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西南地区汉画像石中“马纹样”的比较研究
2019-06-11张国生
【摘要】本文以山东西南地区“马纹样”的形象研究作为切入点,运用李砚祖《装饰之道》的观点分析纹样的滥觞与发展,并且融入中国传统吉祥主题的美好寓意,寓意“马纹样”的文化精神。本文分析鲁西南汉代画像石“马纹样”的构图,分析“马纹样”的线条造型技法,分析“马纹样”的表现技法,技法包括平面浅浮雕、阴线刻、凹面线刻、及凸面线刻或者综合技法。最后分析鲁西南“马纹样”各地区艺术风格的区域性差异,及时间因素、个人因素共同造就了雕琢风格上的差异以及反映在孔子“文质彬彬”的思想升华。
【关键词】汉画像石;马纹样;造型艺术;比较
【中图分类号】K879 【文献标识码】A
一、鲁西南画像石中“马纹样”的特点
两汉时期,马作为衣食出行、战争的主要工具,所以画像石中“马纹样”的题材层出不穷,比如车骑出行、告老还乡、拜歇、山间打猎、胡汉战争等。本文采用中国传统的造型方式,去分析画像石“马纹样”在二维空间中如何塑造不同马的动态与神态的艺术特色,从而理解中国汉代传统装饰艺术的特点。
(一)“马纹样”的产生
研究“马纹样”的产生首先就要探究中国传统紋样的造物形式,中国纹样的产生离不开中国传统的“先俯后仰的纵式观照方式”。“观物取象”中“观”即观察方式,“象”即思维方式,合并以后为“关照方式”。“观物取象”不仅是纹样的造型方式,而且还影响到绘画、书法的纵式构图,在最早的装饰绘画帛画中就有所体现。汉代画像石中大部分题材的构图形式都体现了“俯仰纵式观照方式”,如曲阜画像石中“地主宅院”是立视体的画面构图形式,“以大观小”表现景深的的纵式观察方法,扩大了要表现事物的面积。
观察方式具备就应该有执行的方法,即象形方式,它是图案化的造型方式。人们通过夸张,消减、增加、变形、重叠等手段,让物象向二维空间的转化,最终达到“马纹样”是马非马的效果,从具象向抽象的转变。比如,汉画中“云气纹”大量使用,云气纹不同于写实的空中飘着的云,它是象形方式的产物。风格上抽象出来的秩序化重叠或简化细节,使绘画具有了流动性。总之,汉代装饰艺术是门写意艺术,有别于古罗马时期的装饰艺术的写实,反映汉代画师的内心世界与主观感受。
(二)“马纹样”的寓意
在中国传统装饰艺术中,所表达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吉祥主题。“吉祥”本意为美好的预兆,有理想主义的意义,寓意人们对于未来美好的憧憬和希望;同时也具有现实主义,寓意人们战胜困难的意志品质和鼓舞人们去热爱生活,给人们提供生活的动力。纹样的发展迎合了尽善尽美、美善相通的主题,符合古代认为“祥大为美”的美好寓意。纵观吉祥的起源至今,它是世俗生活的主题,而不是空灵、异化的神的主题。汉代画像石作为墓室壁画,是种祈求美好寓意的艺术,反映人们视死如生、对富裕生活充满向往。关于“马”纹样的寓意,无论从外形上飒爽的英姿,还是内在品质的气度的勃发,都包含了“马纹样”积极进取、不怕艰难、坚持到底、战胜困难的意志品质。
(三)“马纹样”的艺术表现
鲁西南汉画像石“马纹样”之艺术表现,根据不同区域表现形式“马纹样”有着不同的艺术风格。在枣庄西户口、曲阜东安汉里等地区采用阴线刻,即在石面上直接用阴线条勾勒出图像,这种技法作品最大的特点就是添加纹样如鱼鳞纹、斑点纹等,让物象突出,还包括利用物象的线与余白产生疏密关系,体现物体结构的表现形式。这种表现形式有的具象有的抽象;在嘉祥武氏祠,滕州地区采用凸面线刻,即浅浮雕,将物象轮廓线以外的余白面削低,使物象面呈平面凸起,物象细部再用阴线加以表现。这种作品雕刻精美、图像华丽。无论阴线刻还是浅浮雕有一种共同特征,就是“剪影”的艺术表现手法。除此之外,还有凹面线刻的表现技法。
(四)“马纹样”的审美特征
鲁西南汉画像石中“马纹样”的气势与古拙之美,是嘉祥地区、曲阜地区、滕州地区画像石共有的审美特征。鲁西南汉画像石似乎“笨拙”,然而却给予人们以后代空灵精致的艺术所不能替代的丰满朴实的意境。相比于后代文人们喜欢的空灵的美,它更使人感到饱满和实在,自由奔放,“与后代的巧、细、轻相比,它确乎显得分外的拙、粗、重。”
二、鲁西南画像石中“马纹样”的分析比较
文章比较分析鲁西南地区汉画像石“马”纹样,从中列举济宁嘉祥、邹城曲阜及滕州画像石三大地区的画像石,通过对作品的构图、造型、表现手法比较分析,最终阐明画面所要表达的内涵。
(一)构图比较分析
在汉画像石的构图中,汉代艺术家根据内容的需要,主要分三种构图表现形式,分别是格律体构图、平视体构图和立视体构图。涵盖了画像石不同的主题。
第一种是格律体构图。它用直线、曲线、方形、圆形分割画面,这种分割产生多种多样的章法,变化丰富。这些骨骼线作为基底去填充内容,填充的技法有三种:主要表现画面“满”的感觉,余白的填充,看起来饱满厚重。如山东武氏祠的前十室西壁下石画像(图1)。
在水陆攻战图画像石中,作者采用对角线构图,这种构图主要表现激烈、活跃的感情色彩。画面分上下两层,上层左段一列车队向右前行,上层右段有一指挥向左行驶。下层刻有水陆攻战图,左段刻有主薄车、主记车,前方有骑吏手握弓箭长韧的兵卒在与敌方交涉;右段刻有贼曹车、游邀车、功曹车做攻杀状,千军万马,浩浩荡荡。桥下势均力敌,桥上四面楚歌。作者描绘了士兵们挥舞长剑,奋勇抵抗,战马有的奔腾双蹄离地,有的抬头斗志昂扬,还有的在回头召唤、请求支援,给画面增加不少激烈的成分。画面饱满紧凑,反映战争的宏伟的气势和宏大的场面。
第二种是平视体构图。构图中整个画面物体造型平面化,视点不集中,采用散点透视,对描绘的景物一律平视。形象要求轮廓清晰,结构严谨,不重叠,前景不压后景。如(图2)就是这种构图形式的表现。画面中马与车是侧面描绘,形象平面展开,轮廓线清晰,追求剪影的艺术效果,装饰味很浓。
第三种是立视体构图,它是从平视体演变而来,在平视体的基础上物体画出顶部,侧面的透视法。画面中“马纹样”叠加(图3),让写实艺术达不到的画面要求得以重现,许多马的神情、动态融合到一个画面中使画面紧凑,具有装饰性;有别于西方的焦点透视,没有物体前后实虚关系,也没有严格的数字比例。
(二)造型比较分析
在造型上与其它地区相比,鲁西南画像石“马纹样”刻画就比较真实,但不等于写实。雕刻中,马的造型要求夸张身体的比例,拉长或压扁四肢弧形的躯干,其结构严谨、注重神态的刻画,夸张的效果突破现实中马造型的形态限制。
中国传统的象形方式在画像石中,体现一个“变”字,即“变形”,自然形态的再创造。其中“变形”手法包括,改变比例、局部夸张、加减法、共同体共同线四种形式。“变形”是把抽象、感情、形象特点融为一体的表现形式,确切到物体的细节来呼应大的造型要求。在当代绘画中,从写生到归纳概括再到夸张变形的过程,而汉代画师却非常完美的展现了这个过程。
“胡汉战争”(图4)画像石描绘战场上的追逐战的场景。画家中采用改变比例的表现技法,马儿比例夸张,四肢成卷曲状,臀部与脖子结构减弱形成一条弧线,宛如一条离弦的“弓”。马儿弯下头努力的向前冲,是一种完全释放飞奔的姿态。画面中骑兵前后布置,胡人在前面逃,汉人紧随其后,胡人的手持弓箭射向汉人,后方的手拿长矛向前刺杀,战场硝烟滚滚,总体充斥着战争的惨烈氛围。不像嘉祥的那样庄重,雄姿勃发,这幅更具有异域风情。
(三)表現技法比较分析
鲁西南画像石作为绘画艺术,其表现技法有两种;有的采用平面浅浮雕的表现技法(图5),将物象轮廓外剔地,保留物象这样拓出来的图像就清晰可见,类似于剪影的效果。有的将石头表面肌理磨平显得平整,被称为净面浮雕;有的直接运用石头的纹理体现特殊的效果,被称为凿面浮雕。这些方法大多体现剪影的效果,因为弱化细节,考虑整体的动势与气魄;另外一种是阴线刻的表现技法(图6),以线为主要元素把物象直接用线描绘,这种刻法比较细腻,善于表现细节类似于后代画家作品中线描的感觉。根据石面的造型,分为平面阴线刻、凹面阴线刻、凸面阴线刻等几种类型。
山东西南各地区汉画像石有着明显的风格差异,也有相同的特点:形式与内容的统一和孔子儒学思想影响的烙印。济宁嘉祥地区画面规整艺术表现生动,将“马纹样”描绘得健壮而肥硕,腿部却比较细长,这种夸张的艺术处理凸显了骏马的矫健与厚重;邹城、曲阜地区艺术处理比较生动,队列构图比较灵活,是介于嘉祥与滕州画像石之间的风格,题材上凸显了儒家思想“礼乐”文化的影响;枣庄、滕州画像石马的造型比较写实,刻法简单,画像石以早期单椁墓风格为主,其早期风格就比较简洁,据考证滕州汉画像石时间略早于曲阜、嘉祥地区的缘故。
三、总结
著名艺术家朱存明认为“义是礼的深化”,“礼”最终追求的是仁义的核心价值。汉画表现人物性格的仁爱、忠义、礼节、智慧、信誉是儒家的核心价值观。在美学观点上,他推崇“尽善尽美、美善相通,美善一体”。它不是唯美是取,只注重形式而忽略内容,而更注重内容的第一位,形式第二位。在“马纹样”的刻画中,注重主人和马的性格表达,这与画像石中“马纹样”概念与内涵是完全一致的。“马纹样”古拙的美就是“质”的内涵的体现,外形运动的美感就是“文”最好的诉说。所以在评价“马纹样”美的标准时,得出的最终结论就是“先质而后文”为基础的“文质彬彬”的审美标准。它要求不偏不急,不秀气、不粗野,不娇柔、不造作的中庸审美尺度。这是鲁西南汉画像石的审美标准,也是孔子儒学思想的美学价值观。
参考文献:
[1]李砚祖.装饰之道[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3.
[2]田自秉.中国工艺美术史[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08.
[3]朱存明.汉画像之美[M].北京:商务印书馆出版,2011.
作者简介:张国生(1986-),男,汉族,山东曲阜人,讲师,研究生,齐鲁师范学院,研究方向:装饰绘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