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牧歌》声音设计阐述
2019-06-21□黄健
□ 黄 健
影片《远去的牧歌》剧照
本片以四季的换位视角,巧妙地将几家世代依靠转场放牧生存着的中国哈萨克族牧民近40年间与人、与动物、与自然和谐相处,共生共进的画卷徐徐展开呈现给观众。本文从影片声音创、制作的角度进行艺术阐述和说明。
在近3年的时间里,从接触剧本到现场拍摄,从基础声音设计到最终混录完成,历经的种种将为我职业生涯留下宝贵的财富。影片以记录电影的方式进行拍摄,影像、声音设计都需遵循真实、原生态的风格特征。下面我将从影片声音的创、制作过程及遇到的困难挑战谈谈我的一点心得。
一、基础设计与前期拍摄准备
我认为尽管电影后期制作具有强大的能力,一部好作品诞生,不可以仅依靠后期进行创作,因为作为影片制作的收尾环节,由于各种原因,后期创作的时间往往很局促。如何能在有限的后期制作周期中发挥最大的创作可能,这就需要前、后期配合来发挥作用。
首先提前吃透剧本,通过各种文献对牧民生活习性,人与动物的共存状态进行初步了解。在人烟稀少的草原上亲身体会春夏秋冬四季的优美风景,在海拔3000 米、零下30 度的中国西北端,感受牧民的真实淳朴的生活。
影片《远去的牧歌》剧照
在拍摄现场,随时随地收集特殊声音素材,尤其在拍摄大场面前,配合7-8 个摄影机位,提前绘制话筒布局图,动物行走路线跟踪图,以便录制出真实的现场声音(尤其是带有鲜明地域特色的牧民驱赶动物独有的口哨声、还有那些在崎岖的山路上羊群牛群、骆驼独特的叫声)。以此确保影片声音的真实感和灵动性。
比如录制羊群时,两名录音助理穿上民族服装携带便携录音设备,跟随羊群行走和跟跑,录制叫声和羊蹄群奔声。在拍摄间隙我们就将话筒分撒放在动物附近,静静地等待,录制大量的动物声音素材。后期细细筛选,并通过与牧民长时间的接触与学习,逐渐了解熟悉了羊、牛、马、骆驼的声音特性,以及它们的呼叫、惊叫、恐惧的声音变化,最终得到需要的声音。如此耗时费力的工作就是为了确保声音制作中的真实性,为后期制作提供充实的素材。
当拿到影片样片后,我不会主观地要求各部门人员应该如何做,而是与他们一起反复看样片,了解故事,然后看默片,划重点,谈想法。这些包括同期声对白编辑,特效设计师,环境及常规效果编辑师,拟音师等后期主创。我和他们一起畅谈创作思路、规划方案。同时我会将拍摄现场工作视频与他们一起分享。最后场为单位设计环境、效果、动物特效等,在此基础上根据观影心里节奏结合画面绘制声音节奏图(或曲线),例如:哪些场景镜头需要用效果声来配合音乐的进入和结束,用动物叫声表达画面场景,迁徙过程中动物叫声密度和远近分配的时间节奏等等。
二、用声音回溯时光——细节的设计
声音对于观众来说常常被忽略掉,因为故事及表演总是关注的焦点,在观影时常常忘记声音的存在,但它时时刻刻都影响着观众的观感,并对故事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对于影片中的声音细节观众们常常也会忽略掉,所有你能听到或者能感觉到的声音气氛,会让你觉得这再正常自然不过了。这就是我们要做到的通过声音展现故事的真实。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来阐述一下我们对细节的用心,作为牧民,毡帐中常年都会有火炉用来烧火、做饭、取暖,我们在设计之初就注意到这个细节,从各个年代毡帐中使用的烧水壶来体现年代感,80年代极具代表性的哨壶,90年代的铝壶、2000年代的描漆水壶等等,它们在烧水时发出的声音都是各有特色的,在声音表现上,不同材质的水壶都有独特声音的变化与年代对应。
这些声音元素的设计并不是用于炫技,更多的是为了引起有阅历观众的回忆,不同年代水壶的材质不同,烧水时发出的声音也有差异。本片中不同年代以水壶烧水声的变化衬托画面的年代感。我认为这样的细腻声音才符合电影,才是真实地从细微之处体现影片的时代环境。
三、细致到身临其境——丰富的效果制作
一直以来大片的标签就是炫。作为新疆首部中国巨幕电影的定位,影片又兼具了众多的历史使命,如何能在满足观众新奇听感需求的同时还能做到不落俗套,是我创作上的又一个难点。
我们既要让观众在影院体会到迁徙的壮观,还要让观众脱离上帝视角,把他们真切地拉到那个年代,拉回到那种广袤壮美的环境中,我们做了大量的声音特殊效果工作。
举个例子,开篇第一场是上世纪80年代哈萨克牧民冬季转场,我们设计第一场的声音感受是:“极端残酷”暴风骤雪、原始运输工具、高海拔寒冷,携带群牲畜行走等艰难恶劣的状态。
第一个制作层次,我们核心就是“冷”,用冷来表现残酷。怎么把极端天气(冷)表现好,我们首先筛选多种寒冷、刺骨、凛冽的风声,在风中加入飞雪打脸的效果。在老风口的画面中,强大的狂风四面环绕让你坐立不安,行进中狂风雪片飞,以及画外牧民撕心裂肺驱赶羊群的喊叫声将你包围、融入其中。最终用几百种声音元素及环绕声场分配整合,让观众亲临感受40年前的哈萨克转场的艰难,“极端残酷”达到目的。在导演观看完这段样片后说,震撼!太震撼了!我在看的过程中真的感受到冷的感觉,这场戏完全不需要用音乐来烘托。遗憾的是最终在调整影片结构后,这场戏删减了很多镜头。
影片《远去的牧歌》拍摄花絮
第二个层次就是人、动物的求生欲。在第一个层次上我们做了很多实验和取舍,给第二个层次留下了足够的空间,整场戏基本没有台词,我们能依靠的就是想象加创造。为此我们精细设计了演员们包括动物演员们沉重而又有力的呼吸和脚步,用这两种没有台词的语言来诠释在极端环境下的生命。
最后一个层次就是与音乐有机结合。狂风暴雪中新生儿的诞生引入音乐,让生命得到希望,人声、风声、动物叫声与音乐无缝结合,最终将“美”和“光明”呈现给观众。
四、动物也是主角儿的制作思路——动物拟人化的应用
大规模地重现动物迁徙是本片的一大看点,也是影片的重头戏。我们要追求动物演员“真”的同时还要赋予它们在影片中角色本质。
这部影片有几类重要的动物演员,鹰、马、骆驼、牛、羊,我们在制作过程中就是要在真实的基础上让观众通过影片去感受为什么“马背民族”会视动物为家人,同时也通过动物演员的表演来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这次我们比较创新的举动就是动物情感拟人化。
本片所有动物演员的声音与人声同等重要,并按照人声音量标准强化动物的声音,例如:近景中马喘息时,让你能感觉到它就在你身边。多匹马在一起出现的镜头,利用马头来回晃动,再巧妙配上呼吸声、喷嚏声,营造马儿们在聊天的可爱场景。
再说个本片中比较有趣儿的声音——“羊咳嗽”。在城市生活的人们很少有机会听到羊咳嗽是什么声音(观看本片你会大吃一惊)。在哈萨克牧民转场迁徙过程中,都是几百只以上的羊群和牛群一起行走或奔跑,几十年往返在同样的山路上,很多地方已经长不出草了,羊群会在奔跑时被卷起的沙尘呛到,甚至在这个过程中会有羊被活活呛死。为能更好地突出这个不太为人所知的细节,在拍摄期间,前期录音团队甚至半夜摸进一家牧民患病羊群中,收录羊群咳嗽声音。在夏季转场的画面中我们还刻意把羊的咳嗽做的很突出,让观众能很清晰地感受到。
另外还大量拟人化使用动物的叫声、喘气声等设计,用以推进剧情和烘托情绪。比如片中阿扎提坠崖后,我们设计用无声传达方式来表达哀思,但无声方法不够力度。经反复尝试后选用领头雄骆驼的嘶鸣声,经延时混响处理后,以雄厚低沉悲壮的持续长鸣,来表达哀思。对大自然来说一个人失去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是自然常态,悲痛归悲痛,生活还要继续。
再比如对男主角与鹰和马关系的处理。对于哈萨克牧民来说鹰、马就像他们的左右手,骏马、猎鹰是男人形象的象征。既是劳动工具,又是交通工具,同时也像家人一样。
这两种动物可用的声源是有限的,特别是鹰,现场拍摄时使用的是驯养好的,基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在后期制作上我们要赋予它语言的权力,在影片最后胡玛尔与鹰告别段落中,经过我们精心设计,通过鹰声声揪心的呜叫,让观众切实去感受那种人与动物眷恋、依存、舍不得各种复杂情绪。例如:鹰在高空盘旋俯视毡帐时,呼唤男主角的叫声,音量很大,近在咫尺,没有混响,撕心裂肺,声声揪心。
马也是一样,我们在片中设计了多场马与人、马与马之间拟人化交流。这些精彩的片段都等待着观众们去一一发现。
尽量利用一切艺术、技术手段重现影片最真实的现场,讲好故事。让观众听到每个场景、每一处设计都有它的“声音情绪性”,这种情绪性由不同细微的声音元素区别开来,听起来不乏自然、真实,更重要的是听感丰富有层次,这种真实的“情绪”在整个影片处处都有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