一个点，人有时候也强大到改变整个星球在夜里的亮度，让整个地球变暖，走出地球向外太空探索……单个的我们是无力的，众多的我们是无限的，如同创造力，亦同毁灭力。1有着小且精致的白色钟形花朵的细萼沙参2.缘毛紫菀：多年生草本，高度4-40厘米不等，茎上的白色具节长毛在逆光中十分明显3.在茂密的灌丛林下，抓住每一丝拥有光照的机会，将捡漏法则贯穿于身的毛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