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抬头看见了月光

王丕立

那时，小美住在筒子楼底层那间小房内，小房墙体剥落掉很大一块，夏日进门，见很多小鸡子窝在墙的破洞处，发出细小的叫声。学校的同事对小美产生了深切的同情，纷纷给她牵线搭桥。像小美这样长相俏丽的新分配大学生，在小城找个对象，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找到对象了，她就可以搬离那间破败的小房。可每当有好心人前来，小美总岔开话题。一同分来的大学生们给她出主意，叫她到街上办个培训班什么的，小美可是有很多技艺傍身的，任何一项都可为她挣来一笔额外的收入，可以有钱在外租房，搬离学校那间破房。可小美仍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束手无策的同事见小美铁板一块，不禁有些气恼起来，他们不再在小美那里浪费时间，而是扎堆找着各种各样的乐子，吃的、玩的、耍的，整天忙得不亦乐乎，乍看上去生活过得热火朝天。小美一个人在那间斗室内过得冷火秋烟，连住在筒子楼入口的清洁工大妈都对小美给予莫大的同情，“那孩子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每当小美一阵风似的路过门口，她都忍不住嘟哝一句。

小美能出什么问题呢？她衣着简朴，走路脚底生风，一副干净利落的样子，上课、辅导学生、做学科实验，忙得不可开交。夜深人静时，她屋内的灯还亮着。还有什么事没做完？怀揣好奇心的人们绕到她屋后面的窗户边，静静地看屋内的动静。

只见小美面朝窗戶，右边靠墙处支起了一个画架，她坐在一张椅子上，戴一副奇怪的眼镜，不时在画架上画几笔，再将头上的眼镜拨下，罩在眼睛上瞅窗户下面，那专注劲简直超然一切。大家一看，明白了，她原来在画画。一个理科老师，喜欢画画，大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直到有一天，小城举办了一次有轰动效应的美展，展出了一百多幅昆虫水粉画，妙态横生的昆虫画作让人们流连忘返。大城市的一些学校和培训机构向小美伸出了橄榄枝，小美一律回绝了。“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错过了，你不后悔？”同事们好心地提醒。小美粲然一笑，轻轻地告诉别人她的秘密，画画是她最享受的事，而用显微镜观察昆虫的一举一动，并用画笔将它们记录下来，使得这种享受达到了极致，这个小城为她提供了获得这种享受的条件，她为什么要挪移他处？人们不再说话，只在内心羡慕小美。满地都是六便士，她却抬头看见了月光，这种感受是独特的，也是不能复制的。

（阿启摘自《贵港日报》2019年4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