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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诗歌中的“青绯紫”

2019-06-14毛亚群

牡丹 2019年12期
关键词:五品官服青衫

白居易作为中唐时期的伟大诗人,保留下来的诗歌数量较多。通过对白居易诗歌中有关服制颜色“青、绯、紫”的讨论,人们可以发现,这些官服颜色展现出白居易的仕途生涯,同时服饰颜色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为官位品级的一种象征,对于后人研究唐代官服制度来说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旧唐书·舆服制》记载:“车有舆辂之别,服有裘冕之差。”从“礼”出现开始,服饰就成为象征社会身份地位的重要标志之一。而以官服颜色来区分身份等级,唐代就形成了独特的品色服制度。宋人洪迈在《荣斋随笔》中说,“白乐天诗言银绯处最多”,可见白居易在诗中有意识地表现中唐时期的官服礼制。

一、青衫

在唐代官制中,青色是八、九品官员的固定官服颜色。虽然白居易有诗云,“吾观九品至一品,其间气味都相似。紫绶朱绂青布衫,颜色不同而已矣”(《王夫子》),但实际上白居易远不如他在诗中表现得那样毫不在意,一心想要报效国家的白居易还是很重视官服的颜色的。白居易笔下的“青衫”多在仕途不顺、人生失意的情况下出现,这也是重要佐证。

元和十年,白居易蒙冤被贬是其仕途的重要转折点,此次被贬,白居易任江州司马,这也是白居易最后的“青衫”年月。由正五品上的左赞善大夫被贬为官职六品下,白居易不可说不忧愁难过,只能虔心研究佛门之法,以作精神寄托,于是有《岁暮道情二首(其二)》:“半故青衫半白头,雪风吹面上江楼。”

无太大自由又无实际权力的谪居生活使以兼济为己任的白居易更觉痛苦,当对生活的特殊感受、内心的凄然与对琵琶女悲惨命运的感同身受相碰撞,于是便有《琵琶行》:“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担任江州司马期间,白居易面对升迁无望的苦闷失落与年华空老的伤感怆然,便借由即将逝去的春天委婉表达出想要迎来人生又一春的期望,于是有《浔阳春三首·春去》:“白发更添今日鬓,青衫不改去年身”。无处安放的情感总是需要寻找寄托,于是诗人登庐山以观山水,投入大自然的怀抱,虽然通过求道诵经、研谈佛学,渐渐平静了自己,但内心仍眷念着官场,渴望着著绯服紫大展宏图。

从青衫到著绯,官入五品是白居易仕途经历的一道坎。

二、著绯

所谓“著绯”,即根据当时惯例,官员达到一定品阶与官职后,朝廷允许其穿着绯色官袍,同时自唐高宗永徽二年(651年)始,赐五品以上的官员鱼袋,以金银装饰,内装鱼符,出入宫廷时须经检查,以防作伪。三品以上以金饰鱼袋,五品以上用银鱼袋。绯袍银鱼是证明个人社会地位和官职品级的一种荣耀,是官居五品的象征。著绯这一过程看似简单,但事实上很难实现。绯即绯袍,在唐代又被称为“红绶”“朱绂”“绯衣”“绯衫”等。这种公服对进入仕途的唐代士子来说,是五品以下官员的执着追求,它除了现实地区分官职、品级,象征社会地位以外,还有重要的潜在的心理影响。

元和十四年,白居易正式担任正四品下忠州刺史,按例可以著绯,但因是量移(被贬官远地,遇赦后移为近地)没有著,于是就自我解嘲说:“新授铜符未著绯,因君装束始光辉。”(《初除官 蒙裴常侍赠鹘衔瑞草绯袍鱼袋因谢惠贶兼纾离情》)此时任刺史时所著的绯袍是借来的,并非拥有自己的绯袍,因此其诗又云:“假著绯袍君莫笑,恩深始得向忠州。”(《行次夏口先寄李大夫》)这表现出虽然穿着的绯袍是因官职需要借来的,但仍感恩升官至忠州刺史的复杂心情,一方面难过于绯袍是借来的,另一方面又欣喜于量移升官。

解刺史职后,仍需服绿,所以元和十五年白居易任从六品上刑部司门员外郎时,又有“便留朱绂还铃阁,却著青袍侍玉除”(《初除尚书郎脱刺史绯》)。脱绯披绿的无奈诗人比孩童更有所感触,三岁女童尚知痴缠寻觅金鱼,诗人又何尝不想有朝一日披上自己的绯袍呢!

回京后,担任从五品下主客郎中兼知制诰的白居易仍未能著绯,而同病相怜的好友元宗简(官任从四品下京兆少尹),也因阶官品卑一直未能著绯。白居易心有共鸣,连作两诗。其一《朝回和元少尹绝句》云:“朝客朝回回望好,尽纡朱紫佩金银。此时独与君为伴,马上青袍唯两人。”其二《重和元少尹》云:“鳳阁舍人京亚尹,白头俱未著绯衫。”大家均已著绯,只留诗人与友人身穿青袍尚未披绯。

此外,白居易《闻李六景俭自河东令授唐邓行军司马以诗贺之》一诗,乃为李景俭40岁著绯而作:“泥埋剑戟终难久,水借蛟龙可在多。四十著绯军司马,男儿官职未蹉跎。”这首诗写于白居易任江州司马之时,诗人贬官,职微位轻,对李景俭得以著绯袍有祝贺更有羡慕之意。在诗人看来,著绯不在年少或年老,只要能身披绯袍就不算是蹉跎了岁月,就更能于官场上大展宏图,造福百姓。

白居易正式著绯应是在长庆元年夏天,这一年白居易任从五品下的朝散大夫,正式著绯,志得意满,欣然自喜,于是有《酬元郎中同制加朝散大夫书怀见赠》:“五品足为婚嫁主,绯袍著了好归田。”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即使是立马解甲归田也不惧怕,这也表现出诗人对于著绯的执念以及终于得以著绯的快然。但与此同时,白居易想到比自己小七岁的挚友元稹早已服紫官拜宰相,欣喜自己终于如愿著绯的同时又难免因为与挚友差异颇大而情绪低落,于是在《初著绯戏赠元九》中自嘲道:“那知垂白日,始是著绯年……我朱君紫绶,犹未得差肩。”

在唐代官制中,比著绯更上一层楼的便是服紫,紫绶金鱼则可谓身居高位,而这也是白居易以及众多文人志士官宦仕途生涯的终极目标。

三、服紫

长庆元年十月,正式著绯的白居易转任中书舍人,孙国栋在《唐代中书舍人迁官途径考释》中提到,中书舍人是全国五品以下官升任中央领袖阶层的一个重要枢纽,由此可见,白居易官居三品而服紫指日可待。可是,白居易正式服紫是在时隔六年,历任杭州刺史、太子左庶子分司东都、苏州刺史之后于太和元年春天担任秘书监时才得以实现。此时的白居易历经宦海沉浮,有对服紫的满足、知足与欣喜,于是快然道:“勿谓身未贵,金章照紫袍。”(《自宾客迁太子少傅分司》)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个人人生阅历和思想境界的提升,更多的是从著绯后对紫袍的翘首期盼变为平和淡然,不仅能心态平和地接受更能加以调侃,诗人的平淡闲适之风一览无余,如“金章紫绶堪如梦,皂盖朱轮别似空”(《新昌闲居招杨郎中兄弟》)。此外,白居易在服紫后有时会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仕途不顺,与小自己七岁的挚友元稹相比自己白发满头才终于“腰金垂紫”,其无奈、惭愧却又隐隐满足的复杂心情在心中汹涌,于是有“紫绶何足荣,白头不为夭”“紫袍新秘监,白首旧书生”“鬓发已斑白,衣绶方朱紫”。

四、结语

青衫绿袍,著绯服紫,这些代表不同官制品级的官服颜色在诗人眼中成为仕途生涯中对自我价值判断、人生成功与否的重要衡量标准,更体现出诗人的宦海沉浮以及内隐的思想情感。以官服颜色演绎其宦海沉浮,白居易无疑是具有创新性的,这也为唐代官服品制研究提供了丰富史料。通过对白居易诗歌中服饰色彩的研究,人们不难发现,在白居易笔下,服饰颜色已经具备了象征色彩,不同官职对于服饰颜色都有严格要求,所以更体现出古代社会“上下有序,尊卑有别”的等级秩序,同时也能够表达出普通言语不便以及不能表达出来的情感,使之成为一种特殊的语言词汇,并与诗人个人日常生活、仕途生涯、内在情感紧密相连。

(青岛大学)

作者简介:毛亚群(1996-),女,土家族,湖南张家界人,硕士,研究方向:中国古典文献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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