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金锁记》与居斯塔夫?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比较研究
2016-10-13任红燕
任红燕
摘要:曹七巧与艾玛分别是中国作家张爱玲和法国作家福楼拜笔下的人物,他们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下过着不同的悲剧生活,他们也是时代的产物,了解她们的人物特点和命运也是对时代环境的分析。对此,本文分别对张爱玲的《金锁记》与居斯塔夫·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的女主人公进行了人物形象和悲剧根源分析,并对二者进行了比较研究。
关键词:曹七巧;艾玛; 悲剧命运;比较
在张爱玲的笔下,曹七巧从一个直率泼辣,不失可爱,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的少女,变得面目可憎、失去理性,从一朵盛开的鲜花变成了一丛刺,一丛让人不能亲近,害人又害已的刺。身边的人讨厌她,憎恶她,不愿意招惹她,最终变得可憎而可怜。在这一变化过程中曹七巧必然曾经历过风霜的侵蚀,有雨雪的相逼。福楼拜笔下的《包法利夫人》,则讲述了一个受过贵族化教育的农家女爱玛的故事。她瞧不起当乡镇医生的丈夫包法利,梦想着传奇式的爱情。可是她的两度偷情非但没有给她带来幸福,却使她自己成为高利贷者盘剥的对象。最后她积债如山,走投无路,只好服毒自尽。那么两位作者笔下两个悲剧人物又有着怎样的经历和不同?
一、《金锁记》中曹七巧的人物形象与悲剧根源
(一)曹七巧的人物形象
曹七巧原是麻油商的女儿,十八九岁做姑娘的时候,她会高高挽着大镶大滚的蓝夏布衫袖,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腕,上街去买菜。那个时候,她也有过滚一圆的胳膊,姿色颇好,性格也是风流泼辣。街上喜欢她的人有好几个,肉店里的朝禄,她哥哥的结拜弟兄丁玉根,张少泉,还有沈裁缝的儿子。她性格泼辣,买菜路上经过卖肉铺子的时候还会与朝禄调情,何等的风流潇洒。虽然是个平民阶层的女子,生活清苦但也有自己的幸福。
曹七巧人生的不幸,从她出嫁开始。她嫁的人是一个富家小姐不肯要的活死人一样的残废公子。婚后她守着残疾的丈夫,并没有得到爱情的滋润;同时,受到森严门第的约束和歧视,连丫头都鄙视她。后来,她一跃成为了大家庭里堂堂正正的姜家二少奶奶,并有了一双弱小的儿女,备受压抑的曹七巧对幸福的渴望重新抬头。她苦苦煎熬着,正常的欲望始终没有得到满足,她开始变得扭曲,黄金欲重新开始变相膨胀,最终人性彻底迷失。经过十年漫长的痛苦历程,婆婆和丈夫都死了,七巧的苦难终于熬到了头,她分到了家产,搬出姜府自立门户了。她以为,“这些年,她戴着黄金的枷锁,可是连金子的边都啃不到,这以后就不同了。”可是现实并非如此,悲剧并没有就此结束,七巧也没有如她所愿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分家之后,作为人母、婆婆的曹七巧,用她的疯狂在毁灭自己的同时,还葬送了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她哄骗儿子、女儿吸上了鸦片;她用最恶毒的言语一寸一寸的摧毁儿媳的自尊,在精神上将其处以凌迟;她破坏女儿纯真的恋爱葬送她的婚姻,使女儿三十多岁待字闺中,并变成了另一个刻薄、恶毒的曹七巧。正如书中说的“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
(二)曹七巧的悲剧根源
曹七巧的一生悲惨,造成这种命运的原因则是复杂的,既有其自身因素的影响,也受到与身边人的关系的影响,社会背景则是造成这一悲剧人物的根源。首先,七巧在性格的“褪变”中,个人因素是一个重要的方面。七巧生在卖麻油的铺子里,她站惯了柜台,见多识广,不似一般少女那样保守拘谨,而是风流泼辣的。这种性格特点与姜家这种封建大家庭是格格不入的。在七巧与周围人的关系中,爱情与亲情双方面的缺失也是促成她性格非正常发展的重要因素。曹七巧是渴望爱情的,但是在她迫不得已加入姜家之后,却被百无一用的丈夫占去了肉体和青春,她并没有得到爱情。而姜家的二少爷则成为七巧目光的焦点,对七巧有着男子异性的诱惑,却也终是七巧生命中可爱不可求的男人。亲情对于七巧来说更是生命中的痛楚,哥嫂将她许给姜家换取钱财,每次来看她也只是贪图她的钱财,七巧恨着兄嫂,无奈兄嫂却是她唯一的亲人,所以她哪怕明知道兄嫂是为钱财好处而来,还是盼着他们的到来,一诉心中的委屈,十分可怜。除此之外,封建礼教则是摧残七巧的根源。在封建的男权社会里,七巧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在兄嫂的安排下嫁给残疾的公子,没有地位。没有自由,只有对男性的绝对服从和服务。社会背景是曹七巧悲剧生成的土壤,封建礼数是七巧心理变态的社会性因素。
二、《包法利夫人》中艾玛人物形象与悲剧根源
(一)艾玛的人物形象
包法利夫人的形象前后分为两个阶段,前期的她热情美丽纯洁,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弱女子,农村姑娘,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幻想;后期的她却变成腐化生活的追求者,最后走向毁灭,是一个为社会所毁灭的小资产阶级女性形象,而在修道院学习期间是她形象转变的开始。从先天的性格上进行分析可知,艾玛是一个充满幻想,寻求激情的艺术型女人。在十三岁时艾玛被送进了修道院附设的寄宿女校念书,不再像普通女孩一样过着缝缝补补的生活,而是与花卉、教堂神圣的音乐、钢琴为伴,并可以品读浪漫而悲情的爱情小说。可以说艾玛本身是多愁善感的,修道院的种种让她产生了丰富的梦想渴望爱情,同时也对平淡的生活感到厌烦,结婚成为她对新生活的盼望,她急需要一种新生活来改变自己的现状,以实现自己的幻想。新婚后的生活中,她开始将自己对爱情的幻想付诸实践,幻想自己是书中的女主角,饮茶、作诗等等,然而她的丈夫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医生,平淡死板,不拘小节,与艾玛心中的伴侣有着天壤之别,爱情中种种幻想在丈夫的行为中一次又一次地破灭。她变得矛盾压抑,怀疑自己为何要结婚,并开始想入非非,想象另一个男人的出现,在幻想中脱离生活。从这一点上来看,艾玛也是一个被爱与欲望吞噬的矛盾女人。艾玛曾想成为一个好妻子,努力操持家务,就像是《圣经》里的才德妇人,成为夏尔的在外头能够风光体面的冠冕。然而这种生活没过多久,她便对夏尔感到失望,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不是她心中的爱情,艾玛变得绝望并堕落。怀孕之后艾玛十分渴望孩子的到来,希望生下一个儿子替自己扬眉吐气,希望自己做一个好母亲让儿子睡在摇篮里像王子一样成长,现实却是家里支付不起这样的服用兴奋剂,生下的是个女儿。她的一切梦想彻底毁灭了。她压抑着、痛苦着,寄希望于情人,并最终背叛家庭违背伦理的出轨了,在情夫那里寻求安慰,这时的她一面承载着现实的包袱,一面与情夫花前月下,在矛盾中快乐着。
(二)艾玛的悲剧根源
艾玛悲剧的产生是在其个人性格特点和外界环境的诱导之下产生的。首先,从个人特点上来说,艾玛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农户家庭中,年少的她得到父亲的疼爱,被送入修道院之后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并产生了一些浪漫主义的情怀,并由此产生了对爱情的幻想,这种幻想是一起读情诗、看星空的浪漫。在对幻想极度渴望下她开始厌烦自己的生活,想要赶紧结婚来追寻爱情的幻想。现实时,她嫁给了一个木讷、平淡无奇的乡村医生,与她心目中的理想伴侣天差地别。艾玛开始厌烦,并在现实满足不了自己的情况下逐渐对自己的生活感到绝望,但她对爱情的激情使其莱昂风流之下彻底被征服。从外界的环境上来看,艾玛是不幸的,首先是罗多夫的玩弄,在这个风月高手面前,婚姻生活空虚的艾玛只能屈服,很快他们在野外跨过道德的最后一道防线,艾玛成为罗多夫的情妇,然而这个家伙就开始打起了艾玛的主意。艾玛不断的给罗多夫送礼物,他不觉得这是艾玛对他爱的一种体现,反而觉得这种礼物很丢面子,而且觉得艾玛很专横,强人所难。艾玛对于罗多夫来说只是一个情妇,而艾玛则在情场中迷失方向,面对艾玛的真诚付出和难以自拔,他却弃之如俾履,不屑一顾,最终背叛了艾玛,使得艾玛从此重病不起,也导致了艾玛对爱情的绝望。同时,罗多夫使艾玛身欠巨款,而艾玛的重病又使夏尔身欠巨款,金钱正是艾玛悲剧人生的导火索。再者,是莱昂的欺骗。在经历了罗多夫的欺骗和被骗之后,艾玛已然不在相信爱情,她对莱昂的不是爱情只是情欲上的满足,同时,艾玛这个成熟风流的女人对莱昂也有致命的吸引力,但是莱昂对艾玛也不是爱情,艾玛与莱昂,只是肉体的满足而已。艾玛为莱昂花钱大手大脚,但是面对升职、为了前途,莱昂选择抛弃艾玛。当艾玛被逼还债走投无路要求帮忙时,他搪塞艾玛,说第二天向富商好友借钱,但是却没有兑现,这是导致艾玛最后崩溃的重要原因。
三、曹七巧与爱玛的悲剧性比较
(一)二者悲剧性的共同点
一个人性格是影响人生命运的重要因素,曹七巧与艾玛二人都有着悲剧的人生,这与她们的性格有着很大的影响。曹七巧生在卖麻油的铺子里,她站惯了柜台,见多识广,不似一般少女那样保守拘谨,而是风流泼辣的,这种性格特点与姜家这种封建大家庭是格格不入的,这也使得她在姜家受到冷落和不满,使她的生活总是充满尖酸刻薄和不顺。艾玛则是一个充满浪漫情怀的女性,她对爱情有着无限的遐想,开始时她热情美丽纯洁,在幻想得不到满足和毁灭的情况下逐渐变成腐化生活的追求者,并最终经历出轨、欺骗,欠下债务,走向毁灭。对于艾玛来说,超越现实的浪漫幻想是毁灭她的一个重要因素。
在一个人的生命中,环境是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曹七巧生活在封建的男权社会中,受到压迫和打击,她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在长兄如父的社会环境之下,被兄嫂嫁给残疾的公子以换取钱财,最终走向扭曲和变态。艾玛,则是追求浪漫主义社会风气下的一个牺牲品。
(二)二者悲剧性的不同点
虽然曹七巧和艾玛的人生都是悲惨和不幸的,她们也都是一定社会风气的产物,但是两者的悲剧性仍存在一定的不同点。曹七巧的悲剧人生在更大的成分上是生活环境和身边的人造成的,她是一个无法掌握自己人生的可怜者,她的一生中,年轻时听从“父母之命”,父母不在时“长兄如父”听从兄嫂的安排,正因如此才嫁给大家庭里的残疾公子,开始了悲剧的人生。在大家庭里,又要受到公婆和丈夫的约束,过着压抑的生活。这些共同影响了她的命运。艾玛则是一个相对自由的浪漫主义着,她的人生在更大程度上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她少女时过着优越的生活,自己选择嫁给一见钟情的夏尔,在婚后不满意的生活中,又选择出轨,最终被欺骗和抛弃,欠下债务也是她自身选择的结果。因此,曹七巧与艾玛悲剧的悲剧性还是有着一定的不同的。
四、结语
《金锁记》中张爱玲深刻的描述了一个小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子曹七巧的心灵变迁历程。福楼拜以貌似冷漠的态度,非常“客观”地揭示了酿成主人公艾玛这一悲剧的前因后果。两个人物均有着悲剧的人生,她们的悲剧在一定程度源自于自身,社会环境更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参考文献:
[1]吴昭,方培.简析《金锁记》中曹七巧恶妇形象[J].文学教育,2012(7).
[2]李健吾:《包法利夫人》译本序[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