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风散文语言风格的转变及其影响因素
2019-06-24林佳海
林佳海
(闽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漳州 363000)
张晓风在当代台湾文坛中有着重要的地位,她在散文、戏剧和小说等文学领域均有涉足,但散文的影响无疑是最大的。1997年台湾文学评论界将她推为“当代十大散文作家之一”,并曾这样称赞她的散文:“笔如太阳之热,霜雪之贞。篇篇有寒梅之香,字字若璎珞敲冰”。她的散文作品颇为丰富,同时语言风格富于变化。台湾文学评论界亦将她称为“千面女郎”,她的丈夫林治平也曾这样说过:“她随时都是新的,随时都在变,她写作的风格在变,她做人的态度在变,她对事物的观察在变,她越变越新,越变越成熟。”[1]可以说,随着张晓风所处社会环境的变化和个人生活阅历的增加,她的散文风格也随之发生变化,并走向成熟。
细观她的散文,语言有时古典庄重,有时时尚幽默,有时蕴藉内敛,有时飞扬奔放,但总的来说柔婉繁丰和亦秀亦豪是她前后两个时期的主要风格。前期,她主要以描写自然和赞美亲情为母题,作品包括《地毯的那一端》《魔季》《到山中去》等。这一时期她的散文无论在篇章的组织、句式的安排,还是在词语的选配和辞格的运用上都呈现出柔婉繁丰的语言风格。1966年后作为后期,这一年她在《十月的阳光》一文中写到:“我忽然明白,写《地毯的那一端》的时代远了,我知道我更该写的是什么,闺阁是美丽的,但我有更重的剑要佩,更长的路要走”。[1]自此,张晓风散文的创作轮廓开始扩大,母题开始转变,不仅赞美亲情、自然,同时也表现社会和人性,抒写念国思家的情怀。语言风格也开始走向秀丽刚健,作品语言用词豪秀,富有气势,笔法上精炼简洁,刚健有力。这一时期的作品主要包括《愁乡石》《黑纱》《步下红毯之后》等散文集。
一、柔婉繁丰
张晓风前期的散文或描写美丽的自然,或以细腻的情感赞美亲情。不管是描写如诗如画的自然景色,还是表现寸草春晖的亲情,大都以秀丽空灵的文笔表达作者细腻纤敏的情感,展现出柔婉繁丰的语言风格。她的散文语言精雕细琢,不仅精心选用优美典雅、音律柔和的词语,而且善于运用叠音词、颜色词,同时伴以枝多叶茂的句式、柔美婉约的比喻和形象生动的摹绘。
(一)语词柔美,多叠音词
大凡表现儿女情长,离愁别绪;描绘和平宁静的生活画面;描写风花雪月、莺歌燕语、和风细雨、小桥流水的自然景象;抒写细腻缠绵、曲折复杂的内心感受等的作品,大都表现出柔婉风格[2]。柔婉风格的作品,语句柔和优美,刻画入微,有不少奇字艳句,譬笔妙语,优雅动人而不露雕琢痕迹[3]。张晓风前期的散文多表现大自然和亲情,自然,她笔下的抒情散文便多出一份柔婉。而在语言上,张晓风的散文语词柔美清新,如“溪水”“温柔”“美丽”“玫瑰”“细碎”“遥遥”“光辉”“甜美”“轻轻”“柔和”等词以较高的频率出现,这些词语大多押“灰堆”“一七”“遥条”等轻细柔和的韵。并且,叠音词在张晓风的散文创作中更是信手拈来。笔者抽取了她早期几篇具有代表性的散文作为样本进行分析,整理出了如下数据(见表1)。
表1 张晓风早期散文中的叠音词使用情况统计
由表1可知张晓风早期的散文善用叠音的修辞手段,且主要集中在AA式上。叠音修辞的运用使她散文的语言更加柔美秀丽、缠绵细致。例如:
1.我没有想到有那么困难,我从不知道成家有那么多琐碎的事,但至始至终我们总算找到了一栋小小的房子了。有着窄窄的前庭,以及矮矮的榕树。(《地毯的那一端》)
2.我喜欢美丽的小装饰品,像耳环、项链、和胸针。那样晶晶闪闪的、细细微微的、奇奇巧巧的。(《我喜欢》)
张晓风作为女性作家,常通过温婉含蓄、柔美空灵的语言将自身敏感而细腻的特殊情感、生活体验和心理活动细致地表现出来。例1两句话用了“小小”“窄窄”“矮矮”三个叠音词,营造了一种轻松闲适的气氛,侧面表现了作者内心的愉悦,将她烦恼过后的快乐展现出来,幸福溢于言表。例2短短的一句话里连用了“晶晶闪闪”“细细微微”“奇奇巧巧”三个叠音词,将作者所喜欢的小装饰品的外在特征细致地描绘出来,其心中的喜爱之情在读者面前一览无余。
(二)繁松兼具,疏放丰腴
“为了细腻地抒情,或者全面、周密地论述,常用松句和繁句,表现出繁丰的特点。”[3]作为一个长于抒情的散文家,张晓风的内心无疑是敏感而纤细的,她常以独特的视角和别出心裁的语言将内心细腻的情感缓缓地抒发出来。她前期的散文既有疏放的松句,也常夹杂着丰腴的繁句,成分细腻丰满,枝多叶茂。例如:
3.每次,当我怀着敬畏的目光注视他,我心里总羼合着几分嫉妒、几分懊恼、几分痛苦。为什么,当我发现一个人,秉赋了我所钦慕的诸般美德,而他却偏偏是一个美国人呢?(《小小的烛光》)
4.而那些细腻朴拙的瓷器、气象恢宏的画轴、纸色半枯的刻本、温润无暇的玉器,以及微现绿色的钟鼎,却凝然不动地闪着冷冷的光。(《细细的潮音》)
叠用是一些基本结构相同,并有意识地叠用某个或某些词语的句子、词组[4]。叠用可以使情景的渲染、描述更加真切。叠用可以使感情的抒发更为饱满[4]。通过句子成分的对比分析,可以知道,例3中“几分嫉妒、几分懊恼、几分痛苦”便是采用了叠用的手段,使句子更加松弛,进而使感情的抒发更为饱满细腻,充分表现了作者心中的五味杂陈。如果改为紧句,抒情意味就不那么明显了。例4是一个较长的繁句,此句用五个并列的被修饰成分作主语,描写细致,语言腴厚,体现了繁丰的语言风格,也充分表现了作者对如今的我们世故得无法被感动的一种无奈。
(三)善用摹绘,词语丰赡
繁丰风格的基本特点是应该突出的部分写得极为充分,极为详尽,甚至连细节也工笔细描[3]。张晓风的散文无疑将这点发挥得淋漓尽致,其笔下的散文无不通过摹绘辞格浓墨重彩地将自然万物的钟灵毓秀精细地刻画出来,为读者展现出五彩缤纷、诗情画意的美景。其使用摹绘辞格的方式多样,尤以色彩词的运用最为典型。无论是《秋天·秋天》,还是《雨天的书》《魔季》等的摹绘,色彩词都常出现。仅《魔季》一文就出现了“浅紫”“嫩黄”“白莹莹”等31处颜色词。例如:
5.相思树是墨绿的,荷叶桐是浅绿的,新生的竹子是翠绿的,刚冒尖儿的小草是黄绿的。还是那些老树的苍绿,以及藤萝植物的嫩绿,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一山。(《魔季》)
6.遥想墓地上的草早该绿透了,但今年春天你却没有看见。想象中有一朵白色的小花开在你的坟头,透明而苍白,在雨中幽幽地抽泣。(《雨天的书》)
张晓风对大自然的爱是十分深切的,她常以天生的敏感力观察自然的一景一物,聆听花草的呼吸,大自然神奇秀丽的风光被她用细腻的笔触摹绘了出来。例5仅仅“绿色”一词便被作者用细腻的文笔细分成“墨绿”“浅绿”“翠绿”“黄绿”“苍绿”和“嫩绿”这6种具有近义关系的颜色词,以此摹绘仅有细微区别的花草树木的颜色特征,这一连串颜色词的描摹不仅使语言柔婉清新,而且使句子枝多叶茂,繁丰腴厚。例6运用“绿”“白色”甚至“苍白”摹绘出一幅雨天的情景,苍白的小花在雨中的坟前幽幽地抽泣,勾勒出一幅悲惋的哀景,抒写了作者内心的感悟:生命就像一场雨,你曾无知地在其间雀跃,痴迷地在其间沉吟——但更多的时候,你得忍受那些寒冷和潮湿,那些无奈与寂寥。整体看来语言风格柔婉繁丰。
(四)常用比喻,温婉柔美
在张晓风的散文中,辞格的运用比较常见。张晓风心思细腻,性格温婉,她前期的散文注重情感的抒发,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对辞格的选择。在她笔下,描绘类的辞格较常见,除了摹绘辞格外,以清新贴切的比喻为甚,这也凸显了柔婉的语言风格。例如:
7.那些叶片在风里翻着浅绿的浪,如同一列编罄,敲出很古典的音色。(《我有》)
8.他想来应该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师了,当他的魔术棒一招,整个地球便美妙地缩小了,缩成一束花球,缩成一方小小的音乐匣子。他把光与色给了世界,把爱与笑给了人类。(《魔季》)
例7将“叶片在风中的摇曳”比作“编磬”,比喻生动形象,喻体十分温婉柔美,与“我”心中的一腔怨烦形成鲜明的对比,突出了自然的美景感染了“我”的心情。例8将“地球”比作“花球”和“音乐匣子”,喻体温婉清新,将处于“魔季”的地球刻画出来,从视觉和听觉的视角向读者展现了她对春天的喜爱之情。散文语言中辞格的重要作用之一便是有助于作者将复杂的情感融入语言中,把难以言明的情感表达出来,营造出自己的一片抒情天地。张晓风的散文常用比喻,且喻体温婉清新,富有美感,不仅有助于抒发情感,也体现了作者深厚的语言修养和卓越的美学追求。
二、亦秀亦豪
随着创作视野的不断开拓,张晓风的散文以1966年的作品《十月的阳光》为界限,后期语言风格发生了较大转变。这个时期她仍以无限的温存继续赞美亲情和自然,但更多地转向描写复杂的社会、人性以及表现浓浓的乡愁国思,展现出由“小我”到“大我”的转变。语言也由此变得深沉简洁,于秀丽之中又带有一股女性作家少有的刚健英伟之气。所以台湾著名作家余光中曾评论她:“张晓风不愧是第三代散文家里腕挟风雷的淋漓健笔,这枝笔,能写景也能叙事,能咏物也能传人,扬之有豪气,抑之有秀气,而即使在柔婉的时候也带一点刚劲。”[5]
(一)用语精妙,秀丽飘逸
张晓风作为台湾著名散文家,家学深厚的她从小接受了优质的教育,有着丰富的历史知识、精深的古典文学造诣,以及超群的西方艺术素养。她后期的散文语言精心铸造,文字意象繁复,语言如同诗歌一样复沓跳跃,总体呈现出秀丽飘逸的特点。同时语言中渗透着一股强烈而又富有个性的生命意识,给人带来非一般的审美愉悦和人生感悟。例如:
9.但如果奇迹是可祈求的,我愿意首先活过来的是我,我的清洁质地,我的致密坚实,我的莹秀温润,我的斐然纹理,我的清声远扬。如果玉可以因人的佩戴而复活,也让人因佩戴而复活吧!让每一时每一刻的我,莹彩暖暖,如冬日清晨的半窗阳光。(《玉想》)
10.我兴匆匆地去找朋友调色样,我要了紫色,那时候我新婚,家里的布置全是紫色,窗帘是紫的,床罩是紫的,窗棂上爬藤花是紫的,那紫色漫溢到书页上,一段似梦的岁月,那是个漂亮的阳光日,我送色样到出版社去,路上碰到三毛,她也是去送色样,她是为朋友的书调色,调的草绿色,出书真是件兴奋的事,我们愉快地将生命中的一抹色彩交给了那即将问世的小册子。(《步下红毯之后》)
11.撒母耳果真第四度听到声音,夜空烁烁,廊柱耸立如历史,声音从风中来,声音从星光中来,声音从心底的潮声中来,来召唤一个孩子。(《我在》)
从“清洁质地”“莹秀温润”“斐然纹理”“清声远扬”“莹彩暖暖”“冬日清晨的半窗阳光”“紫色漫溢到书页上,一段似梦的岁月”“生命中的一抹色彩”“夜空烁烁”“声音从风中来,声音从星光中来,声音从心底的潮声中来”来看,在词语的色彩、语言的音乐性及词语刻画的意象等方面,这三例都是情思悠扬,辞彩缤纷,生动形象,富有音乐性。语言整体呈现出秀丽飘逸的风格特点,同时又渗透着作者对生命的独特感受和深刻认识。
(二)长短交错,刚健有力
随着创作视野的拓展,张晓风将更多的视角放在了人生和社会的探索上,这个时期的散文愈来愈显示出思辨的哲理色彩,艺术上也愈来愈深沉壮阔。在语言的组织上,多化用文言句式,且句式长短交错。诚如余光中所说:“她的文笔原就无意于妩媚,更不可能走向纤弱,相反地,她的文气之旺,笔锋之健,转折之快,比起一些阳刚型的男作家来,也毫不减色。”例如:
12.生当清平昌大之盛世,结交一时之俊彦如牛顿,能于切磋琢磨中发天地之微,知宇宙之数,哈雷的平声际遇也算幸运了。(《星约·见与不见》)
13.血在腔中呼啸,剑在壁上狂吟,白衣少年策马行过漠漠大野。那一年,就是那一年啊,彗星当空挥洒,仿佛日月星辰全是定位的镂刻的字模,惟独它,是长空里一气呵成的行草。(《星约·上一次》)
14.从印度、尼泊尔回来,有小小的人世间的得意,好山水,好游伴,好情怀,人生至此,还复何求?还复何夸?(《情怀》)
不难看出,这三例笔法之精简,语言之刚健。例12化用文言句式,长短交错,富有节奏,优美的文字中透出劲骨,字里行间透出大气,诠释出作者对生命的理解。例13句式长短交错,短而急促有力,长则气势畅达,用血、剑、大野、彗星、日月星辰充当意象,突出作者敬畏生命、敬畏天地、敬畏造物主神迹的诗意记录。例14句式短小精悍,又夹用排比和反问,语言刚健有力,表现了作者溢于言表的喜悦,给读者带来一种身心律动的快感,在文本接受和解读中容易让人产生共鸣。
(三)多用排比,气势畅达
张晓风后期的散文主题囊括人生和社会,由“小我”走向“大我”,因而在辞格的选择上多偏向排比,且排比中的词语愈发深沉壮阔,表现出丰富的内容和畅达的气势。语言风格开始走向刚劲豪迈,透出一股英伟之气,极大地增强了语言的力量。例如:
15.而终有一天,一纸降书,一排降将,一长列解下的军刀,我们赢了!(《你还没有爱过》)
16.我愿我的朋友也在生命中最美好的片刻想起我来。在一切天清地廓之时,在叶嫩花初之际,在霜之始凝,夜之始静,果之初熟,菜之方馨,在船之启碇,鸟之迥翼,在婴儿第一次微笑的刹那,想及我。(《初心》)
由上两例可看出,张晓风这个时期的散文所用的排比,其语言结构的相似和语言单位的并置所带来的并不是浅唱低吟,温婉细腻,而是放声歌唱,直抒胸臆。例15写日军投降所用的辞格就是由跳脱的意象所构成的排比,语言迅疾刚劲,气脉贯通,自有一股凯旋归来的英伟豪迈之气。例16在阐释生命的体悟时运用排比,多四字分句,语言短促紧凑,抒情隽永有力,将自己对人生的哲理情思酣畅淋漓地表达出来,同时也映照出作者的“智者”形象。
(四)精选对象,宏大豪迈
张晓风前期的散文多描写自然亲情,描写的对象多是小溪流水、花草树木等自然景物,大都具有婉约的意味,语言整体也呈现出柔婉繁丰的特点。后期随着她写作方向的转变,语言中所描写的对象也变得宏大阔达,多描写沙漠、星空、宇宙及帝皇等,由此呈现出一种刚健豪迈的语言风格。例如:
17.想当年一世之雄阿克巴大帝,生平武不可当,仁而无敌,唯一能征服他的,竟是克什米尔的山水。(《地勺》)
18.又一颗流星划过天空,天空割裂,但立即拢合,造物的大诡秘仍然不得窥见。(《星约·我已践约》)
19.风吹来,在沙海,我在沙纹间重绘亿万年前波浪的线条,在风声中复习亿万年前涛声的节拍。(《戈壁行脚》)
“大凡表现雄图大略,歌颂丰功伟业,抒发激越的感情,描绘奔腾的场面,赞美宇宙的浩瀚,描写壮丽的山河等的言语作品,大都用豪放的格调”[2]例17将创下丰功伟绩的阿克巴大帝作为言语对象,对他的评价无比的精辟,言语之中带有一股豪迈之气。例18描写流星划过天空的景象,“天空割裂”“造物”等词宏大阔达,语言气势磅礴,表现了宇宙的浩瀚和未知,是作者敬畏天地、敬畏造物主神迹的诗意记录。例19是作者游历大漠时的感受,作者由此而联想到人生的渺小和沙海的浩瀚,以及为生存所做的抗争,“亿万年前波浪的线条”“亿万年前涛声的节拍”等言语豪迈阔达。
这是张晓风21世纪前大多数散文的风格变化特点。近十几年来,张晓风的作品语言又有变化的趋势,常以话家常的方式进行散文创作,以闲叙的口吻叙述,以台语入文,颇有不动声色、返璞归真的特点,这有待我们今后研究。
三、风格转变的因素
张晓风作为“千面女郎”,她的写作风格富于变化,但并不是无迹可寻。21世纪前她散文的语言风格主要从前期的柔婉繁丰转变为后期的亦秀亦豪,语言于秀丽飘逸中显出几丝豪迈刚健。其散文风格的这种转变是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首先与作家的思想感情有关。言为心声,刘勰曾说:“夫情动而言行,理发而文现。”[6]1966年以前的张晓风正处于稚嫩的青春时期,这个时期,她以一个纤敏纯情的少女姿态看世界,目之所及,主要是身边的亲人以及所处的自然环境,因而她的思想感情主要放在了赞美亲情和领略自然风光之上,这在很大程度上催生了其早期散文柔婉繁丰的语言风格。然而,1966年之后,她深知自己不能困于闺阁之中,而要佩剑走更远的路。这一时期起,她虽然继续赞美自然,歌颂亲情,但更多地转向描写乡愁国思和社会人生上,创作层面由“小我”走到“大我”,因而她的语言风格开始转向秀丽豪迈,甚至带有一丝壮阔深沉。
其次与作家的年龄有关。年龄不同,其认知水平、理解和感知能力的特点、心理特点以及言语特征、言语喜爱都不一样[3]。由于正处于青春时期,张晓风初期的散文语言较为感性,风格上偏向大多数女性作家的柔婉繁丰。随着年龄的增长,作者的认知、理解和感知能力等发生了改变,关怀层面由此不断扩展,不再局限于捕捉和把握大自然的美,也不仅仅关注亲情,还对社会人生和国家民族表现出深切的关注和强烈的认同,文章也从感性转移到知性,因而语言风格也由柔婉繁丰突破到亦秀亦豪。
最后与作者的家庭环境和文化水平有关。张晓风从小生活在书香世家,有着深厚的家学渊源。在这样的环境影响下,她考入东吴大学中文系,系统学习了东西方的文学知识。可以说她自身深受中国古典文学和西方文学的影响,有颇高的古典文学造诣和现代文学素养,因此可以驾轻就熟地运用各种语言手段,在某一时期内转变并形成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语言风格。当然,影响语言风格形成和转变的因素错综复杂,这些只是主要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因素需要我们深入挖掘。
四、结语
台湾散文是世界华语文学一颗璀璨的明珠,可谓名家辈出,而张晓风无疑是其中的一员名将,她以一支笔鹤立于台湾地区文坛,更以此游走于语言风格的两极。前期,她的写作重点放在赞美亲情和描写自然上,语言风格柔婉而繁丰。后期,随着个人思想感情的转变、年龄和生活阅历的增长,她开始手握健笔,凭借丰厚的学识突破个人写作的小天地,将笔触及人生、社会甚至国家,同时也突破了女性作家语言风格的藩篱,走向亦秀亦豪。不管是前期的柔婉繁丰,还是后期的亦秀亦豪,她都能做到收放自如,并且总能以一种真挚而温厚的人文情怀,将自己对自然的体会、对生命的感悟,以及对社会人生的思考生动形象地展现在读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