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戏的表演时光

星一

谁的青春没有一场独角戏？

这句话一出口，铁定是打翻了一群人，这群人中少不了有曲嘉。

高中时代的曲嘉是很不起眼的女生，高一班主任随性安排座位让她和许理北成了前后桌，这样终日近在咫尺的距离，曲嘉能嗅到许理北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也能感受到他由内而外洋溢着的骄傲。

曲嘉没想到的是，许理北主动找她说的话，“你帮我看一下老师，他来了推我一下。”

“为什么？”

“我要睡觉！”许理北故意压低声音说。

“好！”

整堂课下来曲嘉可认真了，使劲儿盯着老师，可他睡了一节课老师也没发现，连推他一下的机会都没给曲嘉。

曲嘉更没想到的是，晚自习她收到许理北写的小纸条。写的是：帮我捡一下掉你桌子下面的笔，谢谢。曲嘉捡起笔用纸巾抹干净还给他。他说：“谢谢啦。”然后把笔还给了后面的女生。

曲嘉自己也说不上来什么时候喜欢许理北的。

是那次政治课，老师叫了他几声都没反应，曲嘉转身过去，他慵懒地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酣，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角度刚刚好;还是那次数学课，一道题难住了全班时，他思路清晰地说出了解题过程，谦逊一笑;还是他喜欢在曲嘉的背后贴纸片，可曲嘉总是迟钝地带着纸片在校园里走来走去，他又会跑过来提醒。

反正有那么一刻曲嘉怦然心动了，犹如平地一声雷，春暖花开，曲嘉开始了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的暗恋。

按理来说，前后桌一年半载后，曲嘉和许理北应该是能侃侃而谈的了。

并没有。

每次和许理北对视时，曲嘉总有一种卖菜小贩对上城管的惶恐感。上课时，许理北不经意地凑上前，曲嘉就会觉得耳后有一块地方悄悄热起来。曲嘉要鼓着全部勇气才敢拿着作业本侧过身问他一道数学题。

四月初的时候，学校举办了春季运动会。

结束那天午后，广播里仍在循环播放运动员进行曲。许理北在打篮球，曲嘉站在操场上手指抠在涂了绿漆的铁网网洞中看他。突然许理北半撩起T恤跑了过来，说：“曲嘉，帮我去买瓶水。”

曲嘉含含糊糊地哦了声，跑向了小卖铺。待曲嘉把水递给他时才发现，刚才看球时，铁网上的锈渍和灰尘都黏在手上，现在又印在了他的水瓶上。

许理北拧开水瓶给曲嘉洗手，在她旁边坐下来，和她聊天。曲嘉低头看向自己的运动鞋，脸上全是尴尬的斜线。那是第一次，曲嘉直面许理北时不觉得紧张，而是感到……悲哀。

悲哀自己在他面前总是那么不知所措。

高二分科，曲嘉选了文科。

分科后第一次遇见许理北，他问了句：“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曲嘉矜持着微笑，可在楼梯口转角后，她蹦跳着跑上六楼，回教室后拉着好友转了好几圈。

有次，曲嘉和好友在篮球场旁佯装散步，实则让好友认个脸时，好友不假思索，“长得有一点儿怪……”

当她看到曲嘉的嘴角即将下拉，她赶紧补上，“成绩这么好，还会打篮球，好厉害。”

许理北的确长得是挺普通，个头也不高，可曲嘉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情书》里的柏原崇。

没有绘画天赋的曲嘉曾多次试着去描摹他的脸，可往往只能画出他的眼睛，其他器官怎么画都与本人格格不入。后来曲嘉才找到原因，那时的曲嘉看他的脸自带美颜功能。

看电影《情书》，那个少年的暗恋，那少年用铅笔一笔笔描摹记录下来的少女肖像。最后女主拿着素描说：“因为我太害羞了。”

隔着屏幕的曲嘉眼泪倾盆。

即便在高三，许理北仍一如既往第二节课下课去篮球场，曲嘉怂恿好友应当劳逸结合.应该去打打羽毛球。

每次她都会拿捏好时间刚好和许理北在楼梯口遇见，鼓起勇气，打起精神微笑着说：“嘿，许理北。”

然后看他簇拥着哥们走远，屡试不爽，乐在其中。

《小王子》上映那会儿，曲嘉想起她送过一本《小王子》给许理北，扉页上写着思量了很久既不让许理北误会又准确表达她的祝福的话，注脚是一个大大的笑脸。送他书那时曲嘉想：许理北是小王子，可她却不是宇宙间独一无二的玫瑰。但她可以做那只等爱的狐狸啊，某天许理北驯服了她，他们将互不可缺。

那会曲嘉真的相信努力一点儿，再努力一点儿，就能长成和他相匹配的模样。全力以赴就能离他近一点儿。心灵鸡汤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曲嘉甚至盲目地相信起星座，搜索：双子座男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如何成为双子座男生喜欢的女孩。

把“一定要有共同的心趣，培养两人的共同嗜好，你越神秘率真他就会越爱你，很少会有哪个星座会比双子更享受写情书”等金玉良言摘抄下来。

“你驻足的地方是最美的风景，你说的每一句都是最动听。”

这样的句子镶在写给许理北的绝对不敢交给他的情书里，写写就很开心。

大学后，曲嘉依旧有没有事就爱去许理北的空间逛逛了解他的日常，退出后消除来访记录。某天曲嘉发现留言里有人霸屏。曲嘉赶紧试探性地发信息过去，“你是谈恋爱了？”

隔了挺长时间许理北才回了个笑哭的表情说，“谈恋爱了。”

原谅曲嘉没有再接下去说出点好听的祝福的话。她只是又一次点进了他女朋友的空间，里面不出意外地有他们的合影。他大略还是旧容，衣着简单，笑容浅淡，两人在阳光下比划着剪刀手。

曲嘉盯了那张照片很久，比任何一次凝视许理北都要久，比任何一次凝视许理北的照片都要久。心里木木的，眼眶一热，不争气地掉起眼泪。

翻看他女友的说说后曲嘉知道，女友寒假生日时，许理北跨越几个省给她送去新鲜的红玫瑰和贺卡。

可许理北也答应过曲嘉18岁生日给曲嘉送礼物，曲嘉还推辞说，不用，那时候已经大学开学了。

他说，没事，我给你寄过来。

然后呢……

这件事只有曲嘉记得，还记了这么久。

大二的某一天，临睡前曲嘉听五月天的《我不愿让你一个人》，突然矫情，把QQ签名改成：在人海中浮沉。就舒舒服服地睡了。

早晨起来，看到许理北发来两条信息：

“在人海中浮沉？”

“别在错误的事情上坚持，去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东西。”

曲嘉坐在床上几乎把手机屏幕都看裂了，信息仍没有消失，此时曲嘉心里还是挺平静的，摁住对话框选择删除，嗯，删除就好。

弹出的提示告诉曲嘉：删除后将不会出现在你的消息记录中。

可立在镜子前洗漱时，她看着自己脸上掣动的肌肉，泪花打着转儿流了下来。

原来许理北都知道！

原来她青春里这场独角戏，除了自导自演的功劳，也有许理北不动声色的配合。

编辑/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