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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

2019-06-22张学奎

党史纵览 2019年4期
关键词:农业税基层工作生产队

张学奎

我家至今还珍藏着一份2003年6月镇里发的农业税纳税通知书,上面写得很清楚,持单者有6亩承包地,午季应缴纳农业税380元,并限定某月某日前完成任务。

所谓农业税,也就是祖祖辈辈们所说的皇粮国税,种田纳粮交税,古来有之,天经地义。旧中国沉重的农业税姑且不说,新中国成立后的人民公社那阵,农业税称为公粮,每到午秋两季,公社、大队的干部坐镇生产队催交爱国公粮,做生产队干部和群众的思想工作,多交粮、交好粮、表忠心。那时的科技还比较落后,粮食产量很低,小麦亩产也就是二三百斤,生产队交了国家的公粮之后,分到社员手上的粮食就很少了。当时,笔者所在的生产队生产搞得还算是好的,每人也只能分上百多斤小麦,300来斤杂粮,生产搞得差的只能得到几十斤小麦。乡亲们一年四季过着“红芋干子是主粮,鸡屁眼儿是银行”的紧巴巴的日子,盼望着什么时候能不为生活发愁,能吃上好面(麦面)馍馍。

20世纪80年代初,农村实行土地大包干,农民种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乡里人不怕出力流汗,科学种田、发展两高一优农业,农业生产连年丰收,小麦亩产近千斤。我家分了6亩多责任田,我在家乡的一所初中当民师,工作之余,帮妻子莳弄责任田,每年除上缴国家的,留够集体的之外,光小麦就剩余4000斤左右,全家五口人吃穿不愁。仅仅几年的功夫,推倒了茅草屋,盖起了6间新瓦房,添置了时尚家具,购买了大彩电及家用电器。

土地刚大包干那几年,农民缴公粮、纳税非常自觉,午季,麦子脱粒晒干之后,拉着平板车,开着拖拉机到乡里粮站“完粮”,粮站内外排起了长长的卖粮队伍,有时粮站不得不拉上电灯,晚上加班收购。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种田人缴粮纳税自觉性开始降温。每到午、秋两季,镇、片——撤乡之后仍留下不是机构的机构、村里的干部们绞尽脑汁,费尽口舌,甚至进村入户催征、催缴,效果也不咋的。原因呐,就是基层干部在执行国家政策、党的路线时打了折扣,就说交粮吧,除按田亩交够国家的以外,镇上、片上、行政村,甚至村民组都要提留,也就是层层加码。除此之外,这“税”那“费”也逐渐多了起来。我家有一辆自行车、一辆平板车,按照上面的规定,分别花了4元钱和6元钱买了两个牌照,否则就不能出门。提留也好,五花八门的收费也罢,统称为“杂资”。

越来越多的杂资挤进来,加重了农民的负担,到了后来,每亩地要承担100多元的税“费”。我家的6亩地,除去种子、农药、化肥、耕种、收割费用,自己搭的工还不算,一亩地收入不足200元,完成公粮杂资150元以后,就所剩寥寥。当时,3个孩子都在读小学、中学,每学期的学费、生活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妻子先后两次患重病,花医疗费近3万元,自家腰包掏空,只好向亲朋好友告借,弄了一身债。因此,每当村上大喇叭通知缴纳公粮杂资或乡村干部上门催款,我心里就发怵、犯愁。农民负担过重,也产生了许多负面影响,干群矛盾尖锐,因缴纳公粮杂资发生纠纷,群体上访,农民种地不划算而撂荒,涉及其他基层工作都难以开展。刚接任国务院总理的朱镕基曾用四字概括其时的基层形势:“民怨沸腾”。

斗转星移,乡下人再度迎来了改革开放的又一春天。从2006年起,国家出台了一系列减轻农民负担的优惠政策,先是将延续了几千年的皇粮国税一笔勾销,种田人还有了按地亩给予的补贴。当时千千万万农民的高兴劲,用喜出望外、欣喜若狂等词形容都不为过。我家的6亩地,每年不仅不要向国家缴纳一分钱的农业税,还可以领取粮补450元钱。好事还多着哩,农民过了60岁,每月可以领到75元的养老补助,城乡都实行了合作医疗制度,患病的医疗费大部分可以報销,农民免费健康检查,小学至初中,国家实行免费义务教育。几年前,我92岁的老父亲胯骨骨折,住院40多天,医疗费用近万元,国家就给报销了7000元。我的两个外孙赶上了好时光,从上一年级起就没有付过一分钱的学费。我们村上有一对夫妻,年老体弱,房子漏雨,村里利用危房改造的款项帮他修葺一新。国家的惠民举措让农民、全国人民收到了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至于先前的乱七八糟的“杂资”,也早都烟消云散。农民负担大大减轻,党和政府的威信指数提升,基层工作好做了。我们杭子村的支部书记张帅深有感触地说:“以前,基层工作十分难做,你是从老百姓兜里掏钱呀,现在是政府往老百姓兜里装钱,民心顺了,工作也就非常轻松了。”

至于家里的这张农业税纳税通知单呐,也只能说:“拜拜,你可以去历史陈列室了!”

(责任编辑:张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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