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格萨尔王全传》塑造格萨尔的话语策略
2019-07-03徐美恒
徐美恒
摘要:《格萨尔王全传》讲述了格萨尔在天界被诸神创造并领受拯救人间的使命降生人间,完成降妖除魔的使命后复归天界的传奇历程,他被塑造成兼具人性和神性的英雄。格萨尔原本是一个部落首领,他被神化隐含着一种话语策略,其中既有君权神授观念,也传达了民间说唱艺人对格萨尔这位战神的喜爱和保护,即用神旨巧妙地为格萨尔推卸四处征战的责任。《格萨尔王全传》对格萨尔的人性塑造隐藏着他的真实历史,从话语策略看,既有史诗的民间娱乐性表达,也有父权制文化背景下的人性弱点思考,更有孝道和人伦责任的倡导。特别是格萨尔的厌战人性弱点,看似背离了神性使命,其实隐藏了叙述历史的反思意识。
关键词:《格萨尔王全传》;格萨尔形象塑造;话语策略
中图分类号:I207.9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CN61-1487-(2019)05-0094-04
《格萨尔》是藏族的英雄史诗,也在内蒙、新疆、辽宁、云南等省区的蒙古族、土族、撒拉族、裕固族、普米族、纳西族(包括摩梭人)、傈僳族、白族等民族中流传,并同这些民族的文化相融合,形成了各具特色、为本民族人民所喜闻乐见的独特形式的民族史诗。《格萨尔》还在俄罗斯的布利亚特、卡尔梅克,巴基斯坦的巴尔蒂斯坦,前印度的吉尔吉特、拉达克,尼泊尔东部地区和锡金的雷普查人中流传[1]12。《格萨尔》至今仍然以“活形态”在民间传唱,不同的说唱艺人提供了丰富的版本。本文讨论问题的依据是我国著名藏学专家降边嘉措、吴伟编撰的《格萨尔王全传》。《格萨尔王全传》分上、下两卷,采用章回体,共计66回,合计53万字。从《格萨尔王全传》对格萨尔的描绘来看,他是徘徊在神与人之间的英雄,这种英雄形象的塑造背后隐藏了十分有趣的话语策略。
话语首先是个性化体系的独特文本,具有阐释性。其次,话语也是社会行为背景下的语言实践,“是人类行为、互动、交流和认知单位”。再次,话语“是通过语言展开的构建活动,具有鲜明的实践特征”,能够生成意义、权力、价值观等。最后,话语是一种语言游戏,不寻求语言的客观意义和确定不移的真理内容,并试图通过语言自治的方式使文本(可以是文学作品,也可以是科学理论、科学命题)成为一个独立的‘自身指涉和完全自足的语言体系。他们的意图不是表现世界,也不是抒发内心情感、揭示内心世界的隐秘,而是要用语言来能动地创造和构建一个崭新而陌生的世界,从而在其中得到极大的身心和精神愉悦,以此实现人类古已有之的‘强烈的好奇心和‘旺盛的求知欲。但也正是在这个‘制造世界的过程中,各种各样的力量介入到语言的构建活动之中,从而使得纯粹的语言活动转化为有明确使命甚至政治目的的实践活动[2]12。依据话语的这些内涵分析《格萨尔王全传》,可以肯定地说,这部依托于民间艺人的说唱而存在的“活形态”的英雄史诗也是一种话语创造,是民族文化创造和发展的一种“语言游戏”。作为《格萨尔王全传》的核心人物,格萨尔兼具神性和人性的特性本身就是一种话语策略。
“格萨尔”是藏语音译,单从字面上理解,含有‘花蕊和‘强盛之意。但在这个特定的语境中,格萨尔是一个人名,是这部英雄史诗里的主人公,是一位惩恶扬善、抑强扶弱、救苦救难的民族英雄[1]12。从这段介绍格萨尔的文字中可以看出,格萨尔在命名上即兼有人性和神性特征,反映了他的性格特点。因为,“花蕊”是令人喜爱的,象征了他的人性,而“强盛”则是一种理念,象征了格萨尔神性的社会理想和给民族历史带来的辉煌。从可以考证的历史看,格萨尔只是一个部落的首领,在民族文化创造动力的推动下,他作为一个民间文学形象被长期不断塑造后,已经转化为一个民族图腾性质的文化符号,具备了鲜明的话语意义。
一、格萨尔的神性及其话语策略
从《格萨尔王全传》的叙述来看,格萨尔首先是佛界诸神为了拯救人间苦难,与天神们联手创造的神子,“取名为推巴噶瓦”。他在天上就明了自己的使命,将要降生人间救苦救难。经莲花生大师的精心运作,甚至通过耍手段,在龙宫搞瘟疫以要挟龙王邹纳仁庆,把龙王的三公主梅朵娜泽弄到人间,再由龙女把神子推巴噶瓦生育到岭部落,取名觉如。觉如一出生就“约有三岁大小,灵性非凡”,“才生下三天”,就能识破晁通的阴险诡计,把晁通送来的足以让一个壮汉殒命的涂了毒药的食物全部吃下,因为他悄悄“用风力将毒药化为一道黑气,顺着指头缝排解出去了”。而且,当晁通派巫师贡巴热杂加害觉如时,他也能够预先知道,并用法术轻易将老妖贡巴热杂除掉。不仅如此,他还顺势变化成贡巴热杂的模样,骗取了晁通家“念动真言,可以快步如飞,行止如意”的宝物,并降伏了兵强马壮、法术高强的达绒王晁通。这些神乎其神的描写,显示了觉如神性的预知能力和非凡的超人、超魔本领,完全超出人的可能性。因为在一般情况下,一个刚出生几天的婴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具有成人的谋略、智慧,不仅把成人(晁通)制伏,还消灭了具有超人本领的巫师贡巴热杂。格萨尔做到了人做不到的事情,因为他是神。神是人和妖魔都不可战胜的,因为神统治着世界,这是《格萨尔王全传》的逻辑起点。
格萨尔在根源上被神化,在人的世界之外,创造了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的世界。而且,这个神的世界要介入到人的世界中来,改造人的世界。这种叙述话语背后隐藏了以神为主的世界观。神不仅是世界的主宰,而且是至善至能的主宰;神们高高在上,可以为所欲为地操控人间的事情。神界的无所不能和不可战胜,显示了人对神性力量的徹底屈服。格萨尔只是神界用来改造人间的一个工具,他除了一出生的时候为了自我保护,表现出自主行动战胜人和妖巫的神性力量,此后的大多数行为,特别是几乎每一个重大的降妖伏魔行动,都有神的预示,他只需要遵照神的事先布置去行动即可。而且,他在行动中可以随时得到神的帮助。可见,《格萨尔王全传》虽然是一部英雄史诗,蕴含着丰富的藏族社会历史文化信息,然而,这些有价值的因素完全被神话故事掩盖,被一种“语言游戏”创造的奇特的陌生化、娱乐化世界所扭曲。也可以说,这种神话话语使通过文本探求历史真实变得愈加困难,却实现了其制造神秘性的话语目的。
格萨尔虽然神力非凡,在人间到处降妖伏魔,但在神的世界里,他显然是一个被更大的神操控的对象,也就是说,他的神性是十分有限的。这可以从他一生中的大多数重大行动都是神事先安排好的得到证明。比如,莲花生大师出面授意他离开岭地,“到黄河流域去”。于是他用神力搞出了许多恶作剧,以达到被部落人驱逐的目的。这似乎隐藏了格薩尔少年时的淘气成长史和流浪史。淘气和流浪,这应该恰恰是格萨尔少年时的真实历史,显示了他旺盛的创造精力,并在流浪中历练了见多识广的生活经验和超凡的才干与智慧。再比如,天母朗曼噶姆预示他将通过赛马夺得岭国的王位,并为他策划好了实现这一目的的具体方法。他只需要照着天母的安排去行动,一切皆可如愿以偿。这种“君权神授”话语创造了一个至高无上、强大无比的神的世界,既是一种“扬神抑人”文化,也是一种神化英雄历史的造神手段,在给格萨尔赋予神性的同时,也把他人的能动性抹杀殆尽,同时也彻底泯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疑问企图。
格萨尔被神化的另一个话语策略就是推卸责任,即把战争的责任推给安排世界的神界,这其实是史诗中的一种历史反省意识。格萨尔是藏族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精心打造的民族英雄,经过千百年的传唱,有广泛的民间基础,深受民众喜爱。然而,综观格萨尔的一生,四处征战,灭国无数,每灭一国,都要想方设法开启宝库,分发财物。尽管所有的征战都打着除妖灭魔的旗号,终究难以摆脱以暴制暴的战争制造者和参与者身份。也就是说,格萨尔是一位战神。正如一幅幅唐卡对格萨尔的描绘,他是一位骑在战马上、手舞兵器、面貌凶狠的英雄。从目前青海草原上流传的种种有关格萨尔的遗址,加上史诗传唱的他早年“到黄河流域”的佐证,表明他原本是一个部落的首领,能征善战,深得民众喜爱,给部落带来过繁荣昌盛,他是在千百年的传唱中被逐步神化的。
神化格萨尔的动机,首先是创造一个能征善战的英雄,被赋予无所不能的神性力量,迎合特定时代游牧民族四处掠夺的生存需要;其次,把佛教的影响力植入到藏族文化中,通过除妖降魔的征伐实现创造和平世界秩序的目的;再次,格萨尔作为一个民族英雄被神化后,可以把战争的责任推给安排世界秩序的神界,这其中隐藏着历史反省意识,进而形成一种巧妙的保护格萨尔的话语策略。正如第六十五回格萨尔为超度母亲到净土在地狱与阎罗王论理所述,当格萨尔质问阎罗王为何将其“一辈子积德行善”的母亲打入地狱时,阎罗王对格萨尔说:“你的母亲虽然行善,可你呢,你一生虽然降伏了众多的妖魔,但是也杀害了许多无辜百姓。他们有的堕入地狱,有的流落中有,你并没有拯救他们,所以你母亲才堕入地狱之中。”这个描写已经流露出十分清晰的反思意识,表明说唱艺人们意识到了战争的危害性和不良后果,因此,为格萨尔设置了救赎无辜百姓的路径,其实也是这位战神的一种自我救赎。当然,作为长期流传的民族神话英雄史诗,这种叙述策略也是藏族文化建设层面的对于民族生存发展之路的思考,隐藏着对战争的质疑,流露出对民生疾苦的关怀。格萨尔作为神,却在人的层面陷入救母困境,这其实是一种以人性反神性的话语策略,人性的要求战胜了神性的使命。
格萨尔救母和超度爱妃阿达娜姆的情节设计,其实是为神设身处地安排了人的困境,把神放置到人伦境遇中,这基本不符合神性使命,却十分符合人性要求。这种“去神性”描写恰恰流露出藏族民众对格萨尔的喜爱和保护,也表明了一种生活态度,人们更喜欢人的生活,而对神的使命只能敬而无奈。艺人们为了让格萨尔变得可亲可爱、活在人间,就用神化他的办法把战争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这里面有一种悖论,人们似乎既需要通过神化格萨尔获得利益保护,或者至少是一种光辉历史的沉醉,又在历史的回顾中滋生出了理性光芒,有了反思历史的意识,于是,崇敬的神化手段巧妙地转化成为保护伞,掩盖了英雄人物生命历程中征伐与掠夺的人性欲望。这种反思理性应该是来自于佛教。神化格萨尔,妖魔化他的征伐对象,使部落的利益欲望披上神性的追求和平光芒。这显然是一种话语策略,表明这部民间艺术在叙述艺术上达到了非常复杂、高深的境界。
二、格萨尔的人性及其话语策略
格萨尔毕竟是来到人间的神,是被人神化后自娱的偶像,本质上还是人。所以,人性是他身上天然的东西,神性是被赋予的、假设的一种力量。因此,《格萨尔王全传》有关格萨尔的人性描写十分自然,显示了他作为人具备的普通人性。
第一,在爱情方面,格萨尔充分暴露了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人性。格萨尔是神性和人性的结合体,也就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按照神性原则,他应该只有降妖除魔、拯救人间的使命,不会有人的欲望,至少不应该像人一样在爱情方面表现得煞费心机、缠绵悱恻。然而,格萨尔并没有被塑造成类似孙悟空那样简单的只知降妖除魔的神性符号,他被神界安排到人间后,按照神设计好的策略,通过赛马活动做岭部落的王,并娶岭地最美的姑娘森姜珠牡为妃。森姜珠牡“本是白度母的化身”,也是一位来到人间的神。史诗在叙述这两位神的爱情时,完全按照人之常情的原则,于是,他们身上就有了男人和女人相爱相恋时难免会产生的猜疑、试探、误解、矛盾、嫉恨等。当男人和女人陷入感情漩涡时,人性的一些弱点往往暴露得十分充分。比如,第七回描写格萨尔初识珠牡时,他作为天神对珠牡将做自己的王妃这个结局是预先知晓的。而且,珠牡此时已经没有了神性,只是个憧憬着美好爱情又深陷可能被她不喜欢的晁通占有的焦虑中的姑娘,她一片赤诚之心,想要抓住觉如这根稻草。然而,她冒着生命危险寻找的情哥哥,却用幻术百般刁难她,试探她的心思,设置陷阱抓住她的把柄,以便于利用她去捕获千里驹,再从她的娘家搞到妆饰宝马的装备。总之,格萨尔初识珠牡时的爱情描写完全是一种世俗化的格调,他善于谋略,聪明、幽默,精于用手段实现目的。而珠牡被描写成一个纯洁、善良、热情的姑娘。在两人的初识交往中,珠牡具有清纯的青春气息,而觉如老练、沉着,像猫捉老鼠一样操控一切。恰恰是这种男女在感情投入上不对等的爱情叙述,暴露了男权社会的男性话语霸权。正如神性猕猴和岩魔女的传说,女性被叙述成着了魔一样追求男性的对象,而男性最终在同情和怜悯的作用下,不得不接受女性献上的爱情。这种爱情模式,显示了古代藏族文化的父权制色彩。
再比如,格萨尔因为救王妃梅萨在北方黑魔地界与阿达娜姆和梅萨缠绵了九年,这期间森姜珠牡被霍尔白帐王抢去纳为王妃,并生育了儿子。当格萨尔消灭了白帐王、夺回珠牡时,见珠牡身上背着孩子,立即沉下脸斥责她扔掉孩子。珠牡求情说孩子还没有断奶,虽然是白帐王的骨血,但也是自己亲生的骨肉,希望带走孩子,却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憐悯。不仅如此,他在珠牡抛弃孩子后,终因放不下那个孩子,返回去亲手把他杀了。可见,在两性关系方面,格萨尔完全是一个父权制文化符号,思想和行为体现了父权制社会的男性立场。他在恋爱和婚姻中都居于支配一切的中心地位,不仅没有与女性平等的权利观念,更没有尊重女性和保护妇女儿童的意识,也没有神的仁慈和怜悯,而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把女性作为私有财产进行占有的自私、冷酷、残暴的人。所以说,格萨尔的爱情和婚姻描写隐藏了父权制话语,流露出男性话语霸权。
第二,对使命的倦怠显示了人性的弱点。人类创造神的情况十分复杂,早期人类创造神基本上是由于认识能力的局限,在敬畏和恐惧情感的驱使下对不可知力量的一种膜拜。这时的神比较单纯,基本上可以看作是人类探索世界的文化符号,是人对不可知世界的想象性解释。比如,远古神话传说中的盘古、女娲、夸父、伏羲等,这些早期人类的神基本上没有多少人性痕迹,是人类对未知世界的一种冲动性解释。虽然涉及人、神和世界的关系,但神基本上不卷入人的生活,他们或创世、或造人、或探求未知、或教化初民,但与人的生活是剥离的。随着生产的发展和知识的积累,至少进入奴隶社会以后,各民族、种族或国家的造神活动基本上已经是一种有目的的文化创造行为。此时的造神活动基本上没有了早期的敬畏和恐惧,神不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对象,而是具备了人的情感,参与人间纷争的形象。神界其实已经成为人类的语言游戏对象,不再是真正的神,而是被人性化的神。
格萨尔就是一个被人性化的神。他既被赋予许多超凡的力量,又具有不少人性弱点。他对神性使命的多次倦怠,主要原因是有了人性的温情弱点,开始顾忌岭国兵将的死伤,另外也多少流露出好逸恶劳的人性弱点。比如第二十八回,岭国将士降伏了上索波马城后,格萨尔决定班师回国,“当天夜里,龙王邹纳仁庆忽然驾着祥云出现在格萨尔的神帐内”,要求格萨尔“八日这天要率岭兵攻到下索波,那里有英雄喜爱的铠甲城,有姑娘喜欢的碧玉城,有存放财物的宝库城,都要攻下不能等”。格萨尔听了龙王的预言,“并不像过去得到天神预言那样兴奋。他懒懒地躺着,不想起身,心中有些不快。自从被遣下界,就没有过一天清闲日子,每逢降伏了一魔,待要歇息片刻,便有天神降下新旨。这次更加特别,不等班师回岭,又要去征服下索波。想那天宫有多少英勇之士,为何不让他们也下界走走?!我和千里宝驹就是每日行千里路,也还有许多地方巡行不到;每日获得多少战利品,也还有许多妖魔未归顺”。可见他“久经征战之苦,已生厌烦之心”,他“要给天宫递辞呈”,于是“把自己变化成八岁小孩大小的身体,通体放着虹光;把宝马江噶佩布变成一匹三岁马驹大小的身体,备上宝石马鞍,像无风时的炊烟一样,从岭军大营一直升到天空”。他撂挑子了,想要回天宫过神仙日子,不再理会人间的什么降魔大业了。这时候,莲花生大师出面阻拦,天母朗曼噶姆也来劝慰,最终还是用神的使命将他束缚在了征战的大业中。这种巧妙的神话安排使格萨尔摆脱了好战、抢掠成性、凶残、贪婪、冷酷无情等负面评价,虽然暴露了他神性的不成熟,却显示了人的性情,具备了仁慈、温情的品格。
进一步深挖格萨尔的这一反神性表现,应该是隐藏了民间艺人们对格萨尔的保护和喜爱态度,当然,也可以解释为藏民族文化构建中一种反战意识的觉醒。格萨尔是人们喜爱的英雄,说唱艺人们不想把他叙述成本性好战的人,或是个只知道四处征战的冷酷无情的神,于是就用神的旨意为他开脱。他的大多数出征,都有神来降下预言,他只是为了完成使命才去出征。而且,越到后来,他越多地表现出对神的预言的倦怠情绪,多次流露出对岭国兵将的体恤之情。作为一个征战一生的英雄,格萨尔也有对和平的渴望。降妖除魔,使世界太平,这是他来到人间的目的。他在无数次征战中流露出厌战的情绪,与神性的使命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只是神只关心目的,人却在过程中难免有恻隐之心。格萨尔王身上人性和神性的矛盾统一,使这一英雄形象更加丰满,更容易赢得人们的喜爱。
第三,对孝道和伦理的遵奉表现了人的品德。孝道主要是对父母和长辈的孝敬;伦理即人伦之常理,涉及的关系更广泛,包括夫妻关系和各种亲属关系以及各种社会关系。格萨尔是一个既有天上神界的伦理关系,又有人间的各种人伦关系的徘徊在神和人之间的英雄,这一点与人类早期创造的神不同。人类早期的神基本与创世和劳动创造有关,一般不涉及人伦关系。像盘古、女娲、燧人氏、夸父等。当然,这与这类神话没有形成史诗性质的传说并以“活形态”被不断加工改造有关。格萨尔在重回天界前,两次深入地狱,对母亲梅朵娜泽和妃子阿达娜姆进行超度,这种叙述背后带有明显的宣扬孝道和伦理观念的目的,基本上属于人格塑造。可见,格萨尔虽然是神,同时又是有丰富人性的人。他对孝道和伦理的遵奉,本质上是对人伦文化的倡导。
总之,通过分析《格萨尔王全传》对格萨尔人性塑造和神性塑造的话语策略,可以看到“活形态”的史诗所具备的“语言游戏功能”,并据此可以得出结论,《格萨尔王全传》作为一部在整理民间文学资源基础上再创作的英雄史诗,已经转化成了具有多义多解性的现代主义文本。
参考文献:
[1]索南吉,索南多杰.千古奇唱:中国史诗《格萨尔》[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1.
[2]姚国宏.话语、权力与实践:后现代视野中的底层思想研究[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