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布罗吉奥·洛伦泽蒂锡耶纳市政厅壁画中的象征风景元素

罗云娟

摘要：中世纪晚期末锡耶纳画家安布罗吉奥·洛伦泽蒂（Ambrogio Lorrenzetti， 1290-1348）受锡耶纳市政府委托在市政厅的九人会议厅（Sala Della Pace）绘制了一组湿壁画《好坏政府的寓言》（1338-1339），包括《好政府的寓言》《好政府对城乡的影响》和《坏政府的寓言及其对城乡的影响》。绘制于中世纪晚期的这一壁画，具有关于宗教神学的隐喻和象征意义，此外运用独特的艺术手法对社会景观和自然风景给予了大胆的描绘，象征性地表现了理想的政治、道德理念和艺术家自身的先进思想观念。

关键词：《好坏政府的寓言》   象征风景   安布罗吉奥·洛伦泽蒂

中图分类号：J2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9）09-0046-02

一、中世纪晚期的象征风景

《好坏政府的寓言》绘制于九人执政（1287-1355）时期，这一时期，教会在经济和政治上都依附与政府，然而在精神上对民众仍有着广泛深远的影响。[1]九人政府正好借助宗教信仰强化公民对政府治理的认同。市政府委托艺术家在市政厅绘制宗教性题材壁画，在众多壁画中，《好坏政府的寓言》显得独树一帜，它借用宗教图式绘画风格隐喻性地表现了一定宗教思想和政治理念。

在整个中世纪，宗教思想和文化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以及艺术家的绘画创作。艺术家避免直接表现自然，而使用高度提炼、概括平面化等艺术手法将自然风景符号化、装饰化、抽象化与象征化，使风景与宗教思想具有某种联系，从而具有指代、隐喻和象征意义。[2]中世纪晚期，宗教对人们思想的控制减弱，其它各种意识形态的影响增强，象征风景开始涉及对自然的真实描绘。佛罗伦萨画派在现实主义上有很大突破，如乔托用世俗生活场景表现宗教题材故事，画面人物饱满具有体积感，较为写实。锡耶纳画派画家延续了传统的拜占庭风格，同时也增加了对自然风景的真实表现，如杜乔对透视空间，对人物微妙的情感表现，西蒙·马蒂尼《天使与圣母领报》中对花瓶和祷告书的写实性描绘，都较为保守地注重细节真实刻画。相对而言，洛伦泽蒂对自然的表现则显得更为大胆，在《好坏政府的寓言》中，对自然的真实描绘不仅限于细节，而是用了整个宏大的篇幅对城乡世俗风景进行了趋于写实性的描绘。

二、壁画中象征性的自然风景

在《好政府的寓言》中，智慧手拿一本书（普遍认为是圣经），在圣经的指引下望向上方的上帝。公正女神头顶悬挂象征着奖励和惩罚的天平。和谐女神膝盖上放着一个木盒和一个水平仪，清楚地展示了平衡测量和滑动的功能。三位盘旋的天使分别指代神学上的三种美德（信仰、希望、博爱），最大的老者形象代表着公共利益，其周围6个人物象征着六种基本美德，从右到左为：公正、节制、饶恕、谨慎、勇敢与和平，都手持具有象征性的物体。两条绳索从公正两端天平下垂被和谐握住并递交给24个市民形象，最后延续到公共利益的脚下。人物图像的排布结构形成了两组垂直性的元素，与其它水平排布的元素相互交叉，形成几何性的组成与构成，象征着一定政治道德秩序。绳子的传递方向以及壁画中处于一左一右的公正，体现出《好政府的寓言》所表达的道德和政治秩序：左边是神圣的智慧衍生出的公正创造了和谐，而社会的和谐有赖于公民的团结以及其私有利益得到保障;右边政治上的公正又使公民的私有利益从属于公共利益。

在壁画中，水平仪、天平等物体都具有与其实际用途相关的象征意义，这些物体所象征的概念没有其它人物形象那样抽象，而是更加贴近市民的生活，且都被给与了细节真实、具体地描绘。人物形象尤其是女性形象被赋予了象征意义，同时又与世俗物组合在一起，其大小、位置分布都因经过艺术家的合理布局而更好地呼应了其所承载的象征意义。

《好政府对城乡的影响》中城乡全景式的构图和其中生动的细节描写，使得这一壁画被称作近代第一幅现实主义风景画。城市和乡村在社会结构和地理空间上被明确划分开，却又被贯穿城乡的道路联系。农民、动物和农作物都出现在城里，而城里的贵族也出城郊游，形成互补性的和谐关系。然而在现实中城市的发展与乡村的存在具有矛盾的关系，归根结底在于资本主义与封建主义的矛盾，而城市与乡村相同比例的组合使得这两者形成一种理想的平衡关系，隐藏了这一矛盾，并为新的共和体制做出了宣传。

城市风景发生在两个空间层面上，上层是城市建筑，下层是一系列各种各样工作、消遣的瞬间，传达出人们的快乐、和谐、愉悦和勤劳，描绘出一幅组织良好、秩序井然，社会稳定的景象。一些自然且近乎轶事的细节显示了艺术家的呈现与表达包含了对生活的密切关心，在街道和建筑中充满了这样的细节，如有着雕柱的哥特式窗户、凉廊、花壶，甚至还有笼子里的一只鸟。在宫殿顶端，一群建筑工人正在修砌一个建筑点，其中有一个是女人。建筑工人与下方城市从左到右一路延续的知识、商业活动，共同组成了一幅生活图景。

艺术家根据想要表达的重点将对象图示成不同的大小和比例。洛伦泽蒂在“好政府对城市的影响”前景处所绘的三个场景，即婚礼队伍、舞者以及乡村事物在城市中的集聚承载了特别重要的意义。行进的婚礼队伍使整个城市都染上喜庆的氛围。舞者们有着与和谐女神类似的发饰，围成一个圈，做着协调的舞蹈动作，其中有一人正一边打手鼓一边吟唱，整个场景象征着组织管理良好的城市中的和谐生活。从城门前和商铺周围的人群的活动和集聚，表现城市与乡村之间的交流往来关系。一个乡下人在鞋铺买东西，他手握套驴的缰绳，绳子和低头的驴子具有精确的透视。在一个酒肉商铺前面，另一个乡下人牵着一头运载木头的驴子，左手臂揽着一筐鸡蛋。一群驮着捆装羊毛的騾子正抵达纺织作坊。运输羊毛是用大包装且进行捆绑，谷物、面粉则运用麻袋装，可见艺术家对物品打包方式的细节关注。一个牧羊人肩上扛着他的基本工具，赶着一群羊，身后跟着一条狗，朝着乡村走去。

乡村以起伏肥沃且极具锡耶纳特征的丘陵作为背景。塞库瑞塔斯女神高高翱翔于天空。她手持一个被施以绞刑的人，给掌控司法的行政机构以警醒，保证所有人都生活在安全之中。艺术家对和平女神和塞库瑞塔斯女神的呈现都较为写实，在透明的衣饰下，柔美的女人体几乎不加掩饰。在乡村有着各种不同类型的农业场景，在中心位置描绘着劳作场景，而下方是贸易和迁移活动。谷物不仅是重要的基本食物，而且还是一种富足安康的象征。因此耕作、播种和收获（包括收割和打谷），都被置于乡村图景的中心位置，这些种植期的各个阶段以及不同工序，尽管发生在一年的不同时期，却被表现为一系列概括性的形象呈现在同一画面，象征着劳作的永恒循环。洛伦泽蒂将不同时空的事物组织在同一场面这一艺术手法，在当时的欧洲不多见，而在当代中国一些艺术家的艺术创作中却有所体现。如在李昌龙的《Dont press》中，将各种虚拟场景置于同一画面，从而碰撞出某种多意、模糊、混杂的意义。

向城市行进的紧密连续人群，在城门处遇上从城里出来的一群优雅贵族。贵族带着猎鹰正准备去乡村打猎，后面跟着仆人和狗，经过的道路旁有一个蹲坐的乞丐，这一场景象征性地表现了三角形状的社会阶层的高低两极。一家人正向着乡村旅行。山脚下，孩子坐在驴鞍上，父母步行跟在后面，母亲欣然愉悦地伸出手臂照看孩子，表现出人的世俗情感。

《好政府对城乡的影响》中接近真实的空间透视、比例和体积以及对细节的真实描绘使得《善恶政府》中的象征风景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特征。

三、象征思想的多样化

中世纪的绘画所承载的象征意义都主要关于宗教思想。而《好坏政府的寓言》所承载的象征思想除了源于宗教信仰，还有经院哲学、政治思想甚至人文主义思想。对世俗生活事物地真实描绘，正体现了中世纪的宗教思想对艺术家创作的影响减弱，而艺术家其他方面的思想观念逐渐占了主导。城乡中所有场景都是以人为中心。对劳动人民的描绘不再是像以往其它画中所描绘的圣经中的惩罚，而是对人的能动性的赞美。壁画中对人性的关注，预示了后来的人文主义。

四、结语

《好坏政府的寓言》中对社会景观和自然风景的大胆表现，使其成为象征风景发展到结合自然又不失象征的阶段性代表性作品之一。象征风景所象征的思想，以及象征性语言的变化，促成了象征风景的流变。

壁画中象征性语言的创新，新思想的融合是对中世纪象征风景的发展，同时也是对后来象征风景的启示。

参考文献：

[1]朱明.从大教堂到市政厅：中世纪晚期锡耶纳的城市空间转型[J].历史研究，2011，（05）.

[2]巫大軍，陈圆圆.“象征”之下——风景画的高度[J].文艺争鸣，201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