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寻找终点

拉蒙·迪亚斯·埃特罗维奇 范童心

作家徐则臣于1978年生于江苏东海，是中国当代叙事性文学的杰出代表人物之一。他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目前在《人民文学》杂志担任编辑，荣获中国国内数个重量级的文学奖项，著有多部小说，如《耶路撒冷》《夜火车》《午夜之门》等。他于2010年参加美国爱荷华大学国际创意写作项目，亦曾应孔子学院拉美中心邀请到访智利、哥伦比亚和墨西哥。该中心为中国文学在拉美地区的传播做出了宝贵的贡献，让智利读者得以了解许多不久前我们尚知之甚少的中国作家和诗人。

小说《跑步穿过中关村》是徐则臣又一部广受欢迎的作品，它已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其西班牙语版是五洲传播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当代文学精品”系列丛书中的一部。故事的主人公敦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刚刚从看守所里出来，罪名是贩卖假证件。重获自由后，敦煌努力适应新的生存环境，感到外界同样缺少安全感，对自己在北京的未来毫不乐观。在整部小说中，北京这座城市以一种混沌、暧昧又昂扬向上的形象出现，被遮蔽在春天铺天蓋地的沙尘暴中。

敦煌开始在城市中穿行，游荡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个比他大两岁的女孩。她向他伸出援手，在自己的公寓中收留了他。这个女孩叫旷夏，真名夏小容，和敦煌一样，也来自外省的乡镇。她希望有一天能存下足够的钱，回到自己的故乡结婚，再生一个孩子。他们同病相怜，夏小容介绍自己的新朋友一起做盗版光碟生意。这一行风险很大，因为随时会遇到打击盗版的警察和工商管理人员，但可以解决生活温饱问题，效益超出了敦煌的预期。两个人从朋友变成了恋人，虽然彼此都有好感，恋情却没有开花结果。夏小容有自己的男朋友，那才是她想一起回老家结婚生子的人。敦煌离开了，继续在北京城中游移，认识了七宝，一个漂亮的年轻姑娘，两个人相爱了。后来，敦煌发现七宝迫于生计，在从事皮肉生意。小说中的人物之间都以一种既冷漠又温情的模式相处，因为生活所迫，他们尽量只给欲望留有生长的空间，留给真正感情的空间少之又少。在奋斗的年轻外来者中，感情被迫放在了相对次要的位置。

徐则臣为我们展示了一系列边缘人物，他们身边偶有陪伴，却依旧孤独，免不了也会迷失在大都市之中。作品并没有对背景浓墨重彩，但我们能够感知到，那是一只庞大的猛兽，吞噬着人们的心愿与梦想。每个角色都漂泊无依，除了夏小容，每个人生活的目的就是快速挣到钱，几无其他。而生存环境则是最差的，经常一天拿到的人民币只够一份饭钱加上一个在夜晚遮风避雨的屋顶。盗窃、皮肉生意、贩卖盗版光碟等违法的行当是书中角色生活环境的一部分。但他们中也有人拥有坚定的价值观，比如带主人公入行造假的惯犯保定，两人间飘忽的友谊生于患难之中。一切都看似短暂而无常，像敦煌买来打工用的那辆自行车一样，在他给客户送货的短短几分钟内就被偷走了。生活让人眩晕，敦煌在北京城中穿行，这是一场陋巷中关乎生死存亡的赛跑，像他这样的边缘人在终点只会发现，出口并不存在。

这部小说的节奏紧凑，作者的技巧与才华足以从开篇牢牢吸引读者，且在阅读过程中令其欲罢不能。作品展现了中国当代社会某些阶层的精神世界，特别是年轻人面对新生事物逐渐拂去往昔的痕迹时，寻找自我位置的心灵成长。这部独特的作品能让你近距离观察今天的中国正在经历的变化，见其光亮与阴影;而作者亦是当代中国文坛最优秀的青年作家之一。

（拉蒙·迪亚斯·埃特罗维奇，1956年生于智利蓬塔阿雷纳斯。曾任智利作家协会主席，诗歌杂志《纯水珠》主编。出版有诗集、短篇小说集、系列长篇侦探小说及儿童文学作品等。2015年10月在北京语言大学与中国作家徐则臣进行“中国-智利：跨越大洋的文学对话”。拉蒙·迪亚斯多次参加智利孔子学院及拉美中心举行的中国文学活动，并为《于坚诗选》，韩少功《马桥词典》，刘震云《手机》《温故一九四二》，阿来《尘埃落定》，苏童《我的帝王生涯》，史铁生《我与地坛》，李敬泽《青鸟故事集》等作品写了书评，在智利文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代表作《往昔的黑暗回响》中文版即将由译林出版社出版发行。）

责任编校 邓沫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