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极化世界的全球传播重构
2019-07-17达雅屠苏翻译校译史安斌
达雅·屠苏翻译: 盛 阳; 校译: 史安斌
1. 达雅·屠苏:香港浸会大学传理学院教授。 2. 盛阳:国际关系学院文化与传播系讲师。 3. 史安斌: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
由西方大国——特别是美国——影响和建构的全球传播秩序正在经历一段转型式的变革。这一变革由西方国家的相对衰落,包括中国等非西方国家的崛起,以及数字全球化的兴起等因素造成(Thussu,2015)。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互联网用户最多的国家,印度则紧随其后,并在2015年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二大互联网使用国家。除了均为人口最多、经济增速最快的国家,中印两国均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渴望在“后美国世界”(post-American world)发挥更为重要的作用(Jacques, 2009; Acharya, 2014; Stuenkel, 2016)。考虑到中印两国近年来的变革幅度和范围,一个新的世界传播秩序或许会在数字化时代应运而生。
虽然必须承认,在其体量和价值观层面,全球媒体与传播仍然被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所支配,但在亚洲——特别是其中最大的中印两国——数字媒体与传播已经呈现出指数级的增长态势,它们在跨地域范围内也发挥着重要影响。随着移动传播技术与内容在变革的、多语种的互联网条件下不断融合,中印两国有望进一步提高自身形象和观点的国际能见度,并为全球发展的未来提供更多选择。
一、 “媒体是美国的吗”?
尽管在例如中国和印度等国家内部,媒体与传播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增长阶段,但全球媒体依旧受到美国的支配。考虑到它令人望而生畏的媒体与传播权力,美国或美国化的媒体已经通过英语、配音或者本地化的方式遍及全球。正如有美国背景的资本集团依旧掌控着多重的社会资源和生产设备,并赋予其无与伦比的竞争优势,美国媒体在全球传播空间中的存在也影响深远。三十年前,英国媒介社会学家Jeremy Tunstall曾宣告“媒体是美国的”(Tunstall, 1977)。如同在20世纪的绝大部分时段一样,美国如今依旧是娱乐和信息内容,以及软件和硬件业的最大出口国。后者在日益数字化的全球格局中承载着娱乐和信息业的内容传播作用(Thussu, 2019)。
在2018年全球娱乐集团实力排行榜中,前五位中有四家来自于美国(另外那家与美国媒体集团也有强大的联系),这些都证明了 “美利坚秩序”(Pax-Americana)的存在,这一趋势在数字和社交娱乐时代愈发显著(Fortune, 2017)。这些资本集团从例如中国和印度等世界大国蓬勃发展的消费市场中获益良多。在几乎全部的媒体领域,美国媒体巨鳄都让它们的全球竞争者黯然失色:从娱乐体育产业(好莱坞、MTV、迪士尼、ESPN),到时事新闻(美联社、CNN、《纽约时报》、探索频道、《时代周刊》)、商业新闻(《华尔街日报》、彭博社、《财富》杂志、《福布斯》杂志)以及社交媒体(谷歌、YouTube、脸书、推特)。无法将这些美国的“软实力”机制与其硬实力分割。美国在全球拥有超过1000座军事基地,加上政府划拨的巨额国防预算,都证明了它在全球经济、政治和军事上的霸主地位。美国的“巧实力”(smart power)也由其硬实力构成,后者持续不断地型塑着其他诸多国家的经济和政治地形,并得到其巨大的软实力储备支持。它们囊括了从好莱坞的娱乐业巨头,到网络时代的数字化帝国(Nye, 2004; Boyd-Barrett, 2014; Thussu, 2019)。
根据一份2016年美国国际知识产权联盟(International Intellectual Property Alliance)的报告,与版权相关的行业已经成为拉动美国经济增长的动力引擎,其收益已占美国产品和服务业出口增长额的近六成。2015年,核心版权业(包括唱片业、动画产业、电视与视频、软件出版,以及报纸杂志等非软件出版业)为美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贡献了1.2万亿美元,占美国经济的近7%。2015年,部分核心版权产品在海外市场的销量也高达1770亿美元(Siwek, 2016)。
美国是传播与媒体等相关服务业的最大出口国。其中一个关键原因是,世界上绝大多数的顶尖资本集团都扎根于美国。这些资本集团占据了大量的全球销售和市场份额。通过电影、音乐、书籍出版以及视频游戏,美国也享有全球媒体和娱乐产业最大的市场份额。根据普华永道(PricewaterhouseCoopers, PwC)《2015—2019年娱乐与媒体展望》(2015—2019Entertainment&MediaOutlook)报告,美国国内的媒体与娱乐业市场占据了全球行业总量的近三分之一。根据预测,2019年这一市场收益将从2015年的6320亿美元增长到7710亿美元(PwC, 2017)。
二、 数字全球化
根据麦肯锡全球研究所(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的分析,跨境数据流动在全球GDP的比重已经超过了产品贸易(Lund & Manyika, 2017)。鉴于跨境数据流动在规模和价值等方面的高速增长,这一现象已被命名为“数字全球化”(digital globalization),并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美国数字化企业的支配,这既包括软件和硬件行业,也包括服务和配套的支持体系。鉴于互联网在美国兴起,以及如上所述,互联网架构、经济管理和技术治理仍受到美国数字资本集团的控制,这一现象的出现不足为奇。然而,从使用者角度而言,已经出现了一种戏剧性的转换:1995年,生活在美国的互联网用户占全球总数的60%;2014年,这一数据已经缩水到10%。
尽管从以英美为核心的“北方媒体富地”(the media-rich North)到“南方地区”(the South)的信息和思想流动仍然极不平衡,但这一现象依然主宰着对全球媒体的定义。随着非西方国家信息供给能力的日益增加,这种由西方或是美国媒体统治的传统已经日渐衰落。尽管在经济价值方面无法与西方大国相提并论,这些“媒体流动”(media flows)仍然代表了一种重要趋势。
数字全球化已经为世界各地的消费者提供了同步获取国际、国内、区域和本地等各式信息的渠道。这包括了在俄罗斯、中国、伊朗、日本和卡塔尔等不同国家落地的英语电视新闻,以及在印度、土耳其、韩国、尼日利亚和巴西等国家流行的娱乐产业。特别需要指出,过去十年见证了全球范围内全时新闻频道数量的指数级增长。这为国际新闻业版图带来了颠覆性的改变,并通过(特别是来自全球南方的)全新观点和视角,挑战了英美双重垄断的历史格局。很大程度上,中印两国的崛起正在激发全球传播的重要转型。
三、 全球中国(global China)的兴起?
中国经济在过去二十年的飞速增长及其全球化程度,无疑是当代史中最为重要的一项国家工程(state-sponsored project)。自2006年起,中国已成为全球最大的外汇储备国。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IMF)的报告,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中国GDP已在2014年超越美国,使之跻身全球最大的经济体(Khanna, 2016)。截至2018年,中国已成为全球最大进口国,占全球进口总量的10%。中国企业在全球市场中的竞争力愈发强劲,并在全球范围内开展大规模投资和并购。在中国刚刚张开怀抱迎接全球商业的20世纪80年代末,它在跨国资本世界还显得十分微不足道,但是到2016年,中国已经有109家企业登上了《财富》世界五百强榜单——这一榜单至今仍被西方企业垄断——仅仅只落后于美国(132家),全球前十名的资本集团中,中国也占据了三席(Fortune, 2017)。
尽管主流西方媒体和大部分学者还在聚焦于信息监管与审核,以及政党对意识形态话语的主导等议题,中国却已然提供了一套具有自身特色的、独到的数字化经济方案。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自己版本的谷歌、脸书、亚马逊、推特、WhatsApp,以及其他许多有美国背景的数字化产品的国家。中国政府及其日益全球化的数字化企业,都在不断强化自身在全球的数字化印记(digital imprints)。中国企业也正在积极投身于例如半导体和人工智能等未来导向的新兴行业。2016年,阿里云建造了14个数据中心,其中多数建立在中国以外,包括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德国和迪拜等世界各地。同一年,腾讯和百度都纷纷建立了人工智能研究实验室。这种数字化经济方案旨在降低中国对外国企业的工业和技术依存度,同时将自身升级为全球信息与传播行业的领袖(Hong, 2017)。
尽管仍遵循国家管理模式,由私人部门所拥有的中国媒体集团也愈发展现出自身的灵活性。阿里巴巴是最具代表性的案例。所谓的“铁三角”——电子商务、物流和金融——已经让阿里巴巴跻身中国最知名的全球品牌行列。阿里巴巴已经买断和坐拥香港《南华早报》(SouthChinaMorningPost)、中国最大的视频分享网站优酷土豆网、社交媒体平台新浪微博,以及阿里巴巴影业。在中国境外,阿里巴巴也对包括社交软件“阅后即焚”(Snapchat)以及印度最大的电子支付平台PayTM等平台进行了投资。 作为中国最大的数字支付平台,阿里巴巴旗下的支付宝也已经开启了全球化步伐。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互联网使用人口:2018年,这一数字已经超过7.7亿。
中国正在日益成为一种不同形式的全球化的赢家,而美国和西欧作为拉动全球经济增长的动力引擎角色正在慢慢失效。2017年5月,全球68个国家的代表团齐聚北京,见证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携手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倡议。如果在十年内得以完成,这套方案将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基础设施国家建设工程,包括900个项目(价值约1.3万亿美元)和65个国家,覆盖44亿人口,以及全球GDP的29%。“一带一路”中的“带”,指代连接中国、中亚和欧洲的陆上交通,“海上丝绸之路”将打造从中国到印度洋与地中海的海上交通。打造信息与传播网络是“一带一路”倡议的组成部分,并得到了主要由中国外汇储备融资的400亿美元丝路基金的支持。中国于2016年倡议设立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连同由五大金砖国家(巴西、俄罗斯、印度、中国和南非)2014年于上海发起建立的金砖国家新开发银行(New Development Bank),也都参与了这些项目的融资工作。
为了向世界传播中国视角,中国媒体在过去十年内不断走向全球(Thussu et al., 2018)。2014年,在一项关于外宣工作的中央工作会议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应该“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转引自Xinhua, 2016)。作为对这一信号的贯彻落实,中央媒体——《人民日报》、新华社、中央电视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以及英文报纸《中国日报》——得到了国家给予的在全球拓展的慷慨资助。
四、 亚洲他国的兴起
如同其东部近邻一样,印度媒体最重要的变革也得益于数字化传播的高速增长(Sen-Narayan & Narayanan, 2016)。根据普华永道《全球娱乐与媒体展望2015—2019》(GlobalEntertainmentandMediaOutlook2015—2019)的报告,全球移动互联网正在快速发展,使得数字化广告提高了其在总体广告收益中的份额。印度花费了十年,将其互联网用户人数从一千万提升到一亿,但是只用了三年就再次将这一数量翻番。2018年,这一数字达到了5亿,印度也因此成为世界上仅次于中国的全球第二大互联网用户来源国。然而,其互联网普及率仍处于较低水平,目前只占印度12亿总人口的40%。毫无疑问的是,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3G手机将变得更为廉价亲民,4G手机也更易获得,这一情况也将有所改观。产业报告认为,基于无线网络的发展,印度互联网用户将在2021年超过9亿。其中,移动通讯业将会迎来最大幅度的发展,印度已经成为全球最大的移动手机销售市场。
作为印度最大的资本集团之一,信实工业公司(Reliance Industries)已经将4G宽带网络整合到旗下电信品牌运营商“Reliance Jio”的发展计划之中。随着数字创业公司的兴起,印度电子零售市场也在稳步发展。这得益于莫迪政府于2015年颁布的充满雄心的“数字印度”(Digital India)计划。这一计划旨在“通过信息技术的使用,全盘改造公共服务生态体系”(转引自Sen-Narayan & Narayanan, 2016, p.14)。印度案例之所以值得关注,是因为这一变革涉及的范围和幅度:尽管是文明古国,印度同时也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国家,印度人口中超过70%在35岁以下。随着越来越多印度人能够使用互联网,我们也非常期待何种内容会在电子高速公路上得到广泛传播。随着他们通过网络与世界建立愈发深入的联系,将会有大量印度青年习惯于使用网络生产、传播和消费媒介。鉴于他们熟练使用英语——作为全球商贸和传播中的主导语言——的能力,他们有可能会在国际媒体空间中获得更多的能见度。印度新闻业有着悠久的专业主义历史,并在世界最大的西式民主政体中得到实施,尽管这一实施过程并不完美。传播领域的数字革命正在印度——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开放”互联网的国家——悄然发生,这为印度观点的全球传播提供了许多机会,印度媒体的全球数字能见度也会因此提高。
五、 崛起的亚洲
Jack Goody(2010, p.125)曾经断言,全球化“不再是西方化的专利”。亚洲的崛起与西方的相对衰落同步,这或许证实了这一判断的真实性。其他学者也提出,例如,中国和印度等国家的兴起也代表了一种“东方化”(Easternization)的过程,它体现在“全球经济权力长时期的转型过程之中,这为美国和欧洲通过调动军事化、政治和意识形态资源等手段,以推动特定秩序制造了难度”(Rachman, 2016, p.6)。媒体与传播是管理“东方化”过程重要的意识形态资源(Rachman, 2016, p.255)。正如美国对“美国优先”(American First)的执迷,削减其国际援助和国际广播预算——很大程度上执行着一种“去全球化”(de-globalization)的议程,例如中国和印度等国家或许会找到更多空间,推广他们的全球化方案。
在全球南方,中国的成功既带来了诸多褒奖,也招致了批评。在数字化时代,亚洲全球化会提供一种全新的发展模式吗?许多发展中国家已经习惯于由美国霸权定义的全球化国际体系,它们现在不得不在一个多极化的秩序中作出协商,其中中国扮演了关键的角色(Stuenkel, 2016)。中国国家—资本体系所带来的经济成就,将会进一步推动其成为自由市场资本主义的替代模式,同时也进一步削弱西式自由民主体系(Bell, 2015)。2016年,中国国务院新闻办签署了一份关于发展权的白皮书,详细描述了中国的理念、实践与贡献,并指出“中国在改革开放30多年的时间里,使7亿多人摆脱贫困,占全球减贫人口的70%以上”(转引自Xinhua, 2016)。
六、 多极化世界的全球媒体研究
中国和印度等国家的兴起带来了全球媒体与传播地形的转型,这也为西方传统媒介理论(不仅源于西方,而且也以西方为导向)的分析框架带来了知识挑战:无论是自由主义还是批判取向,尽管它们都带来了丰厚的理论洞见(Curran & Park, 2000; Hallin & Mancini, 2012; Christians & Nordenstreng, 2014)。显而易见,上述变化并没有在媒体与传播研究中得到充分的分析。这一领域仍然深陷于一种西方话语中,这部分是由于英语在全球传播中仍然是主导语言,同时也由于传播与媒体研究原本就诞生于美国,美国传播与媒体学院生产了绝大多数的教材和学术期刊,英国则紧随其后。因此,美国路径被世界各地的媒体与传播课程所接纳,特别是全球南方——“现代化范式”(modernization paradigm)对那边的大学课程、教学和研究产生了巨大影响。尽管受到马克思主义影响的批判传统聚焦于媒体与传播产业中的跨国权力结构、所有权模式以及生产议题,许多学者还是囿于“冷战”意识形态的桎梏,将世界划分为两大阵营:由美国主导的资本主义西方,以及以莫斯科为中心的共产主义阵营。在这一框架下,“极权主义—自由主义”媒体理论充斥了整个学术话语,而不能认识到例如中国(20世纪50年代发生了中苏分裂)和印度(不结盟运动的发起国之一)等许多国家的复杂多变性。对世界的两极分化并不适用于这些国家(Thussu, 2009)。
苏联的解体,使得批判研究的政治边界变得更加松动,后现代、身份政治主导的媒体与传播研究话语愈发流行并快速全球化,迄今为止已经进入中国、印度和其他发展中世界,占领了知识领土(Waisbord & Mellado, 2014)。在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取得绝对胜利的后“冷战”世界,东欧阵营中原社会主义国家的媒体转型,激励了一批学者重新评估西方媒体理论,他们认为“以英美等不具有相对代表性的国家为起点展开的理论推导,既代表了一种概念上的思想贫瘠,又代表了一种病态的、受限的欧洲中心主义”(Downing, 1996)。
还有学者开始提出媒体研究的“去西方化”(de-Westernizing)概念,作为一种“日益兴盛的,对西方媒体理论自我内化和狭隘化(parochialism)的抵抗”(Curran & Park, 2000, p.3)。自此,许多学者考虑到亚洲媒体与传播的转型,开始呼吁媒体和传播研究的真正拓展和国际化(Thussu, 2009; Curtin & Shah, 2010; Wang, 2011)。多语种的全球互联网也鼓舞一些学者主张互联网研究的国际化(Goggin & McLelland, 2009),近年来许多研究也表明,“实现去西方化,需要超越对西方理论的调整和修订”(Chan & Lee, 2017, p.2)。
媒体与传播的学术研究——对于中国和印度而言是相对新兴的领域——正在中印两国飞速发展。截至2018年,已有超过800项传播与媒体教育项目在中国的高等院校中开设,一些学术期刊也应运而生,与中国相关的研究也在国际期刊中得到了越来越多的重视。印度媒体产业的巨大发展(印度有近800家电视频道,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电影产出国)也促进了学术共同体和政策制定者对这一领域研究的支持(Sundaram, 2013)。中国和印度培养了大量的媒体和传播专业学生,两国也都是西方高等院校和研究所的人才输出大国。许多西方大学正在开展与中印高等院校的合作,推出新的课程和合作项目,其中一些已经在中国设立了分校——例如上海纽约大学。
愈发频繁的师生人员流动,以及短期课程和交换项目的组织实施,都促进了跨国传播的形成。但是,这些项目常常受到商业驱动,而不是基于知识的考量。对中国和印度“文明国家”的知识讨论业已仅限于专家内部,而国际化恰恰应该成为媒体与传播教学研究的必要组成部分,因为这一主题本身就带有全球的性质,而媒体和传播产业也早已开始了全球化的征程。媒体与传播研究在中国和印度的飞速发展,有望助力拓宽这一相对新兴领域的研究议题和议程。
中国和印度能够成为在全球场域(例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电信联盟和世界知识产权组织)中接合(articulate)全球南方视角和观点的重要声音,表达对可持续发展、气候变化、文化多元主义、数字化环境中的知识产权法、网络安全与贸易规范等议题的关切,从而确保一个多极化的世界秩序。作为体量巨大、幅员辽阔的世界大国,他们已经日益能够在联合国体系(中国比印度发挥更大的重要性,因为其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世界贸易组织内撬动杠杆,帮助制定和完善全球治理规则,这些规则原本大多由西方国家设计和贯彻。虽然中国和印度都深度参与到美国主导的新自由主义经济体系之中,但中印两国都有强烈的知识和政治参与传统:中国的社会主义道路及其市场经济方案,以及印度的反殖民主义情绪。当两国媒体全球化之时,这些批判思想是否能够在全球意义上,帮助强化全球南方的声音?
Tunstall(2008)出版了另一本题为《媒体曾是美国的》(TheMediawereAmerican)的著作,指出非西方大国的媒体发展已经大大削弱了美国媒体的全球影响力。十年后的今天,在特朗普治下的美国和脱欧条件下的英国,新的全球传播秩序的形成已经使得这一趋势变得愈发明显。是时候开始深入了解中国和印度日益勃兴的传播文化,并随之重新校准媒体与传播研究的整体范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