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学生人格变迁的横断历史研究

林 晓 帆

(福建师范大学 心理学院，福州 350117)

一、前言

随着社会的突飞猛进，时代变迁，人们的一些外在特质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同样，人们的内在特质也在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生变化。人格特质是将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区分开来的重要特质，人格特质对于人的发展有重要作用，人格是否统一是衡量一个人心理是否健康的重要指标。

(一)人格的定义及其大五人格理论

人格也称个性，这个概念源于希腊语Persona，原意是指舞台上演员所使用的面具，后来该术语被应用于心理学,这么多年来，研究者对于人格的定义虽然有不同的说法，但大致可以概括为：人格是指个人所具有的与他人相区别的独特而稳定的思维方式和行为风格[1]。人格特质是指一个人的反应方式及与他人交往时所表现的持久稳定的行为特点[2]。

国内外对于人格理论的研究从未间断过，从一开始的奥尔波特的人格特质理论到现在主流的大五人格，人格理论不断被完善，现在的人格理论已经趋于成熟，但是研究者对人格理论研究的脚步从未停止过。现今，有关于人格的研究以及人格量表的编制大都是基于大五人格理论，国内外对于大五人格的应用也是最多的。

大五人格是由塔佩斯用词汇学方法对卡特尔的特质变量进行再分析，发现五个相对稳定的人格因素，分别是神经质、外向性、开放性、宜人性、尽责性，这五个方面的首字母拼凑起来刚好组成单词“OCEAN”海洋，所以大五人格被称为“人格的海洋”。神经质反映个体情感调节过程以及情绪不稳定性和个体体验消极情绪的倾向。外向性反映个体对刺激的需要及获得快乐的能力，表示个体人际互动的密度和数量。开放性反映个体的认知风格。指一个人爱好的多寡及深度，反映出为了某种理由主动寻求的经验。宜人性考察个体对其他人的态度，这些态度一方面包括对人友善、有同情心、心软、容易相处、乐于助人、可信任，而对面的是自私、猜忌、不易相处、无情。尽责性指个体调节、控制和管理自身冲动的方式，评估人们在目标指导行为上的组织与坚持。Costa和McMcrae[3]根据大五人格理论编制大五人格问卷，大五人格问卷现在已经广泛应用于国际上。国内学者也对这个问卷进行修订，发现信效度良好，适合于我国的文化。

人格的五因素模型在临床心理、健康心理、发展心理、职业、管理和工业心理等方面都显示了广泛的应用价值。如研究发现，外倾性、神经质、宜人性等均与心理健康有关；外倾性和开放性是职业心理与工业心理的两个重要相关因素；责任心与人事选拔有密切关系。约翰研究了大五人格与青少年心理发展的关系，发现高开放性和高责任心的青少年具有优秀的学习成绩，而低责任心和低宜人性的青少年有较多的违法行为。高倾向性、低宜人性、低责任心的青少年，常发生与外界冲突的行为问题；高神经质、低责任心的青少年则经常表现出由内心冲突引起的问题。如今，大五人格已经成为“人格心理学里通用的货币”。它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最活跃的人格研究课题，也是目前对人的基本特质最理想的描述之一

(二)人格与其他变量相关研究

人格一直是心理学关注的领域，人格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方方面面，从出生到死亡，从生活到学习。既然人格对人的影响这么大，那么人格到底会影响人的哪些方面呢？几十年来，研究者一直致力于探索人格对人的影响。顾寿全等人[4]调查了大学生人格和心理健康的关系，他们发现宜人性、神经质和严谨性与大学生心理健康状况显著关联，宜人性和严谨性对心理健康有正向影响，宜人性和严谨性的得分越高，心理健康的分数越高，神经质对心理健康有负向影响，神经质的分数越高，心理健康的得分越低。刘建平和何志芳[5]的研究中发现高校教师的人格对心理健康有中等程度的影响，学校在关注高校教师的心理健康的同时也需要关注他们的人格。

申正付等人[6]在探索人格特征、一般自我效能感、主观幸福感之间的关系中发现，人格特质是主观幸福感的影响因素，这种影响作用既有直接作用也有间接作用。张兴贵和郑雪[7]研究发现外倾性是正性情感和生活满意度稳定有力的预测指标，神经质是负性情感稳定有力的预测指标，严谨性与生活满意度具有明显正相关。

人格不仅对心理健康和主观幸福感有影响，与人的职业兴趣也有关系。冯艳丹和张利燕[8]探讨了大学生人格特质与职业兴趣的关系，结果表明，神经质与经营型存在正相关，与常规型存在负相关；外倾性与经营型存在负相关，与常规型存在正相关；开放性与研究型、艺术型存在显著的负相关,与社会型存在负相关，与常规型存在十分显著的正相关；宜人性与社会型存在十分显著的负相关；责任心与现实型、社会型和经营型存在负相关。这些研究表明，人格会影响到职业兴趣，进而影响到以后的就业方向。

(三) 问题的提出

年代指某一特定时期, 它不仅代表着该时期的社会大环境, 而且也代表着文化与历史的变迁[9]。年代与遗传物质和环境一样，都是影响个体发展的重要因素。随着社会的突飞猛进，人们的生活环境已经发生巨大的改变，人格也随之改变。

大学生是个特殊的群体，大学生介于学生时代和工作时代的交界处。大学这个时期能否安然度过，对于大学生步入社会有重要的影响。那么，现如今的大学生与以前的大学生人格是否发生变化，是如何变化的？本研究主要是运用元分析的方法来探讨大学生人格随着年代的推移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二、方法

(一) 大五人格量表(NEO-FFI)

横断研究中大五人格量表采用的是国内学者修订国外麦克雷和科斯塔的人格五因素的量表简版(NEO-FFI)。此量表包括尽责性、外向性、开放性、宜人性和神经质五个分量表，每个分量表都有12个题目，共60个题目。五种人格特质得分为相应分量表的总分。该量表采用李克特五点计分方法，从1到5为“非常不符合”到“非常符合”，反向计分题相反。该分量表的Cronbacha 系数分别为：开放性为 0.66、责任感 0.82、外倾性 0.78、宜人性 0.77、神经质 0.84。

(二) 文献搜集

1. 文献搜集标准

本研究根据要探讨的问题和以往横断历史研究文献[10][11]设定文献筛选标准：(1)文献的研究对象是正常本科大学生，不包括特殊群体的大学生，比如贫困大学生，也不包括高职生和专科生；(2)文献所采用的的人格量表必须是大五人格量表简版(NEO-FFI)；(3)文献中必须要有各个分量表的总体(N)、平均数(M)、标准差(SD)这三个数值；(4)文献发表的时间需要在2008～2018年之间;(5)同一作者发表的或是同一批数据则采用一个数据。

2. 文献搜集结果

本研究在中国知网(CNKI)数据库、万方数据库、维普资讯数据库中以“大学生”“大五人格”这两个关键词并列进行搜索，共搜索到相关文献有53700篇，符合文献筛选标准的有39篇，这些文献发表的时间均在2007～2018年之间。其中2008年没有符合筛选标准的文献，因此把2007年纳入研究中，使文献的跨度为十年，最终符合研究的文献有40篇(具体分布见表1)。

(公式1)

(公式2)

3. 文献编码

通过对文献进行搜索，最后共有41篇符合文献筛选标准，我们对这41篇文献进行文献编码。首先，对每一篇文献赋予一个编号；其次，按照文献发表年代进行排序；最后，将文献的其他一些信息进行编码，比如性别、生源地等信息。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不同的研究者对农村和城市的划分不同，在本研究中我们统一将县级以上的地区划为城市。具体文献编码见表2。

三、研究结果

(一) 大学生人格的各个维度随年代的变化情况

表2 文献编码表

本次横断历史研究所涉及的被试有39948位大学生，人格的各个维度得分根据样本量加权后分别为神经质均值为33.66，平均标准差为3.51、宜人性均值为41.96，平均标准差为6.05、外向性均值为40.41，平均标准差为4.09、开放性均值为39.12,平均标准差为4.14、尽责性均值为42.23，平均标准差为3.34。

为了了解人格的各个维度随着年代是怎么发生变化的，本研究通过制作散点图来进行观察(见图1)，从图中我们可以看出，神经质、尽责性、外向性随着年代的变化呈下降趋势，开放性随着年代的变化呈上升趋势，宜人性随着年代的变化变化不大。虽然图上呈现出变化的趋势，但是曲线估计结果表明线性模型不能很好拟合人格五个维度与年代之间的关系。

(二) 不同性别大学生人格各个维度随年代的变化

本次横断历史研究涉及到男女的文献共有27篇，共有27962位大学生，其中男生有10333位，女生有17629位。人格的各个维度得分根据样本量加权后分别为男生的宜人性均值为40.74，平均标准差为4.53、神经质均值为33.57，平均标准差为3.55、尽责性均值为41.36，平均标准差为3.75、外向性均值为39.28，平均标准差为4.50、开放性均值为39.26，平均标准差为3.05；女生的宜人性均值为43.61，平均标准差为5.20、神经质均值为32.84，平均标准差为3.38、尽责性均值为43.45，平均标准差为4.04、外向性均值为41.41，平均标准差为4.63、开放性均值为39.91，平均标准差为2.95。

为了了解男女大学生人格的变化情况，本研究通过制作散点图来观察男女人格的各个维度随着年代的变化情况(见图2、3)，从图中我们可以看出，男大学生的宜人性、尽责性、外向性、开放性随着年代的变化呈下降趋势，神经质随着年代的变化变化不大；女大学生的宜人性、神经质、尽责性、外向性、开放性随着年代的变化呈下降趋势。虽然图上呈现出变化的趋势，但是曲线估计结果表明线性模型不能很好拟合男宜人性、男神经质、男外向性、男开放性、女宜人性、女神经质、女外向性、女开放性与年代之间的关系。曲线估计结果也表明，线性模型能很好拟合男尽责性与年代之间的关系，F(1，25)=4.619，P < 0.05,线性模型能很好拟合女尽责性与年代之间的关系，F(1，25)=5.344，P<0.05,因此，本研究采用线性模型进行数据统计分析。

为了探讨男女大学生的尽责性随着年代的变迁，本研究将“年代”作为自变量，“男女大学生尽责性均值”作为因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结果数据表明，年代能够显著预测男大学生的尽责性(β=-0.395，P<0.05)，R2=0.156，年代对男大学生尽责性的变异解释率为15.6%；年代能够显著预测女大学生的尽责性(β=-0.420，P<0.05)，R2=0.176，年代对女大学生尽责性的变异解释率为17.6%。为控制样本量对数据分析结果的影响，本研究结合以往横断历史研究的分析方法[13][14]，计算样本量加权后，年代对男女大学生尽责性的回归系数。结果显示，年代对男女大学生尽责性的预测仍然显著(男：β=-0.834，P<0.001，女：β=-0.795，P<0.001)，变异解释率分别为29.4%、28.1%。即我国男女大学生尽责性随年代变化呈下降的趋势。根据公式3，本研究分别计算男大学生和女大学生尽责性下降的程度(见表3)。根据Cohen[15]制定的标准，男大学生尽责性的下降程度达到大效应，女大学生尽责性的下降程度达到中效应。

图1 2007～2018年人格各个维度随着年代的变化情况

图2 2009～2018年男大学生人格各个维度随着年代的变化情况

d=(M2009-M2018)/SD

(公式3)

注：β为标准化回归系数，R2为决定系数，M变化=M2009-M2018，d=(M2009-M2018)/SD,r2=d2/(d2+4)。

图3 2009-2018年女大学生人格各个维度随着年代的变化情况

(公式4)

d=(M男-M女)/SD

(公式5)

(公式6)

(公式7)

表4 性别效果量随年代的变化

四、讨论

(一) 我国大学生人格各个维度水平在10年呈下降趋势

本研究对2007年至2018年间采用人格五因素的量表简版(NEO-FFI)测查中国大学生人格各个维度的40篇文献，39948名大学生被试的测查结果进行横断历史元分析。结果表明，在这10年间中国大学生的人格各个维度总体上呈下降趋势，但是我们发现虽然都有下降的趋势，但是都没有达到统计上的差异，即P < 0.05,出现这样的结果，可能的原因有以下几点：

第一，横断历史研究所涉及的文献太少。我们通过“大学生”和“大五人格”这个为关键词可以搜到五万多篇文献，但是符合本研究筛选标准的只有40篇，其中2008年没有文献，出现断层。在筛选文献的时候我们发现很多研究者的数据报告中没有人格各个维度的平均数和标准差，这使大量的文献被剔除掉，所以以后做人格这个领域的研究者可以尽量把这两个数值呈现在文献中。我们在横断历史研究当中选用的人格量表是人格五因素的量表简版(NEO-FFI)，这个筛选标准也导致很多文献被剔除。现如今用来测量人格的量表有很多，研究者们没有统一用一样的量表。研究者们在今后的研究中可以多采用信效度较高的人格量表。

第二，横断历史研究所涉及的被试量不够大。查看之前研究者所做的横断历史研究，他们的研究所涉及的被试量都超过四五万人，这使研究结果更可靠、有效。在本研究当中有些文献的被试才一百多人，这样的研究结果是不符合统计原理的，那么得出的研究数据就存在有效的问题，这样的文献可能会干扰到我们的研究结果。因为横断历史研究是对已有的文献进行数据分析，这些文献有效与否直接影响到横断历史研究的结果。

第三，文献发表的期刊质量。在符合本研究的筛选标准中，大多数文献均是发表在一般期刊中。众所周知，核心期刊的文章质量比一般期刊的质量要好，研究更严谨，数据也更有效。发表在核心期刊中的文章的被试量一般都有上千人，被试选取更随机，数据更好。

(二) 不同性别大学生在人格各个维度上的变化趋势

本研究同时发现不同性别的大学生的人格各个维度随着年代出现下降的趋势，但是下降的程度并没有达到统计上的差异，出现这些结果的原因同上。

虽然人格的神经质、开放性、外向性和宜人性没有达到统计学上的差异，但是很意外的是在尽责性上我们发现不同性别的大学生都出现了差异，即不同性别大学生随着年代的增加，尽责性在下降，出现了年代效应。

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行动起来，对大学生进行责任感教育，这不仅对社会有益，对大学生自身的发展也是有好处的。

五、结论

本研究采用横断历史研究与一般元分析相结合的方法，对我国大学生的人格各个维度的年代效应进行分析，结论如下：

(1)从2007年至2018年，我国大学生的人格各个维度呈下降趋势，但变化趋势不显著。

(2)从2007年至2018年，不同性别大学生的神经质、宜人性、外向性和开放性呈下降趋势，但变化趋势不显著；不同性别大学生的尽责性随着年代的推移呈现显著下降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