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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一步,更深一步”

2019-06-17刘小艺

艺术评鉴 2019年9期

刘小艺

摘要:佟睿睿作为舞蹈界高产、高质量的七零后编导,她谙熟于舞蹈编创、艺术表达、题材选取上的运用与创新,在近期上演的关于南京大屠杀题材的舞剧《记忆深处》,是一部现实主义革命题材的民族舞剧,是编导从创作者和旁观者的视角陈述的历史史实。它已不同于12年前通过线性结构叙事、场景铺排而成的舞剧《南京1937》,本文从编导佟睿睿在舞剧编创和叙事上所采用的不同手法对此部舞剧进行深入分析,并探讨其编创的现实意义与价值。

关键词:佟睿睿   《记忆深处》   舞剧叙事   舞蹈织体

中图分类号:J7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9)09-0158-02

一、个体叙事的独立与并进

在舞与剧的把控中,佟睿睿谙熟对人物叙事与描叙语境的编排,设置语义清晰且指向明确的肢体动作,在同一历史背景下,不同人物分别设置了单独情景和单独叙事。在救护者(拉贝和魏特琳)、幸存者(李秀英)、日本兵(东史郎)等真实历史人物作为叙事个体时,纯如作为线索、一个现代人,从现实走向历史,穿行在各个人物的深处记忆中,各自独立叙事的同时,又在相互交织对话,指向同一个历史真相。

开始进入这段惨绝人寰的历史故事。编导通过佝偻、扭曲、顿挫、跺脚等棱角分明并极富力量的肢体动作塑造了一批游离生死之界的亡灵,置身其中的张纯如作为探寻真相的线索打开了现实通往历史的阀门。首先是曾在南京大屠杀留下来援助中国的德国人拉贝,在黑暗中向中国公民伸出援助之手,捍卫生命的无畏精神被无限放大。此时既是张纯如的叙述视角,又是《拉贝日记》中的真实惨景,同时又有《东史郎日记》的介入,从探索真相的张纯如、拉贝和魏特琳、东史郎的三种不同立场,形成立体而又矛盾的不同人物叙事。随后出现的幸存者李秀英,在她记忆深处深藏着沉重的过去,她以述说过去的当事者身份出现在现实中。她与张纯如的对话发生在现实的社会,是一位得知历史伤痛的倾听者在述说,是一位带着民族伤痛和悲痛记忆的幸存者对时代的呐喊。张纯如从每位历史人物的叙述中切身感受真实的历史悲痛,尽管是站在旁观者的“他说”。

二、“舞蹈织体”理论的运用

佟睿睿在舞剧中对“舞蹈织体”的运用可谓独具匠心。舞蹈织体的概念是于平先生在《舞蹈形态学》中提出,“‘织体,是作曲技术理论中的一个概念, 指的是音乐作品中声部的组合方式。”①于平先生还提出一部舞蹈作品或者复杂的群舞是由若干个“舞群”组合构成,用“舞群”的概念代替音乐中的“声部”。佟睿睿在以张纯如或拉贝为中心的群舞编排上,不是单纯地将个体的动作设计扩大或叠加到群舞的动作构成上,而是赋予每个舞者不同的动作语汇来共同组合成不同的“舞群”,从而完成群舞的有机构成。由一个以上的舞者呈现于舞台的而又相对独立的视觉画面,是作为舞剧中“舞群”的出现。例如由魏特琳承担主要叙事的群舞,在编导以魏特琳作为舞段主舞群的同时,群体中又有一名有身孕的女子在反抗侵略者的杀戮,同时还有若干妇女愤气郁结的挣扎反抗。

(一)主调舞群织体

在舞剧《记忆深处》中佟睿睿对舞群的编排拿捏稳妥。首先是对主调舞群织体的运用,主舞群织体在人数和空间范围上可分为主舞群和副舞群。主舞群指以一人或两人为主的舞群调度,在空间的流动性上灵活且范围大。副舞群顾名思义在空间范围流动上是次于主舞群的,但在人数上多于主舞群,所以动作选取上相对节制一些。东史郎在众多否认南京大屠杀史实的日军中尚存良知,他是“一人为群”的主舞群,众日军则为副舞群,在他周围形成阴魂般的萦绕。在幸存者李秀英出场前也是典型的对主调舞群织体的运用,先是以魏特琳为主舞群,她身后的数人为副舞群。主舞群的动作幅度大、节奏性强,副舞群织体在主舞群之后,群体以挣扎、反抗、恐惧的氛围突出魏美琳救助妇女儿童的英勇无畏。又如魏特琳站在矩形桌上,周围两个同心圆包裹,在她身边的是她救助的中国同胞,外圈是不断逼近着的日军,在视觉效果上呈现的是两个同心圆朝魏特琳中心方向共进。此时魏特琳为主舞群,同心圆外侧构成副舞群。

(二)复调式舞群方法

其次是佟睿睿以复调式舞群方法进行的编排。复调式舞群也是基于音乐的复调式声部的概念平移,在舞蹈织体中可分为模仿式舞群织体与对比式舞群织体。对比式舞群织体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舞群同时出现,并且舞群可以以“一人为群”或“多人为群”的形式呈现,舞群之间是平行的关系。笔者主要分析对比式舞群织体在此舞剧中的体现。“对比式舞群织体中的舞群与舞群之间可以是‘共鸣关系‘消长关系‘矛盾关系。”②在张纯如自由出入不同人物发生的不同故事中,她就是“一人为群”且作为独立的一个舞群,拉贝与她所救助的妇女儿童为一个舞群,同时如野兽般残忍无情的日军也为一个舞群,三個舞群在调度变化中形成了对同一历史主题的不同呼应,张纯如是悲愤的,拉贝是无私的,日军是可恨的。从舞群之间的关系来看,三个舞群之间是共鸣关系,即交相呼应着南京大屠杀这一历史惨案的真实存在。三个舞群在同一空间的不同时间点呈现,在视觉上有着“对位视觉效果”,为了避免舞群在空间对话中呈现出同一个时间维度,编导在动作选取上采用了能准确代表不同舞群的动作,从肢体动作表现的丰富度上实现舞群之间的共鸣与对话。

三、多重空间的有效运用

在《记忆深处》中,可以看到佟睿睿在对舞台传统空间利用上的许多创新。在空间选取上,编导打破传统矩形空间,在舞台后方设置了大型四边形装置,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棱角分明的形状使空间占有更立体,正合编导在创作和叙事上表达的立体性。在舞台前方的乐池一侧,编导巧妙利用狭小的空间作为张纯如续写历史的书房,将现实存在与历史过往通过空间的并置达到共同的叙事。张纯如在跨越历史与现实边界之时也是现实对峙真实历史之时,纯如搭建了过去遇难者和如今幸存者沟通的桥梁,她在与过去史实对话的同时也形成了主观上对历史的再次重构,这一切被贯穿在她不断重复的“打字”动作中。随着敲击键盘的声音和动作的力度不断加大,纯如不得从与魏特琳、拉贝、李秀英的历史对话中抽离出来回到现实中,再次续写历史的真实面目。

现实与历史隔空对话,呈现了人物在同一时间点的空间并存,在同一空间的不同时间点交换叙事。从编导在演员肢体动作的表演空间选取上来看,多采用一度和二度空间来表现已故亡灵在黑暗中的挣扎、幸存者在历史记忆中的恐惧、忏悔者的自我醒悟,在面对屠杀的残酷暴行中,救助者无私的捍卫、压抑的爆发和作为揭开历史真相的张纯如内心隐忍的愤慨与悲痛。

四、结语

正如舞剧编导佟睿睿所说“十二年小轮回,再次直面南京大屠杀,重新审视自己是要勇气的。也许正因为此,那段历史惨剧、那些鲜明人物以及整个创作过程时常萦绕心头。既然挥之不去,索性再走一步,走深一步。”在张纯如逝去后,历史的真实面目再次浮现水面,编导以不同的叙事视角,从张纯如探索真相的路径切入,将发生在南京大屠杀中真真切切的历史人物原型复原,从“小我”(历史真实人物原型)中隐喻出“大我”(国家),救助者的善良与无私、幸存者的坚强与勇敢揭露着日军如野兽般的肆虐猖狂,隐喻着国难带给百姓和民族的无奈与无助。再次触碰,为的不是重诉国殇,而是在继2005年世界反法西斯胜利60周年之际,佟睿睿创作的第一部舞剧《南京1937》之后,再次选择南京大屠杀题材,从不同的叙事视角与编创方法呈现历史。让国家不忘伤痛,民族不忘耻辱,警醒时代下的我们应以什么样的态度直面真实的、历史的、深处的记忆。

注释:

①于平:《舞蹈织体摭论》,《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2005年第2期,第53页。

②于平:《舞蹈形态学》,北京:北京舞蹈学院,内部教材,第354页,年份不详。

参考文献:

[1]于平.舞蹈织体摭论[J].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2005,(02):52-53.

[2]王文哲.织体理论在舞蹈作品创作中的运用[D].南京:南京艺术学院,2016年.

[3]诗意的流淌 女性的情怀 南京艺术学院中国当代舞剧研究中心佟睿睿舞剧创作研讨会纪实[J].舞蹈,2017,(02):18-24.

[4]朱紫薇,刘炼.“描叙语境”在叙事性舞蹈作品时空脉络中的构建——以于平教授《论舞蹈的叙事性》为例[J].文艺争鸣,2017,(09):202-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