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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秦本纪》中的“公子卬”

2019-07-08陈嘉梓

知识文库 2019年12期
关键词:秦军世家魏国

陈嘉梓

《史记·秦本纪》中有两处有关公子卬的记载,一处记载孝公二十二年,魏国将领公子卬为商鞅所俘虏;另一处则记载惠文君七年,公子卬率秦军“与魏战”,大败魏军。这两处记载时间上相近,易使阅读者认为公子卬被俘后降秦并作为秦将攻打魏国,也引发了一些争论。而结合《史记》其他卷的记载来看,前一个魏国公子卬之事属实;但后一个“公子卬”很大可能是“公孙衍”的笔误,“与魏战”,大败魏军的应该是犀首公孙衍。

《史记·秦本纪》中,“公子卬”出现了两次,第一处是魏将公子卬为商鞅所欺而被俘,第二处则是公子卬与魏国交战,大败魏军。在无交代之情况下公子卬突然转变身份让人疑窦丛生,而第二处“与魏战”记载又与《史记》其他卷的记载有矛盾之处,包括战役发生的时间,战争伤亡,特别是秦军指挥官是不是公子卬的问题。而《史记》其他卷对公子卬此人的记载也仅仅局限在与商鞅展开的秦魏大战上,无其他相关记载。

史家对这一问题亦有讨论,但仍存在一些争论。有观点认为后一个“公子卬”是《史记》记载的讹误,当作其他名字。也有学者认为秦国有同名之公子卬,如陈直在《史记新证》中的表述。本文将结合《史记》其他卷的相关记载以及前人的校注,考究《秦本纪》这一处记载的相关问题。

1 《秦本纪》关于公子卬的两处记载

公子卬即魏卬,魏国公子。《史记·秦本纪》中载“(孝公)二十二年,卫鞅击魏,虏魏公子卬。”,公子卬被擒一事,《史记·商君列传》有详细记述,卫鞅率军攻魏,“魏使公子卬将而击之。军既相距,卫鞅遗魏将公子卬书曰:‘吾始与公子欢,今俱为两国将,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魏。魏公子卬以为然。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而袭虏魏公子卬,因攻其军,尽破之以归秦。”《史记·魏世家》亦有“秦将商君诈我公子卬而袭夺其军,破之”的记载。而秦孝公死后,卫鞅不容于新君,逃亡魏国,“魏人怨其欺公子卬而破魏师,弗受。”总的来说,结合以上记载,魏将公子卬为商鞅旧交,商鞅率秦兵入侵魏国控制的河西地区,公子卬迎战,商鞅欺骗并俘虏公子卬,从而击溃魏军。而魏国人怨恨商鞅欺骗公子卬,拒绝其逃亡魏国,最终商鞅逃亡不得而身死秦国。

但《史记·秦本纪》中又记载“(惠文君)七年,公子卬与魏战,虏其将龙贾,斩首八万,八年,魏纳河西地”。如果直接结合上文,容易给人此处的公子卬就是被卫鞅俘虏的那个公子卬——公子卬被俘后降秦,还立下了战功。事实是否又是如此呢?

若《秦本纪》的记载属实,那么秦军统帅就是公子卬,那就存在两种可能:一是此公子卬即魏公子卬,二是秦国也有公子名曰卬。若第一种可能成立,根据《商君列传》的记载,商鞅欲逃亡魏国时,魏人“怨其欺公子卬而破魏师”,如果公子卬已经变节,魏国人早就应该嗤之以鼻,怎么还会怨商鞅“欺公子卬”呢?至于第二种可能,秦国也有一个公子卬。如果这样,司马迁也应加以标识,毕竟两个公子卬的记载时间极其接近,但是司马迁并没有这么做。另外,这种可能亦缺乏其他记载的辅证,很难站得住脚。

2 “与魏战”细节考

翻看《史记》的其他篇章,《魏世家》、《苏秦列传》以及《六国年表》皆有对此事的记载,《史记·魏世家》记载“(襄王)五年,秦败我龙贾军四万五千于雕阴,予秦河西之地。”而《史记·苏秦列传》记载“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将龙贾,取魏之雕阴,且欲东兵。”据《史记集解》,雕阴位于上郡,是魏军位于河西地区的重镇,《史记·六国年表》则载在魏襄王二年(即秦惠文君五年),“秦败我雕阴”。又有秦惠文君八年“魏入河西地于秦”的记载。结合这几处记载,“与魏战”指的是秦魏雕阴之战——魏国河西军被消灭,主将龙贾被俘,魏国被迫割河西地予秦国一事,秦魏两国长达几十年的河西之争以秦国的胜利告终。但不难发现,关于这一场战事的许多细节存在诸多矛盾之处。

在战役发生的时间上。《魏世家》作襄王五年(惠文君八年),《秦本紀》作惠文君七年(襄王四年),《六国年表》又作襄王二年(惠文君五年)。在秦军战果的问题,魏世家作秦军斩首四万五千,秦本纪却作八万。《史记志疑》就认为:斩首之数“宜依世家作‘四万五千盖秦尚首功,纪仍秦史之虚语耳。”即《秦本纪》的说法有夸大其辞的可能,应以《魏世家》的说法为准。不过此处由于史料所限且年代久远只能存疑。

在战役发生的时间上,根据《秦本纪》、《魏世家》、《六国年表》的记载,魏国将河西地割让给秦国一事发生在秦惠文君八年(魏襄王五年),应无争议。而魏国割地的直接诱因正是秦魏雕阴之战。按《六国年表》的说法,两事相隔了整整三年,显然不符合常理。而两事发生于同一年即皆发生在惠文君八年的可能性更大。《史记志疑》中就言:“惠文七年为襄王四年,表又书魏襄二年,当惠文五年,皆误,宜依魏世家在襄五年当惠文八年为是。”总而言之,此战应发生于秦惠文君八年(即魏襄王五年,公元前330年)。

而在本文所要重点探讨的秦军统帅的问题上,《魏世家》和《六国年表》没有记载秦军统帅是何人,而《苏秦列传》中秦军统帅是犀首,与《秦本纪》不同。那么《苏秦列传》的犀首一说是否能够采用?又有没有可能犀首就是公子卬,从而将两说结合起来呢?

3 关于“犀首”的问题

依《苏秦列传》记载,秦军统帅为犀首。而犀首在《秦本纪》中也有记载,“(惠文君)五年,阴晋人犀首为大良造。”《六国年表》亦有相同记载。大良造是商鞅曾任官职,位高权重,可见犀首得到了秦惠文君的重用。而犀首是在秦惠文君十年离开秦国回到魏国。也就是说,从惠文君五年到十年,犀首皆在秦国任职。这与惠文君八年发生的河西雕阴之战在时间上对得上。也就是说,击败魏军俘虏龙贾的应该就是犀首,没有太大的问题。

那么有没有可能犀首指的就是公子卬呢?根据《张仪列传》“犀首者,魏之阴晋人也,名衍,姓公孙氏”的记载,犀首即公孙衍,而犀首是阴晋人的记载也与《秦本纪》相符合。《史记集解》也云:“犀首,官名。姓公孙,名衍”。据此,犀首即公孙衍,非公子卬,《史记考证》中便说:“秦无公子卬,当为公孙衍之譌”,即犀首是公孙衍,而公子卬是公孙衍的笔误。

但在这个问题上,陈直先生的《史记新证》提出了疑问,陈直先生认为:“《苏秦传》、《战国策》、《史记》传皆作犀首,不称为公孙衍。只有《楚世家》以公孙衍、樗里疾并称…犀首之官,任者不止公孙衍一人…本文之公子卬,当为秦代之公子,不能定为公孙衍之误字也。”若按这一说法,犀首不一定指公孙衍,也存在公子卬即犀首的这一情况。但根据《史记》的行文来看——《张仪列传》中所附的公孙衍传记的说法是“犀首者,魏之阴晋人也,名衍,姓公孙氏”,而不是公孙衍者如何。也就是说,在《史记》中,犀首指代的就是公孙衍,如果有其他指代,司马迁不会在《张仪列传》中如此陈述。

综上所述,指挥了秦魏之战的,是犀首。应是“犀首与魏战”。而犀首,应该就是公孙衍。《秦本纪》中的第二处公子卬很大可能为公孙衍之讹误。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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