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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们“致青春”,时代的脸

2019-07-17荆棘

齐鲁周刊 2019年26期
关键词:青春文学冯唐王蒙

荆棘

每一代青年都有自己的青春,光荣与梦想。70年前的青年,面临的是百废待兴的国家;40年前的青年,面临的是体制转轨的巨变和商界沉浮的机会;今天的青年呢?

许多知名作家的青春文学作品携带着一个时代的体温和复杂内涵,成为一代代人的理想寄托。在商业和欲望裹挟下,当代青春文学被认为难现经典、渐无追求——哪个少年没有梦想?谁不向往美好的东西?重新唤起读者的理想之光,“青春就是用来奋斗的”。

时代命运:巴金、王蒙们的厚重青春

1953年的王蒙,是一个处于青春期的普通青年。这一年他开始了真正的爱情与真正的写作。19岁的他每天都沉浸在“感动、诗情与思想的踊跃中”,多年后他在CCTV-9接受采访时曾自我评价为“阳光男孩”。

20世纪50年代初,中国的青年学生们从旧中国到新中国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家都充满了希望、朝气、信念,一片光明的底色在他的内心留下深刻烙印。他曾回忆道:“1949年,我在河北高中迎接了解放,在我的印象中,那一年充满着欢乐和秧歌。当时街头热闹非凡,锣鼓喧天,有次我化了装,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件猫皮大衣,反穿在身上。看着大家先是无师自通地扭秧歌,然后是大锣鼓,然后是我们给围观的市民讲演……”

和同龄人一样,王蒙认为自己有责任把这段历史时期和这段历史时期的少年、青年的心史记录下来。19岁他开始写诗,然后开始写小说,痛苦而幸福地构思《青春万岁》,那是他写作生涯的开始。19岁,他学会了在夏季喝冰镇的啤酒,就上炸花生米便美得像上了天。

1956年春天,22岁的他把起草的《青春万岁》的序诗请邵燕祥看,邵燕祥帮他进行了修改,并增添了“用青春的金线与幸福的璎珞编织你们”等句。这一年他又发表了短篇小说《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前者是不折不扣的青春文学,后者则是以一个年轻人的视角观察中年人的世界。

如今,《青春万岁》已被写入各种中国文学史,成了严肃文学的经典。这部描写1952年北京女七中一群高三学生的学习、生活,“集理想主义、英雄主义、浪漫主义于一身”的作品,在1986年获人民文学出版社奖。《青春万岁》后来被改编为电影,由著名导演黄蜀芹执导。

“我们不可能什么时候都像朗诵艾青的诗那样热泪盈眶,好像世界只剩下光明火热了。再好的东西说三遍以上就是空洞或教条。不过,当时我觉得应该把人们那种愿望,那种理想,那种梦想,那种期待,那种对美好生活的纯洁信念写下来。”王蒙后来回头审视他的《青春万岁》时说,“当年写出它来,便是为了挽留青春,虽然青春是不可挽留的,但毕竟暂时地挽留了一下。”

把视线挪回到当代作家,我们也能发现许多知名作家的青春文学作品。“那时代文学作品就是有一种煽动性煽情性,有一种动员性,有一种激励性,不但五味俱全,而且熊熊燃烧,不但要找到灵魂,而且还要殊死斗争。”王蒙列举冰心老舍巴金,承认深受影响。

从历史上来看,中国的青春文学其实有两次比较大的浪潮。一次是“五四”时期,另外一次实际上就是2000年以来。但是两次的“青春文学”区别甚大。“五四”那一代人的青春文学,附着于一个巨大变动的社会背景,有鲜明的历史意识。凤凰涅槃、娜拉出走之后怎么办、革命加恋爱等等,涉及到家庭、婚姻、民族、国权、个人建设很多复杂的问题,所以这一股青春文学就变得特别厚重。

巴金的《家》,这是当时很典型的青春文学,也是当时的畅销书。五四那一代作家往往同时身兼数职,既是出版人,又是编辑,又是专栏作家或畅销书作家,同时还是一个革命者,或者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那一代人生命存在的状态本身比较多元丰富,所以导致作品哪怕是在一个简单的维度——比如《家》写的就是一个离家出走的故事——依然携带着很多的意义,里面有很多复杂的内涵。

冯唐到韩寒、蒋方舟:18岁,出门远行还是给我一个姑娘?

1989年,冯唐十八岁,已经是个成年人,整个暑假,他闭门不出,在稿纸上唰唰写。十四万字《欢喜》,寄给《中学生文学》。开头便震铄古今:没有下体,我还可以燃烧你。

十三四岁的时候,据说他已经读完古诗、前四史、老庄孔孟、司马迁、曹雪芹、劳伦斯,像劈一字叉都是七岁前打的基础一样,冯唐说自己的文字有幼功。

1994年首映的姜文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群少年,汁液四溢,芬芳招展,汇聚到北京大院,是姜文电影中的青春,也是馮唐的青春。冯唐考上协和医科大学,本硕博一口气读完,大好的,茁壮的,闷骚的青春就此度过。他对“医学院八年没能想明白的身体生长”和“当初没能泡透彻的拧巴女生”念念不忘,这点执念他写进了《万物生长》。

在这本小说中,男主人公秋水就是冯唐自己的镜像。他履历中漂亮的三本书被称为“北京三部曲”,主人公都是同一个男孩——秋水,他用《十八岁给我一个姑娘》《万物生长》《北京,北京》疏导了淤积在整个青少年时期的经历和幻想。

后来,李玉导演看了冯唐的《万物生长》,觉得小说中的重口味风格完全与自己气味相投,于是改编成电影。小说中那肆意挥洒的任性青春打动了李玉,因为这与她之前看到的小清新式校园青春完全不同。用冯唐的话说,“青春,就是姑娘教会你很多人生道理”。

2004年,冯唐整理出了一份旧手稿,十八岁写的处女作《欢喜》。他读罢,跟图书编辑谈心:“我打算友情把手稿出让给我的小外甥王雨轩,让他用这本书和他七岁的傲人年纪,灭了韩寒和郭敬明,灭了王蒙的《青春万岁》。”

冯唐把自己17岁写出《欢喜》,和白居易九岁通音律,曹禺张爱玲二十郎当岁作《雷雨》《倾城之恋》相提并论。每次大酒后,中年冯唐都在微博晒出挤青春痘的照片,像是提醒所有人——“我永远停在大好青春里”。

1999年,蒋方舟10岁,乖僻,不恭。鄙夷嘲弄是她的日常食粮和工具,这是属于年代的流行病,以惊人的速度在同龄人中间蔓延传播。时隔10年,再打量那个时候的自己,她才知道时代在她身上作用了什么:是青春期过早地觉醒。

世纪之交,网络提供了一个脆弱的高台,更彻底地抽身于现实生活,它提供了一种局外人的目光,教会了这一代青年更批判地看待他们成长起来的世界和社会习俗。来自陌生人的热烈非凡的喝彩和同仇敌忾,教会了他们更残忍、更不留情面地撕去老师或父母身上任何虚伪的外衣。

有一位北大的老教授评论说这一代的年轻人很冷,“而且是一种不舒服的冷——缺乏热情,缺乏善意。”他本来想把这一代称为“冷漠的一代”,后来改成“调侃的一代”——“最大的特征,就是自以为把什么都看透了,不相信世上还有真诚的东西,所以对什么都调侃,已经没有敬畏之心了”。

那一年,韩寒出版了《三重门》,像是照明弹爆炸一般,多重效应照亮了一条崭新的青年自我认知的小径,引来了众多亢奋叛逆的追随者。蒋方舟也曾被划到“残酷青春”的流派里,印上触目惊心的“疼痛”两个字。她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愤怒非呐喊不可,但是大家都指着自己的伤口雪雪呼痛,不和一嗓子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那几年里,韩寒、丁俊晖、郎朗纷纷从拥挤冗长的大路中撤出,走上鲜为人知、充满吸引力的小径,大多数少年却没有条件,更没有勇气效仿,而是裹挟在青春的洪流中,埋没在海边沙砾里。

青春文学:

重新唤起读者的理想之光

2012年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大火之后,精明的大陆影人就嗅到了商机,赶紧拿下许多流行青春文学的版权,一窝蜂地模仿《那些年》,用柔光和那些年代的符号试图去挑起八零后观众的怀旧情绪。

辛夷坞同名小说改编的《致青春》拔得头筹,《匆匆那年》《左耳》《夏有乔木、雅望天堂》和《何以笙箫默》等相继登场。就算没有青春文学的原型,只要跟青春有一点点关系的文化符号也都被改编成青春片,他们甚至连《李雷和韩梅梅》也没有放过,观众只能哀嚎“毁童年”。

当今青春文学的主力作家,大致出生在90年代前后,与他们前一代的作家相比,他们并没有把写作当成毕生的追求,或对文字有什么美学上的追求。在市场的催促之下,字斟句酌远不如每日万字的快枪手有“钱途”。《南方周末》曾对青春文学现状有过一番解析,他们把青春文学作家的这种心态描述为:“不跟文坛玩”。

2007年,郭敬明、张悦然等作家在王蒙的推荐下,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作为老牌青春文学作家,王蒙当然乐见年轻人成长起来。而作为中国最赚钱的青春文学作家,郭敬明似乎对此并不看重:“加入作协至少是一种认可”,但“入不入作协都无所谓”。

反观青春文学领域,网络文学对其的冲击则是革命性的。对于很多原创小說家而言,可能有的读者在网上追看了自己上千万字的作品,却从没买过自己的一本纸质书。而在“写得多赚得多”这种收费阅读模式下,很多网络写手更直言:比起“作家”的荣誉,自己更享受“写手”这个身份。

青春文学作家们满足于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与其说他们没有能力写出经典作品,倒不如说他们根本志不在此。

有一个外国的寓言故事,用来形容当今的青春文学现状可能恰如其分。两个推销鞋子的推销员来到一个小岛上,见岛上的人们都没有穿鞋。第一个推销员心想:“这里的人都不穿鞋,没有市场”,于是沮丧地走了;而第二个人则兴奋地给总部报信:“这里的人都不穿鞋,市场广阔啊!”

当青春文学作家都在做第一个推销员,此时文坛恰恰需要的是第二个推销员那样的人:哪个少年没有梦想?谁不向往美好的东西?重新唤起读者的理想之光,这话听起来庄严,实则倒很可能是青春文学的一条发展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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