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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恐怖组织“伊斯兰国”的网络招募

2019-06-18柳思思

唯实 2019年5期
关键词:伊斯兰国恐怖组织伊斯兰

“伊斯兰国”与传统国际恐怖组织的区别,不仅在于其危害性及控制地域都达到峰值,还在于利用互联网技术进行成员招募、资金筹集,尤其立足互联网社交平台,在互联网平台大肆宣扬“复古中世纪伊斯兰统治”的极端理念。尽管当前国际社会打击“伊斯兰国”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伊斯兰国”的互联网招募机制并未被彻底击毁,这让“伊斯兰国”有可能死灰复燃。因此,研究“伊斯兰国”的网络招募机制,有助于从源头上遏制该国际恐怖组织在世界范围内的扩张,并设计出有效的应对策略。

一、对青少年的互联网招募

信息网络技术和社交媒体具有工具中立性,它们无法自行辨别善恶,且使用便捷,传播迅速,于是成为恐怖组织进行人员招募的重要工具。“伊斯兰国”的互联网招募不仅吸引了穆斯林青年奔赴叙利亚,还招募了许多欧美国家非穆斯林青少年加入“伊斯兰国”。西方国家青年人常用的互联网社交平台,诸如脸书网(Facebook)、推特(Twitter)和优兔(YouTube)等平台都曾允许“伊斯兰国”开设账号并进行煽动性极强的自我宣传,使其能够迅速被西方国家青年所知晓。

“伊斯兰国”之所以将青少年列为互联网招募的重点对象,原因有三:青年是战斗团队的主体、青年是网民的主体、青年较具冒险精神。“伊斯兰国”的外籍兵源地主要来自突尼斯、沙特阿拉伯、约旦等阿拉伯国家,招募人数均达2000以上。但来自欧洲国家的兵源也日益增多,如他们在俄罗斯招募了800人,在英国招募了488人,在法国招募了412人等。在“伊斯兰国”极速扩张的2014年,有至少来自81个国家的12000名“外籍斗士”参加“伊斯兰国”,其中约有2500人来自美、英、加、澳等西方国家,这些西方青年的年龄大多集中在18—20岁。

由于中东国家长期处于分裂战乱的状态以及宗教信仰因素,对于贫困且受教育程度极低的青年人容易被煽动加入“伊斯兰国”人们尚可理解,那么问题在于:西方国家的青少年和穆斯林移民后裔,大多衣食无忧且受到良好的教育,为何甘愿放弃温暖安逸的家,加入声名狼藉的国际恐怖组织?笔者认为主要原因有三。

一是因为穆斯林移民中的年轻一代产生了身份认同危机。长久以来,西方国家始终缺乏有效的穆斯林移民管理政策,穆斯林族群面临“边缘人”的尴尬境遇,第一代穆斯林移民,由于家庭环境和文化背景的差异,始终难以融入当地主流社群文化。第二代和第三代移民从小在西方國家长大,对西方文化认同感更高,希望能融入当地社会,当此诉求不能实现时便会产生更为强烈的失望感和挫折感。穆斯林戴头巾、做五功等宗教习惯仍被欧洲主流文化所排斥,歧视穆斯林的现象仍然存在,这些都会使穆斯林移民后裔产生身份认同危机。[1]

二是为逃避现实以及追求所谓“崇高理想”。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欧洲绝大部分国家经济下滑,社会发展逐渐显露颓势。许多西方国家青年处于无业或失业状态,精神状态和心理健康不容乐观,他们对所在国政府存在不信任感,更容易被恐怖分子煽动。“伊斯兰国”的招募环节不像想象中困难,有些年轻人仅通过社交软件进行聊天就加入了恐怖分子的行列。“伊斯兰国”承诺他们一旦加入便能获得金钱、住房等物质奖励,通过武装暴力和枪战游戏般的方式让他们找到了对现实世界宣泄不满的路径。

三是希望在伊斯兰教法中找到社群归属感。许多被“伊斯兰国”招募的西方青年并不了解伊斯兰的教义,甚至没有读过《古兰经》,这些年轻人对伊斯兰教的认知,完全来自“伊斯兰国”的宣传。“伊斯兰国”在宣传的时候,刻意偷换概念,蛊惑青年人献身于“吉哈德主义”,将其称为会带来荣誉和自尊的神圣事业。被煽动加入“伊斯兰国”的青年人,将“伊斯兰国”的暴力扩张行为看作“平等、兄弟情谊、冷静”的运动。他们臆想“伊斯兰国”的所有成员都会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信仰同一种宗教,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这让很多处于社会边缘的青年们坚信拥有了社群归属感,从而甘愿充当“伊斯兰国”的炮灰。

二、对女性的互联网招募

恐怖组织对女性的招募问题也不容小觑,女性成员在“伊斯兰国”逐渐演变为准国家行为体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女性在“伊斯兰国”的主要职责有:给“伊斯兰国”士兵作配偶,为“圣战者”繁衍下一代,维持“伊斯兰国”女性成员中的秩序等。然而,“伊斯兰国”对待女性的方式,使它成了世界上对异性暴力犯罪最严重的恐怖组织。其暴行包括囚禁、虐待、性侵、轮奸,还处决了数以千计的穆斯林和非穆斯林女性。吊诡之处在于:即使恐怖分子如此惨无人道地对待女性,仍有许多女性愿意加入“伊斯兰国”。因为“伊斯兰国”通过美化女性在“伊斯兰国”中的生活,成功招募了大量处于社会边缘的女性。[2]

女性成员的国籍差异导致了分工不同。“伊斯兰国”的女性成员只有17.8%来自叙利亚和伊拉克,82.2%来自亚洲、非洲和西方国家。60%的外籍女性承担了招募者的角色,只有20%嫁给了“伊斯兰国”的士兵,但绝大多数“伊斯兰国”士兵会选择伊拉克或叙利亚的女性成员,并且“伊斯兰国”管理层的女性全部来自叙利亚和伊拉克。事实上,“伊斯兰国”并不信任外籍女性成员,她们的作用更多是为了诱骗更多的外国青年。

“伊斯兰国”对女性成员的身份定位较为多元化,主要包括以下几类。

妻子。“伊斯兰国”大肆宣扬女性的核心使命就是成为一个好妻子。在“伊斯兰国”内部,年满16岁的女孩就必须嫁给“伊斯兰国”的战士,甚至推行“童妻”合法化。作为“伊斯兰国”士兵的妻子,就意味着要待在家中且黑纱蒙面,操持家务,并且不因丈夫的战死而恐惧,而是作为“烈士”遗孀而自豪。事实上,由于国际社会对“伊斯兰国”的打击力度很大,相当多的女性在嫁给“伊斯兰国”士兵不久就变成寡妇,依据伊斯兰传统,她们在为其“先夫”守节4个月又10天之后,会被强制许配给新的“伊斯兰国”士兵。

母亲。“伊斯兰国”将其核心意识形态与母爱相结合,通过孕育子女来向女性成员传播极端宗教主义思想和伦理价值观。在“伊斯兰国”的宣传中,家庭是女性远离伤害的天堂,母亲应该通过持续性地研习教法来保护子女免受异教徒的伤害,从而培育出新一代的“吉哈德”战士。

后备武装。2014年2月2日,“伊斯兰国”成立了由女子组成的警察部队“卡桑旅”(Al-KhansaaBrigade)。这支准军事武装实际上是“道德警察部队”,其职能就是严格推行伊斯兰教法和道德体系。[3]“卡桑旅”最初是为了搜寻男扮女装的反恐精英,后来职能则逐渐多元化,包括训练新兵、监管奴隶、情报搜集、执行法规等。“卡桑旅”成员年龄在18—25岁,有许多外籍女性,且能够携带枪支和驾车外出。2017年4月,“卡桑旅”通过互联网发布了一条招聘女性黑客的视频,并宣称每月能够入侵100多个互联网社交账户。当“伊斯兰国”缺乏足够的男性士兵进行有效防卫的时候,且得到伊玛目的占卜和“祝福”之后,女性也能被允许作为战士冲向战场。

互联网招募员。“伊斯兰国”依仗西方女性成员在推特、脸书等互联网社交平台招募了2万余名外籍士兵。这些女性互联网招募员所组成的团体,是“伊斯兰国”互联网部队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女性互联网招募员的工作任务非常明确,就是吸引外国女性来到“伊斯兰国”控制区,而这些被招募的对象往往由于饱受歧视而处于社会的边缘。“伊斯兰国”的女性招募员往往为这些女性失意人群提供极具诱惑力的解决方案,例如允诺她们来“伊斯兰国”以后,就能够获得丰厚的酬金和令人尊重的社会地位。

民事管理者。由于“伊斯兰国”处于准国家状态,因此需要构建一套行政管理体系。这既包括由男性主导的伊斯兰法庭、军队、执法部门等暴力机关,还包括杂货市场、医院、银行、交通设施、邮局等民事机关。由于男性成员通常被抽调到前沿地区作战,因此女性成员被允许参加本社区的安防行动,或担任医生和教师。其中,一些对“伊斯兰国”保持较高忠诚度的女性,会被任命为医院、福利院、社区委员会的管理者。

令人担忧的是,“伊斯兰国”招募的女性年龄普遍偏低,成为士兵妻子的女性年龄在14至18岁,招募员年龄集中于19至24岁,而她们成为母亲的年龄也仅在25岁左右。这些在花样年华就陷入国际恐怖组织的女性,本该有灿烂幸福的明天,却被恐怖分子所蒙蔽和利用,有的因为违背了“伊斯兰国”的内部规则便被无情杀害。

三、“伊斯兰国”的互联网招募模式

一是借助社交网络媒体。“伊斯兰国”在脸书(Facebook)、推特(Twitter)、优兔(YouTube)、汤博乐(Tumblr)等平台拥有大量账号,还使用了蠕虫网络,并且在诸如Diaspora、Instagram的其他新兴媒体上也十分活跃。“伊斯兰国”在推特上注册了其第一个官方账号,当看到此账号帶来的宣传效果甚佳后,“伊斯兰国”官方和成员以及追随者便以井喷式的速度在各大平台上建立起相关账号,充分利用互联网社交平台的准入门槛和转发功能,将宣传信息潮水般涌进网络世界。

被“伊斯兰国”招募进去的青少年,热衷于在网络上发布自己手持武器或砍杀人质的照片,向自己的同龄人炫耀;同时还热衷于“晒幸福”,通过晒自己在“伊斯兰国”辖区内“悠闲富足”的生活来显示自己现在过得很好,以获得以往未得到过的社会关注。这些非官方的音视频和图片以惊人的速度在网络中传播,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许多人的想法。在不胜枚举的“伊斯兰国”推特账号中,名为“伊斯兰国猫咪”(Islamic State Cats)的账号最为成功。该账号只发布“伊斯兰国”成员在战场或辖区内收养的猫咪,全无暴力血腥,收获了众多“猫奴”的关注,收养照顾小猫的“圣战士”被称为“圣喵士”(MewJahid)。利用猫咪的可爱糖衣,将“圣战士”的血腥残酷包裹起来,让关注者在潜移默化中接收到“伊斯兰国”与教义的信息,“伊斯兰国”高超的宣传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二是制作电子刊物。“伊斯兰国”创办了多种语言的电子刊物,其中最具影响力的应属《大比丘》(也译作“达比克”,Dabiq)。《大比丘》于伊斯兰历1435年斋月(即公元2014年7月)首次发行,在伊拉克占领区内发行纸质版,同时线上发行英、法、德、俄、阿拉伯语五种语言电子版。《大比丘》是一本“集政府、宗教和军事为一体的综合性月刊”,按伊斯兰历出版,每期约50页,内容翔实,装帧精美,辅以高清图片,十分符合年轻人的审美。

《大比丘》富含隐喻,是“伊斯兰国”宣传策略中十分重要的一环。《大比丘》主要通过宣传其战略目标、夸大其军事成就、宣扬与异教徒战争的正义性、为“伊斯兰国”构建光荣正义的形象等手段,招募潜在支持者,威胁反对势力。如第二期《洪水》,封面采用墨绿色调,沉重压抑,一艘大船行驶在滔天大浪中,上空是乌云密布,看上去像是即将袭来的风暴,隐喻着支持“伊斯兰国”的人终将得到“救赎”,反对者将被海水吞没,除二者外别无选择。

三是制作视频、开发游戏和研发专属APP。尽管“伊斯兰国”秉承复古伊斯兰的理念,期望复兴中世纪的“伊斯兰国”统治,但仍使用最现代化的宣传方式。首先是极具煽动性的视频,他们针对不同受众的文化背景,大量生产和传播极具煽动性的视频资料。“伊斯兰国”的影音宣传活动规模非常大,仅在2014年1月至2015年9月期间,就进行了845次影音宣传。在制作视频时,有15%的内容直接取材于西方流行文化,如《V字仇杀队》《狮子王》《电锯惊魂》等。这些流行文化符号更能引起西方青少年的兴趣,隐藏在这些熟悉的文化符号背后的意识形态理念也就不易引起受众的反感。“伊斯兰国”为了吸引年轻人,甚至开发了相关网络游戏,意图在年轻人中制造认同感。例如“伊斯兰国”以著名的犯罪主题游戏《侠盗猎车手:圣安地列斯》(Grand Theft Auto:San Andreas)为原型改编了一款名为“圣战模拟器”的游戏。该游戏背景设在叙利亚和伊拉克,延续原游戏一贯的暴力风格,玩家可以驾驶警车横冲直撞,用枪袭击或炮火轰炸学校、商场等建筑群。玩家角色都是“不良少年”的装扮,而不再是传统恐怖分子的形象。

“伊斯兰国”甚至研发推广了一款专属的新闻客户端“福音的黎明”(The Dawn of GladTidings)。这是一款由“伊斯兰国”官方推出的阿拉伯语推特应用,于2014年4月上架,被广泛下载使用。该APP内容丰富,图文视频兼有,旨在让“高级用户”能够随时掌握“圣战”最新战况。当用户下载后,需要用户提供个人信息进行注册,注册成功后就可以通过该用户的账号进行一对一的推送。虽然“福音的黎明”因违反社交规范已被下架,但“伊斯兰国”通过之前掌握的用户名单,筛选出了坚定的支持者,因此在官方账号被封杀后,仍然可以通过后备邮箱等方式向其推送“伊斯兰国”的最新信息。

四、危害与影响

“伊斯兰国”不仅试图在现实世界中开疆扩土,还试图在虚拟世界中攻城略地。虽然當前“伊斯兰国”受到国际社会沉重打击,但其在互联网特别是“暗网”的影响力和资金链仍然存在,[4]通过招募、说服西方青少年,尤其是西方国家第二代穆斯林移民,将“伊斯兰国”的建国理念和“教义”传播延续下去。“伊斯兰国”进行互联网招募的危害,大致可归纳为两个方面。

一方面,成为其他恐怖组织效仿的对象。“伊斯兰国”出色的宣传营销手段,打破了许多传统恐怖组织的常规宣传模式,借用快速发展的网络信息技术,使其宣传呈现传播速度快、传播范围广、传播影响深、拦截效率低、拦截难度大、招募成本低等特点,必然成为其他恐怖组织效仿学习的标杆。若其他恐怖组织也利用网络进行宣传和招募,那么网络社会中将会出现大量极端宗教思想、“以暴制暴”等阻碍社会文明进步的信息,必然危害青年人的心理健康。“伊斯兰国”发布的“恐怖袭击威吓”和“恐怖袭击预警”信息和视频,将会使个别极端分子找到可乘之机,借“伊斯兰国”的旗号趁机作乱,引起社会恐慌,增大社会治安的管理难度。

另一方面,造成暴恐活动全球化。“伊斯兰国”通过网络招募,大多针对西方国家的青少年,但不是所有想加入“伊斯兰国”的人都能顺利到达其境内。针对这点,“伊斯兰国”在宣传时也会告诉支持者们,除了前往“伊斯兰国”辖区内支持所谓的“圣战”外,还可以直接在本国本地自行发动暴恐活动。这些受到煽动的支持者就演变成破坏其母国社会稳定的“潜伏者”。那些前往叙利亚和伊拉克的人,大多变得“激进化、军事化、暴力化”,在学习了实施暴恐技能之后返回本国,从而成为社会安全的隐患。例如大约数千名车臣和北高加索人加入“伊斯兰国”,并返回俄罗斯制造一系列恐怖事件,包括2015年俄罗斯客机坠毁事件以及近年来在俄罗斯境内接连发生的地铁爆炸案。

比起恐怖袭击造成的人员伤亡,“伊斯兰国”的互联网招募机制,更可怕的是其极端意识形态的互联网传播对人类社会的负面影响。“伊斯兰国”利用信息网络技术,将其极端思想公布到网络世界,以各种形式诱惑人们加入其阵营,其中起关键作用的就是思想上的同化。“伊斯兰国”利用信息网络技术进行网络招募,不仅阻碍了社会文明的发展,而且成为信息网络技术进步和全方位反恐的绊脚石。因此要高度重视恐怖组织的互联网招募机制,善于利用先进传播理论及信息网络技术,制定相宜的反制战略。

参考文献:

[1]柳思思.差序格局理论视阈下的“一带一路”——从欧美思维到中国智慧[J].南亚研究,2018(01).

[2]Amanda N.Spencer.The Hidden Face of Terrorism: An Analysis of the Women in Islamic State[J].Journal of Strategic Security,2016(9).

[3]Alessandra L.Gonzalez, Joshua D.Freilich, Steven M.Chermak.How Women Engage Homegrown Terrorism[J].Feminist Criminology,2014(9).

[4]肖洋.“伊斯兰国”的暗网攻势及其应对路径[J].江南社会学院学报,2017(1).

〔本文系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人工智能时代北京市‘智慧反恐体系构建的路径研究”(18ZGC010)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系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政党外交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彭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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