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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维特根斯坦“家族相似”概念的关联性维度

2019-06-15焦卫华

焦卫华

摘要:“家族相似”概念是维特根斯坦后期用语言游戏显示生活形式路径的关键一环。与安乐哲强调关联性语言对理性语言的对抗一样,“家族相似”概念通过语言游戏本身的关联性特征的隐喻性诉说,暗示了语言游戏间的动态性、平面性、秩序的模糊性、选择的具体性、自发性、自然性、非反思性等关联性维度。通过对这种关联性维度的澄清可以看出,“家庭相似”是维特根斯坦后期反对传统语言观,以综观的视野对抗分析视野和形而上学思维、返回生活的原始生动性和人的本质丰富性的核心概念。

中图分类号:B5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3729(2019)05/06-0035-07

关键词:家族相似;语言游戏;关联性语言

一、“家族相似”的综观视野

西方传统哲学一直努力寻找事物的共同点,并以此为本质来定义事物。维特根斯坦后期用语言游戏来代替语言,标志着其同传统本质主义和理性主义思维方式的决裂,而在其展开语言游戏的过程中,“家族相似”概念是其用语言游戏来显示生活形式路径中的关键一环。对于语言的本质问题,维特根斯坦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无意提出所有我们称为语言的东西的共同之处何在,我说的倒是:我们根本不是因为这些现象有一个共同点而用同一个词来称谓所有这些现象,——不过它们通过很多不同的方式具有亲缘关系。”[1]66“我想不出比‘家族相似更好的说法来表达这些相似性的特征;因为家族成员之间的各式各样的相似性就是这样盘根错节的:身材、面相、眼睛的颜色、步态、脾性,等等,等等。——我要说:各种‘游戏构成了一个家族。”[1]67

传统语言观对语言的理解是基于一种静态的分析视野,认为语言是思想表达事实的中介,词语和句子都是含义和思想的一种表达。为了对抗这种传统的语言观,维特根斯坦用语言游戏来说明语言的功能体现在表达之外的多样性和动态性。按照维特根斯坦后期用语言游戏显示生活和意义的思路,语言游戏的最大特征正是这些语言游戏在具体情境中的运用,或者说语言游戏就是生活的进程。如果仅仅把这些进程呈现出来,没有任何的指引,我们不知道将会看到些什么。也就是说,各种各样的具体的语言游戏究竟描述了什么,仅仅将这些语言游戏摆在我们的面前是无法清晰地看到的。正因为如此,维特根斯坦后期的语言批判就需要从传统的形而上学问题得到“光照”。因此,传统形而上学对生活之流的静态的分析和抽象,以及对生活进程的误解,为维特根斯坦的哲学呈现这些生活游戏的进程提供了靶子,构成了其问题域。维特根斯坦对具体的语言游戏的选取、描述和分析,都是针对传统哲学对语言的误解而进行的。

以传统哲学为靶子,对语言游戏的描述就有了明确的针对性。而“家族相似”概念的提出,正是针对传统哲学中的本质主义语言观。传统哲学认为,概念是“通名”,即在这个名称之下涵盖了所有拥有这个概念所描述的特征的个体,因此能将所有的语言都称为语言的,是其拥有的共同的本质或共同点。现代哲学家都批判传统的语言观,即以理性和分析的方式看待语言的观点,而维特根斯坦正是这种语言批判的鼻祖。他用语言游戏这种“语言和活动的整体”来批判传统语言观。针对傳统语言观对语言的静态分析,维特根斯坦从一种不同于静态分析视野的视角出发,看到了语言游戏的“家族相似”的特征。维特根斯坦认为,人们的语言缺乏对其自身用法的一种综观,换句话说,人们没有一种把语言游戏作为对象进行直接描述的“元语言”,因此对语言游戏的描述十分棘手。于是,他一方面针对传统形而上学问题对具体的语言游戏以举例子的方式进行了呈现,另一方面也试图从不同于抽象分析的综观式分析来把握语言游戏的特征。维特根斯坦由此将语言游戏的特征称为“家族相似”,在他看来,语言游戏之间没有一种单一的相似,有的是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多种多样的相似和关联。

现代哲学家对主客二分、现象与本质二分的传统哲学进行批判,是由于他们站在了与传统宇宙论哲学完全不同的视野和思维方式上,而维特根斯坦与他们相比突出的特征在于,他将对传统思维方式的批判建立在对语言批判的基础之上。他认为,传统哲学通过反思将语言看作表达的符号,对语言的静态化和狭窄化的理解,导致了理性主义思维方式的形成,致使主客二分、世界二分。因此他要跳出观察者立场和反思思维,基于综观语言游戏及其家族相似性对传统语言观和传统哲学进行批判。“家族相似”的关联性维度根植于其综观视野。因此,与维特根斯坦前期的“还原分析”不同,哈克将维特根斯坦后期的综观分析称为“关联分析”。[2]

有学者指出,维特根斯坦后期的分析是一种澄清复杂多样的关联、相似性和差异性的活动。具体来说,维特根斯坦后期是在至少如下三种意义上来进行哲学分析的:一是根据特定的定义来确定一个命题是否为基本命题的计算活动;二是根据相关的用法规则用另一个表达式替换某个易引起语法误解和混淆的表达式的活动;三是通过描述一系列具有这样或那样的亲缘关系的语言游戏的方式来澄清一个给定的表达式的用法,以进一步清除相关的哲学误解和混淆的活动。[3]维特根斯坦之所以对语言游戏进行综观,就是要描述语言游戏之间的“家族相似”和亲缘关系,从而试图以此为钥匙开启难题,消除由于对语言的误解而导致的哲学问题。寻找抽象本质的传统语言观基于理性主义的思维方式,而家族相似式的关联思维根植于一种综观的视野,因而可清晰地看到语言游戏的真实的和具体的联系。“家族相似”概念的各种关联性维度和隐喻性,都源于这种对生活形式和语言游戏的一种综观,可以说,维特根斯坦对含义、规则、意图等问题的思考使用的都是综观视野与家族相似性这把钥匙。

二、关联性语言

“家族相似”的关联性维度与关联性思维密切相关。关联性思维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方传教士对中国古代典籍中的类比说理的介绍,主要是指渗透在中国传统思想中的类比和感应等话语模式。它由法国的葛兰言明确提出,后经李约瑟、史华慈、葛瑞汉、郝大维、安乐哲和于连等汉学家的阐释和推进,成为西方汉学家透视汉语思想的坐标。当代美国比较哲学中的领军人物安乐哲分析了理性语言与关联性语言、理性思维与关联性思维的区别。在他看来,现代哲学家克尔凯郭尔、柏格森、詹姆士、杜威、怀特海与尼采、皮尔士、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福柯、德里达、罗蒂,分别以“走直道”和“走弯道”的方式试图完成一个共同的使命,即他们全都向事实的终极性提出了挑战;而“后期维特根斯坦挑战了这种观念,即语言分析能最终产生单义性。要厘清语言与实在以及语言与其逻辑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有无数多的方法。我能够采用的最好办法,是识别概念之间的家族相似性以及揭示语言游戏里规则的重合”[4]197。当代哲学家们对事实终极性批判的结果是客体消解到我们周围环境的永恒流变中,而“一种非客观化、非事实化的言说是过程语言,听、说这种语言就是经验事物的流变”[4]198。安乐哲由此将现代哲学家所强调的非客观化的言说称为关联性语言。

西方传统哲学的理性思维和理性语言强调分析、辩证法和类推性论证,强调因果关系和因果机制,习惯于用因果思维来解释世界和事物。与这种理性思维和理性语言不同,言说流变的关联性思维有以下几个显著特征:其一,平面性,即不设立经验不能企及的“超世间”维度,不区分经验和实在;其二,强调意象性和美学的秩序,即非宇宙论的模糊性的秩序性;其三,类推过程的随意性;其四,强调“选择性的抽象”和各种具体的关联。与关联性思维相比,逻辑的、理性的思维有着相反的特征:其一,强调经验与实在、此岸世界与彼岸世界的划分;其二,反对意象性和秩序的模糊性,强调一致性和规则性,并用因果规律和形式规则来概括宇宙本身的这种逻各斯的特点;其三,强调类推过程的严密性;其四,是一种“形式上的抽象”。由此可见,关联性思维是对理性思维的一种反叛。

与理性语言相比,关联性语言是一种动态的语言,与在理性语言中世界和事物成为主题不同,在这种动态过程中,生命的过程、生活的过程、世界的进程成为主题。安乐哲站在中西语言和哲学的比较视角发现,西方大多数的哲学家都回避这种关联性语言,喜欢用逻辑的和辩证分析的因果性语言来言说世界,因此其对过程的捍卫是十分有限的。安乐哲认为,要捍卫过程、捍卫“一切皆流”的状态,就要展开对西方理性语言的批判。在他看来,怀特海的门徒将其过程哲学中的比喻和诗意清除掉了,从而将流变的过程分析成终极的事实。

同样,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也不是静态的特征之间的相互勾连和相似,而是语言游戏本身就是“语言和活动的交织”,是动态的生活过程,是对理性语言的反叛。他虽然没有像怀特海那样称自己的哲学是过程哲学,但他对语言游戏的强调与对“一切皆流”的过程的强调不谋而合。更重要的是,安乐哲所批判的那种西方哲学家把过程变成对事实终极性的辩护之糟糕后果,在后期维特根斯坦那里并不存在。不管是從内容上、形式上还是从行文风格上看,维特根斯坦哲学与安乐哲所说的的关联性语言和关联性思维都十分契合。

三、“家族相似”的关联性维度

安乐哲等人强调的关联性语言是对理性语言的对抗,而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概念也正是其对抗理性语言的一个关键环节。甚至可以说,“家族相似”对语言游戏本身的关联性特征的隐喻性诉说,涵盖、隐喻和暗示了关联性语言的如下基本特征。

其一,“家族相似”的动态性。安乐哲强调的关联性语言是一种过程语言,即不追问终极事实、试图保留我们经验事物流变过程的语言,因此关联性语言的最大特征是其过程性或动态性。而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本身的动态性和情境性,决定了“家族相似”作为一种多样性的关联不是一种静态的特征,而是一种动态的、在综观视野中的多样性关联;它不是以静态的方式存在于某处,而总是在一个个动态的具体的事例和语言游戏中显现出来。因此它不是一种静态视野下的特征,而是一种总处于动态中的关联性。

其二,“家族相似”的平面性。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的提出是为了消解设立现象与实在、此岸与彼岸的形而上学,而以语言游戏和活动来“显示”世界和生活。在他看来,我们的生活和世界都是在语言游戏和活动的进行中确立的,这个确立的过程随着语言游戏的进行而不断持续着,可以说一个个具体的语言游戏形成了生活之流。因此,对这种平面化的世界和生活之特征的描述的“家族相似”概念,与安乐哲所言的关联性语言一样,不涉及语言和世界的超越维度,具有平面性。

其三,“家族相似”的模糊性。我们在运用已知的语言游戏和活动不断创造着无数的新的语言游戏和活动、继续着我们的生活,而这种创造的视野就是综观的视野,这种以旧有的、熟知的语言游戏创造新游戏、新活动所依凭的东西,或者说导致新的语言游戏产生的根据,就是语言游戏的家族相似性。与传统语言观首先确定规则和秩序,然后根据规则和秩序形成语言不同,语言游戏所根据的“家族相似”是一种模糊的、随意的相似,而且在不同的情境中这种模糊性和随意性各有不同,这与关联性语言的特征高度一致。

其四,“家族相似”的选择具体性。与语言学对语言含义的固定性、静态性、语法一致性的要求相比,语言游戏中的语言是动态的,其含义随用法而定,即在不知道规则的情况下自然形成。这种自然形成的语言,与抽象所有语言的共同点和本质的理性建构的语言不同,“家族相似”是一种选择性抽象,即根据具体的情境选择需要抽象的方面和程度,其抽象不是整齐划一的,通过抽象得到的也不是那种抽象的逻辑关系,而是具体的、在情境和具体事例中的各种各样的关联。

其五,“家族相似”的自发性、自然性和非反思性。语言是语言游戏和活动的综合,与通过理性反思而建构起来的形而上学语言不同,语言游戏的展开就是日常生活的展开,而语言之间的家族相似性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新的语言的形成以旧的语言游戏为范型,通过综观到这种家族相似性而不断被建构。“家族相似”的自发性和自然性源于生活本身的自发性和自然性,虽然生活本身需要反思,但作为“河床”的生活是在反思之前的。我们自然地继续着自己的生活进程,自然地以致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生活,没有意识到自己是通过综观到语言游戏间的家族相似性来展开新的语言游戏的。

综上所述,从整体上来看,“家族相似”的关联性维度包括动态性、平面性、模糊性,以及选择的具体性、自发性、自然性和非反思性等,它并非一个界限和含义清晰的概念,而是对语言游戏的特征的一个隐喻,隐喻的是语言游戏间的关联的多种多样性。因此它不是一个抽象的“共相”,而更像荷马史诗中的“想象性的共相”,即“用形象形成的共相”[5]423。“想象性共相”在维科那里是与抽象的理性共相相对立的概念,是一种集想象性共相于一体的“典型”。维科在《新科学》一书中认为,诗人荷马是语言的创造人,他用生动的比较、类比和隐喻创造了“想象的共相”,即用形象形成的共相,由此语言才开始形成,因此语言本身在最初是诗性的或想象性的,例如《伊利亚特》诗中的主角阿喀琉斯就被希腊人赋予了英雄所有的一切勇敢属性以及这些属性所产生的一切情感和习俗,如暴躁、拘泥繁文细节、易恼怒、顽强到底不饶人、狂暴、凭借武力僭越一切权力等等。而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不是在为概念寻找一个“典型”,而是在概念的一个个典型中把握动态相似,因此它是在隐喻生活和语言游戏中的各种习俗、惯例、建制和情感、想象的生动的相似过程。

通过对“家族相似”概念以上特征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出,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和“家族相似”概念与安乐哲强调的关联性思维十分契合。语言游戏和“家族相似”概念的提出,正是为了批判和消解强调规则和一致性的宇宙论思维和强调类推过程的严密性的归纳思维。同样,与关联性思维的自然自发性相反,维特根斯坦用语言批判的方式也告诉我们,理性的思维方式不是自然和自发产生的,而是一种“理性的迷误”。因此,其“家族相似”不是形式上抽象的、静态的特征,也不是建立在本质与现象、此岸世界与彼岸世界的划分基础之上的,更不是建立在严密的推理之上的,而是自发自然地产生的生动的关联。此外,它也不反对意象、比喻、模糊和诗意,不强调严密的逻辑和秩序。可以说,“家族相似”概念就是对关联性语言的关联性的一个形象的比喻,或者说“家族相似”这个概念就是对语言游戏中的关联性的一个形象而诗意的隐喻。

四、诗性智慧与本质丰富性

对“家族相似”概念的理解需要综观的视野或整体的视野,也正是这种视野决定了关联性思维的产生。对中国古代哲学来说,这种视野的背后自有其 “形上”的根源,而古汉语和汉字本身的意象性、隐喻性和关联性特征与这种整体的视野和形上的宇宙生成论互相影响又在日常生活中融为一体。而对西方哲学来说,从柏拉图开始,隐失关联性的理性语言与一种观察的视野和超越的宇宙论互为因果,并与日常生活逐渐割裂开来,原始诗人的诗性智慧逐渐在西方语言中丧失,综观的视野随着形而上学的建构逐渐隐失。作为一个反柏拉图主义者,维特根斯坦试图在哲学上重建这种综观视野。

“家族相似”的隐喻性和生动性有其传统的渊源。西方思想中的诗性智慧在苏格拉底之前的史诗中已经存在,只是随着柏拉图的“理想国”对达不到逻辑和概念的真实的诗歌的贬斥和驱逐,知性智慧逐渐高于诗性智慧,甚至成为根本和原始的东西。十七、十八世纪之交的历史哲学家维科认为,最初的语言和智慧都是想象性的诗性智慧,在这种诗性智慧中,人有着旺盛的感觉力和想象力,而理性智慧是从这种诗性智慧中衍生出来的东西,因此他说“诗人们首先凭凡俗智慧感觉到的有多少,后来哲学家们凭玄奥智慧来理解的也就有多少”[5]152。

维特根斯坦的综观视野如果不是出于对史诗中的诗性智慧的隐形渴望,也不会与这种诗性智慧发生冲突。只是维特根斯坦既没有直接求助于西方原始史诗中的诗性智慧,也不熟悉东方语言的这种诗性的和美学的关联性。因此他虽然意识到了西方语言中隐失的关联性,但仍然在言说上困难重重,对理性语言的批判竭尽全力却仍然语焉不详。与维特根斯坦的视野相比,安乐哲看到了东方语言不同于西方印欧语系的典型特征,站在比较哲学的立场上来批判西方语言的理性化和逻辑化的要求。为了说明西方语言中隐失的关联性,安乐哲求助了一个没有隐失关联性思维的语言典型,即古代中国的思想,如阴与阳这两个在中国古代思想中用得最广泛的关联对,这样他就可以从容地找到关联性语言的特征来对抗西方自柏拉图以来的理性语言。

然而,西方现代文明与其源头的断裂,使得几千年之后的维特根斯坦只能从日常语言游戏中重新寻找被形而上学语言所湮没的隐失的关联性思维,因此在与形而上学语言作斗争的过程中他备感困难,甚至觉得自己的思想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然而,他的语言批判和综观分析并非意义不明。相反,他通过语言分析达到了与欧陆哲学共同的反本质主义要求,即不能为规则而规则、为习俗而习俗。规则的盲目性源于“家族相似”的抽象的选择性,而这种关联的自发性源于习俗和建制,源于生活形式。在谈到安乐哲等人的关联性思维时,有学者指出,“‘相互关联就是单一式思维,它将各个关联之要素加以逻辑化认知,仍属于因果关联的线性思维”[6]。在西方传统语言中的“关联”概念确实如此,但安乐哲对关联性语言的解读恰恰是要走出线性思维,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也是如此。

关照语言的关联性维度,生活形式作为相对稳定的“河床”,也不是超越生活的根基性存在,而是就在生活之中的、平面性的,與生活之流本身密不可分。而“家族相似”的隐喻性和生动性在此意义非同寻常。其一,它是生活之流的原初生命力所在和成长性因素,正是在家族相似性这种不同于因果的和逻辑的意象的关联中,生活的进程才不是单纯的反复,而成为一种动力推动下的不断“成长”的进程。其二,人对自身的本质丰富性的寻求也根源于此,这种寻求发生于理性与非理性二分之前,是一种原始的呼声,它不满足于人仅仅像物一样作为无意义的过程而产生、变化和消亡,而是试图在生命的进程中通过寻求意义来建构自身、成为自身。因此,现有的习俗和建制既是我们展开家族相似性关联、进入日常生活的根本,又是我们在其中不断寻求和建构自身生命的意义的依托。

总之,在维特根斯坦看来,要走出寻求普遍性的形而上学传统,在综观的视野下厘清语言游戏的家族相似性,需要一种姿势的转变,一种碰触世界的方式的转变,而返回诗性智慧是一种可能的方式。或许在这种转变中身临关联性语言所在的意义之源,是回归和重建生活生动性和人的本质丰富性、走出由于理性的统摄和意义的匮乏所导致的“无根”和“异乡”状态的一种可能路径。

参考文献:

[1] 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M].陈嘉映,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1.

[2] HACKER P M S.Wittgensteins place in twentieth-century analytic philosophy[M].Oxford:Blackwell,1996:4.

[3] 韩林合.维特根斯坦《哲学研究》解读[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1570.

[4] 安乐哲.和而不同:中西哲学的会通[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5] 维科.新科学[M].朱光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

[6] 邹元江.是关联性思维还是聚合性思维?——就〈和而不同:中西哲学的会通〉与郝大维、安乐哲辩难[J].文艺研究,2017(11):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