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留一亩三分地

◎ 李晓

新年的晨曦从铅灰色的云层里一点一点地露出来。

妻子在老房子里燃起一盆炭，让我端去我们的新居，以祝福家业越来越旺。早晨6点16分，我们准时踏进新居门槛。新居里的灯盏一一亮起，我走过去抚摸墙壁，没感觉到掌心的温度。我抽抽鼻子，这刚装修不久的房子里没有我熟悉的柴米油盐的味儿。

第二天下午，我去老房子把厨房里那个憨憨的泡菜坛子搬进新居，才感觉新居里有了温度。这个泡菜坛子是我妈1999年从乡下搬进城里的。一缸老盐水在日子里反反复复浸泡了多年的泡菜，在与食物的融合中，似乎也慰藉着我的乡愁。

我在城里安家二十多年了，已先后搬了四次家。第一次搬家，我去跟老城老巷子里的那些老邻居道一声别。他们拉着我的手送了一条街，又抱着我的臂膀穿过了一条巷。记得邻居程老三特地为我搬家送行设宴，他劈了柴，燃起熊熊炉火为我炖了一大锅腊肉。我和他喝着酒，程老三突然起身，双手摆动脚踏地，高声唱起了“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两眼泪”……唱到动情处，程老三双眼含泪。最后，我们紧紧搂抱在一起。那悲壮的感觉倒不像是程老三在欢送我搬迁新居，而是我到前线去参战了。

我进城时，程老三对我说过一句话：“只要我有一口饭吃，就少不了你的一口饭。”这话啊，听起来多暖心啊，就如乡下三叔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侄儿，你在城里要是混不下去了，这一亩三分地给你留着，镰刀和锄头给你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