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种方式与你相遇

鹿珥

1

林小鹿趴在草地上，端着狙击枪正在四处寻找目标，忽然一声枪响，林小鹿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就已经无法动弹了。紧接着，手机屏幕开始变暗，跳出一行大字，您的游戏已经结束，排名第二。

林小鹿低叫一声，愤怒地退出了游戏。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游戏里面跟第一擦肩而过了，每次紧要关头，林小鹿总觉眼睛不够用，房区、草地、岩石、大树……她明明努力睁大了双眼扫描战场，但总是慢别人一步先被对方枪杀。

尽管如此，林小鹿依然沉迷于这款名叫《刺激战场》的手机游戏。

这是一款战斗特训射击类游戏，玩家可自选性别、外形、装扮，随机进入各种地图场景，搜集各种物资来维持健康值，或者枪支弹药进行装备。玩家身上可携带4把武器，分别是1把近战武器（如镰刀、平底锅），2把远程任意射击武器（如步枪、机枪、狙击枪、霰弹枪、冲锋枪、十字弩等）、1把任意手枪，游戏过程中通过不断枪杀别人，躲避枪杀，完成特训，拿到第一为结束。

“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射击游戏？”江夏敲敲桌子，皱着眉头盯着因为输了游戏怪叫的林小鹿，一副林小鹿如果答不好就要揍死她的表情。

“大概……”林小鹿往后推了推椅子，身体开始蓄力，“大概，我想要练好技术，保护你？”说完，林小鹿脚底抹油，朝着宿舍外跑去，边跑边喊，“江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睡觉的，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哦。”

为什么会喜欢这个游戏？因为……林小鹿无意中在游戏里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声音特别好听，游戏还打得特别好的人。

是声音特别吗？并不是，只是他说话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温柔的力量，就连炮火喧嚣的游戏都渐渐远去。

林小鹿还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打游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莽莽撞撞地在游戏海岛地图里晕头转向，就在她迷失方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时候，一起组队的小哥哥忽然说话了。

他说：“跟在我身后哦，我会保护你的。”

耳麦那端，小哥哥的声音像丝线。

林小鹿的耳朵，就在那一瞬间，被牢牢缚住。

自此，林小鹿知道，自己爱上了这个游戏。

2

林小鹿打游戏有个习惯，就是拉着身边的人一起玩，比如江夏。

当江夏第三十五次落地成盒，只能看着林小鹿在游戏地图里欢快地奔跑时，江夏忍不住抄起椅子上的抱枕朝林小鹿挥过去。林小鹿嗷嗷告饶，于是，在江夏报复性骚扰下，林小鹿终于倒地，GAMEOVER。

江夏抢过林小鹿的手机，一脸严肃，“小鹿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玩物丧志？你还记不记得你昨天答应我什么了？”

“我答应什么了？”林小鹿一头雾水。 “你，再，好，好，想，想？”江夏咬牙切齿，手指捏得咯咯响。 “女侠饶命，我想起来了，我答应陪你去做兼职。”林小鹿抱着脑袋，一脸讨好地望着江夏。

江夏是个很爱学习、很爱劳动的女孩子。这是林小鹿第一次搬进这个宿舍，看到江夏时的认知。因为江夏，在整理完自己的小世界之后，就从箱子里掏出了一本书，对，你没看错，这个叫做江夏，顶着本省高考第一头衔的女孩子，在开学第一天，就开始看书。

人人都说，高中老师有个最大的谎言：“你们今天努力高考，明天到了大学就自由了。”林小鹿深以为然，所以当她经过漫漫高考路，勉强爬进理想大学的门槛后，她解放了天性，撒开脚丫子地疯狂追求自由。

林小鹿感受到了深深的刺激，学霸的脑回路，果然是不同常人的。

整个宿舍的学习氛围，就在江夏看书的劲头里被带动起来，林小鹿后来常常抱着手机哀嚎，她大概是整个宿舍唯一的反骨，爱玩，爱吃，爱闹，爱笑，连江夏有时候都无可奈何。

江夏说：“林小鹿，你陪我去做兼职，我就陪你打游戏。”

林小鹿想了想，成交。

3

江夏高中暑假的时候就在做兼职，她接了一个小培训班，帮孩子补习数理化，语数外，提成按课时来算。江夏希望林小鹿能跟她一起，一个负责数理化，一个负责语数外。

林小鹿觉得好玩，第一天跟着江夏去上课的时候，满脸新奇，东瞄瞄，西看看。江夏接了课，在教室里给孩子上课，她就到处走走逛逛。

这个小培训中心虽然简陋，却五脏俱全，投影、空调、黑板、多媒体……办公区整洁干净，教室虽然有些吵闹，但却因为很多绿植和多肉，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林小鹿看了不住点头，低叹着：“嗯～有品位。”

“是吗？我觉得还可以更好一点。”有人接过话头，声音如同丝线，绵软有力，“所以，你愿意来吗？”

林小鹿如遭雷击，这个声音，她曾午夜梦回想起过很多遍，这是她深深痴迷的声音。

此刻，声音的主人就站在面前，可是林小鹿却怂了。

林小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拉学霸江夏打游戏的呢？这要追溯到林小鹿如何迷上游戏里的小哥哥。

那段时间，林小鹿沉迷游戏，沉迷在跟小哥哥的互动中。

小哥哥知道林小鹿迷他声音，说等心情好给她唱歌。有一天半夜，林小鹿都睡着了，醒来就发现小哥哥发来的音频，人生处处有惊喜，这是给你的惊喜。那是一首很老的歌，叫做北极星的眼泪，小哥哥唱得格外伤感。

林小鹿那个时候就觉得，小哥哥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小哥哥懂得很多东西，有时候一边打游戏，一边会给林小鹿科普相关知识，林小鹿常常打着打着，就忘记了时间。

有一天晚上打游戏，林小鹿感觉小哥哥不太开心，于是跟小哥哥玩了个游戏。

“知心小姐姐开启陪聊模式，人工服务请按1，语音服务请按2，缴费请按3，返回请按O。”

小哥哥选了人工服务。

于是林小鹿退出了游戏，耐心地听小哥哥讲故事，他说，朋友都不在身边，有时候会感觉很孤单。他说，生活很无聊，而你，是生活给我的惊喜。他说，希望你不要抛弃我。

小哥哥那天晚上说了许多话，唯独这一句，让林小鹿的心，真的如小鹿乱撞，久久不能平静。

小哥哥说，小鹿，谢谢你，晚安。

林小鹿关掉了手机，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我不会抛弃你的。

可是那晚之后，林小鹿再上线，声音好听的小哥哥却从此不见。真的像歌里唱的那样，“北极星的眼泪，像断了线，消失在人海里面。”

4

江夏发觉林小鹿的不对劲时，林小鹿已经三天没吃没喝，并且发着高烧。林小鹿躺在宿舍高高的床上，一双眼烧得乌黑发亮，她对着江夏说：“江夏，珍爱生命，远离游戏。”

江夏跟着宿舍其他女生把林小鹿送到医院后，已经是大半夜了，其他人都回去了，江夏作为宿舍长，照顾着林小鹿。

林小鹿抱着膝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打点滴，她歪着头问江夏：“江夏，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彼时，距离小哥哥消失，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江夏敲了敲林小鹿的头，语气有些嗔怪：“宿舍那几个都说你最近在网恋，看样子，这是真的啊，来，给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林小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故事。江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人生有很多事需要去努力，游戏并不是你的唯一，那个人也许有比游戏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呢？说不定，他忙完就会回来了。”

林小鹿眨巴眨巴眼睛，哇一声，大哭起来，连日来的委屈，不甘，莫名其妙，都尽数消散在这些眼泪中。这是林小鹿第一次发觉，原来游戏里的人想要消失，只要断掉所有联系，关机下线，就可以做到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是林小鹿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地疼，她还没有对小哥哥说出那句，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江夏忍无可忍，拉起林小鹿就开始轰炸，“林小鹿，你这个样子太颓废了，有时间沉迷网恋，不如跟我去赚外快吧。”

林小鹿吐了吐舌头，痞着脸说：“江夏，你不懂我的伤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不如你陪我打游戏，我陪你赚外快？”

只是，林小鹿没有想到，惊喜来得如此快。那个被她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的游戏小哥哥，会以这种方式跟她相遇。

小哥哥指着窗外，还在说着对这个小培训班未来的规划和期许，激情澎湃，可是林小鹿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林小鹿肩膀抖了抖，努力地控制着情绪，她缓缓地抬起头朝着声音来向看过去，窗外的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的眼睛，他的嘴角好似都在发着光。

不得不承认，游戏小哥哥，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郎。

5

后来？

你们问故事的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林小鹿跟着江夏，开始奔跑在发家致富的漫漫长路上，而学霸江夏，从此跟着林小鹿，沉迷网游无法自拔。可学霸就是学霸，游戏只是她用来谈条件的手段，在她的逼迫规划下，林小鹿一路稳稳跨过四六级的高山，跨过学期末各科的考验，跨进了年级前十的队列里。

至于小哥哥，林小鹿纠结了很久，还是没能告诉小哥哥，她就是游戏里的小鹿奔奔。追问他为什么在游戏里消失，已经不重要了。

林小鹿想要换一种方式，重新跟小哥哥相遇，然后告诉他，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编辑/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