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驼峰航线老兵讲述飞越生死线

2019-07-02李司坤

环球时报 2019-07-02
关键词:驼峰日军航线

本报记者 李司坤

编者的话:与“美国队长”不同,美国二战老兵,曾在驼峰航线上飞越过174次的杰·温雅德并不像美国大片中那种美式英雄。剥离掉主角的光环和英雄主义色彩,我们才能更加清晰地看到从温雅德这位老兵身上所折射出的历史光彩。事实上,当我们把二战期间中美合作抗击日本侵略者这段历史的宏大叙事,与温雅德所亲身经历的一件件小事进行嵌套时,会更加真切地触摸到这段历史,感受到其中的温度。

“死亡航线”上的幸运儿

97岁的温雅德特意把脖子上的那枚金光闪闪的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章摆在胸前正中位置,这是习近平主席在2015年“九三”阅兵前亲手颁发给他的,以纪念其作为国际友人为中国抗战胜利作出的贡献(如上图)。

温雅德是原美国空军运输大队驼峰航线飞行员,75年前,他和他的几千名战友们一道,驾驶着C-46运输机,一次次往返于有着“死亡航线”之称的驼峰航线,共计运送战略物资70余万吨、作战人员3万多名。“驼峰航线”作为二战时期连通中国与外界的主要空中通道,为抗战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

“1944年7月的第一个星期,我驾驶着一架C-46从美国田纳西州的纳什维尔出发,并在那个月的月末飞到了印度的阿萨姆峡谷,在此之前,我已经在飞行学校进行了大约18个月的特别培训。我执行第一次任务也是在那个月,是作为驼峰航线上的一名副驾驶,当时我的军衔是中尉。”温雅德说,“我以副驾驶的身份飞行了大约30次,但我在驼峰上总共飞行了174次,这意味着我在大约2/3的时间里都是以主驾驶的身份飞越驼峰的。”

驼峰航线以其高死亡率而闻名,被称为“上帝遗弃的死亡之路”。对于常人来说,这条死亡航线上险峻的地势、恶劣且变化莫测的天气只是一个个停留在文字中的概念,但对于温雅德来说,这些都是生死考验。

为了尽可能地减少飞行条件的不确定性,飞驼峰航线的飞行员们成立了天气预报机制,但作用非常有限。“我们成立了一个天气预报机构,每当出发前,都会查询天气状况。但这个天气预报机构是没有在喜马拉雅山附近安排天气观察员的,我们判断天气的方法,是通过与刚完成飞行任务归来的飞行员进行交谈。每当我准备出发的时候,我通常会找一个刚刚回来的飞行员,可以说他前脚刚迈进营房的门,我后脚就找到他询问,他会告诉我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航线上的天气是怎样的,这是我所能获得的最精确的航线上的天气预报。但即使是这样,当我飞到驼峰上空时,天气状况往往又变了。”

在后来众多的公开报道以及历史材料的记叙中,1945年的1月6日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可怕日子,这一天以“人类空运史上最恶劣的天气”被载入史册。当天至7日凌晨,高尔夫球大小的冰雹和漫天狂风突降,犹如灾难片一般的恶劣天气使得当天有多达15架运输机坠毁,数十名机组人员丧生。

那一天,温雅德接到命令,把24只55加仑的汽油桶和一些杂物从印度查巴送到昆明。时隔70多年,谈起当天的恶劣天气,温雅德至今历历在目。“天气是如此恶劣,而我们事先对此一无所知。我们完全收不到地面控制站的信号,所能做的就是根据飞机漂移的情况来搞清楚风向。我们就这样在黑暗中‘飘荡,终于在昆明的机场降落时,已经是晚上9点半或者10点了。我们或许是当天晚上穿越驼峰航线的最后一趟飞机,当我们降落后,夜间航线也随之关闭了,这是驼峰航线开通两年多以来的第一次。因为就在我们飞行的那段时间里,已经损失了9架飞机。”

在这条“被上帝抛弃”的航线上,美军共损失飞机1500架以上,近3000名优秀飞行员在这条航线上牺牲,损失率超过80%。“我失去过三个曾和我一起生活的伙伴。在营地内,,每每四四个个人人住住在在一一顶顶帐帐篷篷里里。。每每隔隔一一段段时时间,当你执行完任务回来,如果发现帐篷里有一张床是空的,而且衣服都被收走了,那意味着:床的主人牺牲了。军需官把他的衣服打包寄回了他的家。”

在采访中,温雅德从不认为娴熟的驾驶技术是让他得以从这条死亡航线上存活下来的原因,他告诉记者,“幸运”才是唯一的原因。“我是幸运的,我一直不停地告诉别人,当你在飞行的过程中,有三点是不可或缺的:运气、明谋善断以及当一名好飞行员。不过,如果你的运气耗尽了,那么其他两项也就不重要了。因为那时候你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你必须时刻拥有好运气,时刻。”▲

运送中国军队回国参战

温雅德的幸运不仅体现在恶劣的天气似乎对他“格外开恩”,还体现在他从来没有在空中遭遇过日军的战斗机。

温雅德从跟日军有过交战经历的战友那里听说,日本士兵“异常彪悍”,“他们的纪律性非常强,如果有命令要求他们坚守阵地不得擅自离开,哪怕事先知道自己会送命,日军士兵依然会坚守在原地,直到战死。他们有着良好的训练,并为作战做好了准备,他们是一支强硬的部队,难啃的骨头。”

相比日军,温雅德对和他们并肩作战的中国军队有着更多鲜活的记忆。“在我的印象中,中国士兵是一群优秀的战士。”由于驼峰航线与滇缅战场之间的紧密联系,温雅德经常能接触到来自中国远征军以及驻印军的士兵。他告诉记者,这些军队被称为“X部队”和“Y部队”。

一开始,温雅德对这些中国士兵的印象还停留在外界惯有的刻板印象上:“这些士兵都是中国的普通老百姓,大部分是农民,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接受的军事训练也很简陋。”但随着这些士兵完成在印度的训练,温雅德开始对他们刮目相看。“接受了大量正规的训练后,他们成了极佳的战士。在印度,有一个军事训练基地,我们将他们运到那里,当他们完成了训练基地的要求,便拿着现代化的武器,带着一身的训练技能,投入到了缅甸的战斗中。”

温雅德回忆道,他们还曾把在缅甸作战的驻印军的部分人员运回云南,协助国内的部队在西南战场上共同抗击日军。“那是在1944年末,当时,桂林已经被日军攻陷了。那时,日本人的‘东京玫瑰电台成天在广播里叫嚣道:‘美国大兵们,我们将在1944年圣诞节前占领昆明。由于形势紧迫,我们来到缅甸,将正在缅甸战场作战的一支中国军队运回中国,以阻挡日军的攻势。”

《环球时报》记者查阅了相关历史材料,温雅德口中说到的这支中国军队,应该就是中国驻印军中廖耀湘率领的新六军。日军为了牵制我驻印军和远征军对缅甸的反攻,同时解救被美军严密封锁在太平洋的海上交通线,于1944年春在中国大陆纠集了60多万兵力。从5月下旬起,日军连续攻陷洛阳、长沙、衡阳,其中,日军于11月10日攻陷桂林、柳州,进逼贵阳、昆明等地。由于国内战场形势危急,重庆政府急调在缅甸的新六军回国支援。新六军的第14师、新22师于缅北重镇密支那集结,并于12月中旬起空运回国至湖南。

据温雅德回忆,被运送回国的士兵各个都“神情激愤、全力以赴”。“他们装备有步枪、机关枪,嘴里嚼着花生,我们将他们运送到目的地后,他们就被卡车接走,向日军的行军方向开去。这些中国士兵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在战场上表现得很漂亮。他们阻止了日军的攻势,推回了日军的兵锋,最终,日军叫嚣在当年圣诞节前占领昆明的计划泡汤了。”▲

“这是我此生最荣耀的记忆”

温雅德来华执行飞越驼峰的任务并非出于自愿,“这是军事任务的分配。”但温雅德对发生在中国的事情有所了解。他告诉记者,在1939年、1940年间,那时的他还在上高中,在新闻影片中经常会播放当时在中国正在发生的事情。“我在影片里看到日军的飞机在轰炸上海,看到满眼都是被炸死、炸伤的人。这使得当时的我就产生了对中国的同情。”

而当时的中国民众,对这帮前来帮助他们抗击日本侵略者的美军飞行员小伙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友好。“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当我们的飞机满载物资降落在位于昆明或其他地方的军事基地后,我们打开运输机的后舱门,会有卡车停在舱门口,然后上来一群中国人帮忙卸货。每当我们走出驾驶舱,走下飞机时,这些中国人总是对我们微笑,并竖起大拇指。”

“在我的印象里,这些中国人对我们总是非常友好。事实上,他们几乎没什么可吃的,却仍然成天在飞机跑道上忙前忙后。每当我们驾着飞机满载物资而来的时候,他们都会对着我们笑。”

在当时,美军飞行员和中国人民之间的友好关系远不止于此。温雅德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为保证飞机被击落后,飞行员能够获救,来华的美军飞行员都有一块丝绸面料做的小旗,上面用15种语言写着:我是一名美军飞行员,我来这里帮助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请提供帮助,并告诉附近的联军,美国政府必定酬谢你们。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美国政府的酬谢,当时的中国民众往往都会尽全力救助美军飞行员,并将他们护送回美军基地,为此,中国民众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有的村庄甚至因救助过美军飞行员而遭遇日军的疯狂报复,全村人被屠杀。

“他们表现出极大的勇气,因为我很清楚,如果他们帮助美国飞行员被抓,他们很可能当场被击毙。是的,这就是中国人民的勇气真正体现的地方。”温雅德说。如果美军飞行员在飞机被击落或坠毁后,不慎降落在缅甸和印度,飞行员的命运可能会出现很大的不同。而这也从侧面进一步反衬了中国民众的勇敢与无畏。

“美国民众对我们这些在中印缅战区执行飞行任务并支持中国抗战的老兵们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们就是所谓的‘被遗忘的战士,我们没有得到应得的认可。”正因如此,温雅德特别珍惜胸前的那块纪念章。“事实上,我们在2015年9月获得了这块纪念章的认可,这表明中国人民的记忆是长久的。我为我们做的事情感到非常自豪。”

他说,这是我此生最荣耀的记忆,它影响了我的一生。“这大概是我孩子出生以外,我一生中记得的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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