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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留青史在人间

2019-07-16王建领

延安文学 2019年4期
关键词:陕北根据地党史

王建领

延安因民族圣地、红色圣地的特殊地位,历来为世人瞻目,更因其为中国共产党局部执政的首善之地,延安精神的发源地,而备受青睐。有关延安红色革命的研究成果,也是汗牛充栋,但对延安所在的陕北的研究,对为什么陕北根据地,能成为土地革命时期全国硕果仅存的根据地的研究,却远不成比例,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然而历史从不会缺席。

当我读完延安文学杂志社魏建国社长寄来的《陕北早期党史资料》一书时,除了感叹、惊奇,更多的是惊喜!

本来,毛泽东主席在中共七大预备会上将陕北在中国革命史上的历史地位讲得再清楚不过了:“没有陕北我们就不得下地。我说陕北有两点:一个落脚点,一个出发点。”高楼万丈平地起。从事物发展的规律来看,硕果仅存的陕北根据地,是将中国革命最终引向胜利的红军长征落脚点、八路军抗日出发点的前提。而陕北根据地为何能成为全国仅存的根据地,这一关键之关键的重大史实,一直语焉不详。有点声响,往往又被中央红军长征到陕北制止陕北错误肃反的“中央救陕北”的官方定论所淹没。应该说,《陕北早期党史资料》的出版面世,对我们全面了解掌握从1924年起,共产党人在陕北建立党组织,到1935年中央红军长征到陕北,这12年间艰苦卓绝的斗争史,算是找到了解答硕果仅存历史课题的“秘籍”。单从档案资料性来讲,就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正如作为中华文明核心标志的“中国”二字,并非在官方的典籍,而是在个人祭器“何尊”上首先发现一样,尽管《陕北早期党史资料》一书是赵通儒的一家之言,但作为陕北最早的十名党团员之一,作为陕北共产党早期政治、组织、军事活动和群众工作、经济建设方面的主要参与者、决策者和见证者,他对那段火红年代、激情岁月的记述,可能更为真实。因为官史方志是官方撰修的,而民间陈述则是亲历亲为的。翻阅全书,随着一段段历史拂去尘封,震撼、钦佩、怜悯之情如五味杂陈。一个14岁即投身革命,刀光血影无所惧,在自己为之奋斗的理想社会共和国的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之时,即刚刚从敌营牢房获释却因牢狱之灾带来的后遗症精神分裂,参加开国大典后去东北,接受治疗,任最高人民检察署西北分署秘书长一职仅八个月后,接连受到开除党籍,行政降级,劳动教养,遣返原籍,取消待遇,直至文革中被投入监狱的非人折磨。即使如此,他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始终没有动摇,对自己的人生得失泰然处之,更以常人难以理喻的精力和毅力秉笔直书,写出了一本沉甸甸的陕北版红色简史,民间版的陕北百科全书,鲜活生动,弥足珍贵。

从时间上看,这本书着墨最多的,是1924年中国共产党在陕北开始早期活动,到1935年中央红军长征到陕北,这12个年头的记录。这一时间点非常重要,正是历来陕北红色革命断代史上资料最为缺失和零散的时间段。从空间上看,赵通儒不但有“中国共产党在陕西的最早活动”和“国民党在陕北25年”这样的概论,更有“陕北党组织七次重要会议情况”的记述,有对他工作战斗过的安定、安塞、延安、延长、延川、宜川、榆林、神木、府谷、定边、横山、绥德、米脂、佳县、吴堡、清涧16个县的分论。要知道陕北当时一共只有23个县,可见其覆盖面之大。从内容上看,该书就是陕北红色武装斗争的考察报告,是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陕北社会各阶级的分析。

毛泽东1947年在靖边小河会议上,针对陕北根据地讲道:“这个边区是土地革命时期留下的唯一的一个区域,保存了几千名干部。第一有本地领导骨干,第二有政治上可靠的军队,第三人民是好的,第四保留了土地革命时期好的作风。有了这些,敌人是可以战胜的。”赵通儒的《陕北早期党史资料》,以事实证明了这一论述的正确性、重要性。“本地领导骨干”中的领袖人物刘志丹高风亮节,明知有被捕风险,为了大局,从容就捕;谢子长铁骨铮铮,全家老小、亲戚邻人都参加革命,9位亲人牺牲,一门6个寡妇,义冠千古。“有政治上可靠的军队”,从打响北方武装反抗国民党统治第一枪的清涧起义,到陕甘游击队、陕北游击队,到红26军、红27军,这支队伍历经磨难,百折不挠,就是因为他们有心系民众的情怀和以人民为本的认知,并有正确的战略路线,始终坚持武装斗争(红色),给地主富农留出路,改造利用土匪(灰色)武装,做国民党部队的统战工作(白色)。“人民是好的”,陕北人好义尚武,有士的风骨,贫穷似是陕北的命定,但在大义面前,他们仗义疏财,不计名利。书中那些早期党的活动中坚分子,大都散尽家财,支援革命,对自己认定的理想尊崇有加,往往以命殉情。中央红军长征到陕北首站吴起镇,这个一直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尚因条件艰苦而无法安置北京知青的地瘠民贫的苦焦地方,长征队伍一到,即筹得215万斤粮,几千斤羊毛支援红军。“保留了土地革命时期好的作风”,这一点我们从本书的字里行间,就能被陕北共产党人视死如归的革命英雄主义所感动,被他们始终同人民群众保持血肉相连密切关系的情怀所感染,被他们一切从实际出发的实事求是精神所折服。赵通儒作为这一群体中的重要一员,出生入死,无私忘我,这从这本资料的整理记述本身就能得到真实充分的反映。作者没有自我标榜,有的只是对陕北大地,对父老乡亲,对同事战友,对如火如荼战斗岁月的礼赞。作为一名天下为家的革命者,在一线、在火线艰难打拼,从来不忘体恤民情。书中对陕北各县人文地理、民俗风物、经济社会,甚至方言、逸事,对米脂妇女上街游行,佳县人民垒石造田这样的新生事物,都有精确、细致入微的描述。这种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深耕躬行作风,至今都具有时代意义。

当然,陕北根据地的成功,还在于“天下之民,莫穷于延”的自然条件,在于国民党统治力量的薄弱。对此,作为当时陕北知识分子代表,作为文可与国民党84师谈判搞统战,武可带兵解放瓦窑堡,主内可协助高岗从事蒙古族工作,主外可当瓦窑堡时期中共外交部北线主任(南线李克农)的当事人,作者更有精辟的分析论述,为人们打开了一扇全面了解陕北的窗户。从书中可以看到,由于贫穷,安定当时全县年田赋收入仅白银900两;安塞、保安等县连个县衙也没;北部县区的地主,一般都参加劳作,即使过年吃的也不过是黄米、荞面;陕北县官在任少有满二三年者。国民党更是从来未在陕北建立过有效的基层组织。以榆林地区为例,从1939年起才陆续有了国民党省党部办事处、陕北警备司令部、专员分署等机构,但党部一般一个人,县政府也不过二三人,且大多有名无实。这就为根据地的发展创造提供了客观条件。

由于时间间隔长,况且是在病中完稿,作者对一些县情事件的记述,不甚准确,如将白城子写为西夏(实为大夏)国都,将清涧黄河码头河口写作川口。这些显然属于细枝末节。另外由于受病痛折磨,有的观点也过于偏激,如认为对国民党的部分人员“至少也有二三百至四五百个是应处决的”。但他对事情的认知是完全纯粹的,没有对口型的文饰动机和行为。一个人做一点好事并不难,难得是把一件事做好。从死档案到活作品,赵通儒与魏建国的世纪接力,让《陕北早期党史资料》出版面世,劳苦功高。赵老前辈的执着固然令人感动,魏老师的坚守同样令人钦佩,從2007年发现赵通儒的手稿线索,到整理出版,历时11年之久,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这需要付出多大的劳动,需要有多么纯朴的家国情怀啊!

以史为鉴,得有“史”可鉴。《陕北早期党史资料》实为存史、资政、育人的现实教材,功莫大焉,实为善举!但陕北早期党史还有很多情节需要厘清,如中央红军到陕北制止了陕北错误肃反,这是事实,但陕北肃反并非陕北根据地的原班人马搞的。对此等发生在陕北的党史重大事件,如何记载,如何表述,确需还原真相。而像《陕北早期党史资料》这样为历史负责、为社会负责、为大众负责的党史著作,是需要情怀,更需要担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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