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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审视

2019-06-11鞠徽

知与行 2019年3期

鞠徽

[摘 要]“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作为经济领域与政治领域的互动模式,在特定历史条件下是一种推动国家发展、民族进步的独特的民族情感表达方式。以“杜嘉班纳事件”为例,在该事件的发展过程中,集群行为中以行为聚合为特征的群体认同感、政府官方的积极或者默示舆论引导,以及通过构建反“沉默的螺旋”理论模型的自我纠正功能,使得“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具有经济与政治互动的内在逻辑架构,发挥了在经济领域与政治领域的话语权优势。民族情感过度的“情绪化表达”与爱国主义应有之义的抵牾,倒逼“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的理论重构与突破。在对“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进行理论重构与突破中,要做到将爱国主义置于经济全球化发展和国家安全的双重考量下的现代语境中进行解读,走出文化冲突中的思维误区;通过普通民众意见的互动、妥协与协商,以构建不偏离“普遍立场”的谨慎、客观、中立的现代理性公民;妥善处理好爱国主义与民族主义的意见分歧,谨防“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中不自觉的狭隘民族主义倾向;以“推己及己、推己及人”的文化尊重与文化理解破解西方中心主义,消除文化偏见。

[关键词]“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 杜嘉班纳事件; 现代理性公民

[中图分类号][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0-8284(2019)03-0000-05

日前,杜嘉班纳辱华事件持续发酵,引起轩然大波。国人的民族情感被杜嘉班纳辱华行为深深伤害,各地相继出现抵制购买杜嘉班纳品牌的“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以爱国主义为出发点,通过抵制消费的行为表达爱国情愫。但“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必须要以理性主导,盲目抵制、鲁莽行事、触碰法律底线都不是正确的爱国主义“打开方式”[1]。

一、历史语境中的“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民族情感、政治以及经济三者的碰撞

“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往往是民族情感、政治以及经济三者融合的产物,甚至在某个特定历史时期成为社会进步的重要推动力量。

(一)近代“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建立现代民族国家的重要推动力量

近代“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往往与民族国家的建立进程有着密切联系。民族资本主义经济在抵制外货浪潮的夹缝中艰难成长,大众传媒的普及则使得爱国民族主义也被更多人所知悉、接受。尤其是在中国这样一个积弱的后发国家,民族主义具有一种呼风唤雨的政治能力,它能够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把所有反市场、反国际贸易、反自由交换的民间力量集中在自己的旗帜之下[2]。

1882年美国排华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的通过,使得在美华侨被以威胁美国国家安全为由遭受美国驱逐,甚至发生了流血事件。消息传回国内引起轩然大波。1905年5月10日,上海商会首先发难,在《时报》 刊登《筹拒美国华工禁约公启示》,倡议政府、商民“不用美货”。此次反美民族主义抵制运动通过写海报、修改流行歌曲、捣毁库存美国产品、征集参加抵货运动签名、撕毁美国货物广告、散布谣言等方式抵制美货,鼓励消费国货[3]。此次抵制运动将产品国籍与爱国主义联系在一起,逐渐成为整个国家的情绪表达。

“二沉丸案”日船事件、“二十一条”以及日本对中国利益的不断攫取,直接导致了20世纪20年代初大规模的抵制日货运动。企业家们纷纷打出抵制口号,“谁能目睹此景而不心碎欲裂?惟倾吾辈之全力,抵制日货,才能挽救吾民族之危亡”。此次抵制运动间接地导致外国企业的退出,短期内使得当时国内现代化工业水平得到提升。

(二)当代“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在国际舞台上发出中国声音

1999年5月8日凌晨,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遭北约轰炸,新华社女记者邵云环、光明日报记者许杏虎及其夫人朱颖不幸遇难。8日下午上海、北京、广州、成都等城市相继举行游行、集會。尽管在此次运动中,“抵制美货”中消费诉求并不占据主导地位,并且抵制的对象也限于肯德基、麦当劳等快餐食品。但作为一场“真正发自内心愤怒”的运动,尤其是官方的默许,使得此次抵制行为得到国际关注。

2012年日本政府企图将中国领土钓鱼岛“国有化”。中国政府将其视为一种对民族尊严的侮辱[4],进而引发了国内“反日”高潮。“抵制日货、人人有责”等言论甚嚣尘上,并相继波及北京、上海、广州、长沙、哈尔滨等多个城市,并引发了一系列不理性事件,如打“汉奸”、砸日系车、抢日货、烧工厂等,爱国理念发生偏差。此次抵制日货运动是日本长期伤害中国利益和普通民众感情的集中爆发,但一些不理性的行为使得抵制运动走向极端。

二、“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运作机制思考——以2018年抵制杜嘉班纳事件为例

意大利品牌杜嘉班纳极具争议性的宣传视频《起筷吃饭》,已经引起部分中国人的反感,尽管在某种程度上,此种反感因视频内容难以被精准理解而使得这种反感尚未达到抵制消费的严重程度。随着曝光的杜嘉班纳联合创始人兼创意总监Stefano Gabbana的言论被钉上“辱华”标签,此时抵制杜嘉班纳事件已经上升到爱国主义的高度。

(一)行为聚合:集群行为中的群体认同

集群行为是指群体成员参与的以改善群体现状为目的的统一行动。在集群行为中个体将群体成员身份整合进自我概念当中,以达到某种群体认同,并且这种群体认同内化成为群体成员的核心心理特质。抵制消费杜嘉班纳事件中的群体认同感正是遵循此种发展路径并逐渐强化。宣传片《起筷吃饭》因其将中国文化与意大利文化不正确的、不恰当的结合,而被国内部分网友认为是“不尊重”;随后Stefano带有侮辱色彩的言论则成为整个抵制事件的导火索。可以说,前一情境中部分人尚处于观望状态,抵制与否更多的处于中间模糊地带;而在后一情境中,Stefano的言论直接强化了国人的群体爱国情感。这种外部环境的变化使得群体利益内化为自我利益,直接表现就是爱国成为人人可以参与的事件。

基于中国传统文化对于爱国主义的重视,个体在面对外部环境变化时,尤其是对于爱国主义概念,群体认同感具有高度的一致性。11月21日上海“Great Show”取消,多个电商平台下架杜嘉班纳品牌商品,众位明星艺人也在微博表态爱国第一。可以说,在这场事件中,抵制群体已经形成高度的爱国主义群体认同感。这种认同感进一步增强了个体的参与热情,成为一种对于特定文化符号的追求。实质上,正如有评论所说,我们不是抵制杜嘉班纳这个品牌,而是在抵制这样无知、愚蠢、自以为是、充满了傲慢、偏见与刻板印象的价值观[5]。

(二)中期发展:官方舆论引导

杜嘉班纳事件中,公众舆论已经具有了相对的一致性、强烈性以及持续性,并且带有明显的社会情感和社会价值观导向。官方舆论则处于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立场,实质上已经默许了此种抵制行为。11月21下午,“@共青团中央”微博发文:“我们欢迎外国企业来华投资兴业,同时在华经营的外国企业也应当尊重中国,尊重中国人民。这也是任何企业到其他国家投资兴业、开展合作最起码的遵循。@Dolce&Gabbana”。21日晚,微博“@央视新闻”发布中国筷子的宣传片《一双筷子》,更加激发民众的爱国热情和文化共鸣。11月22日,外交部发言人就杜嘉班纳事件答记者问时表示,“这个问题本质上不是外交问题,我们也不希望它上升为外交问题”,该问问中国民众怎么想。外交部此番表态间接表达了对于民众抵制D&G事件的支持与认可。11月23日,人民网发表时评文章《人民网评D&G辱华:中国,才是我们最珍视的奢侈品》,直言D&G“180度转弯的‘精分态度集于一身”。官方及时负责任的积极回应,使此次抵制活动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与可靠的保障。同时,官方在认同默示抵制杜嘉班纳事件时,也呼吁谨防爱国主义跑偏,倡导爱国需要理性,要在文明、道德和法制的框架下表达。

(三)反“沉默的螺旋”效应:拒绝多数人的盲从

“沉默的螺旋”理论是由德国人诺曼在1965年对德国大选时两党竞选过程中的传播现象进行分析的基础上,提出并发展而成的假说。诺曼认为,每个人都有一种准统计感官,能够判断什么是主流意见[6]。如果他们觉得自己的意见与当前的舆论存在分歧,甚至相背离,他们会更倾向于对这种议题保持沉默,如此循环便形成一个“一方越来越大声地疾呼,而另一方越来越沉默下去的螺旋式过程”[7]。

群体性事件有着天然的挣脱束缚的天性,如果不加以引导,极易与初衷发生偏差。当抵制杜嘉班纳在民族狂热推动下成为舆论主流,呼吁民众理性抵制的声音就显得过于“扎眼”。此次抵制杜嘉班纳事件中,呼吁大家理性抵制的声音侧重点放在了理性对待文化宽容与文化差异。不过与2012年抵制日货运动不同的是,此次抵制杜嘉班纳没有砸毁店铺、扰乱商家正常经营秩序等过激行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呼吁理性抵制杜嘉班纳声音较小的问题。或许从另一个维度可以解释为,此次抵制杜嘉班纳事件中形成的公共意见很大程度上遵循理性的原则,以至于没有较大的分歧意见,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线下抵制消费运动做到了平和、理性。

三、“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的理论重构与突破

(一)“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中的“爱国主义”语境

“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中的“爱国主义”语境在经济全球化发展和国家安全问题的双重作用下有着新的内涵。

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使爱国主义的内涵逐渐向经济因素扩张。全球化背景下的跨国商业公司一方面利用庞大的中国市场攫取财富,另一方面枉顾中国国情,尤其是在涉及民族尊严、国家尊严的事件中枉顾中国民众强烈的民族情感,这种经济利益与民族情感之间形成巨大的落差。逐渐地,民族情感驱使下,在民众最关切的经济领域,抵制消费某种品牌成为表达爱国情怀的重要路径。全球化趋势与民族国家观念并存的当下,经济爱国主义逐渐成为爱国主义浪潮中崛起的力量。这种力量企图通过个体消费汇聚而成的群体消费力量,经济向政治“施压”,力图改变政治博弈中的力量结构对比。此种新特征是经济全球化发展下爱国主义新的内涵表达。同时,我们也要看到很多“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并未上升到政治高度,仅仅处于没有官方引导、支持的民众自发式行为。但这不可否认“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中的爱国主义的内涵,以及参与者对民族情感的追求。

同时,“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中不可避免地蕴含着社会文化冲突,这也成为“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背后所不可忽视的力量。杜嘉班纳事件中,如果说宣传片《起筷吃饭》是由于文化差异造成的在可接受范围内的文化冲突,那么杜嘉班纳联合创始人兼创意总监Stefano Gabbana的言论则不仅仅是文化冲突,而更多的是文化不尊重。文化的唯我性与排他性在过去全球化发展的几十年中,已经逐渐深入经济领域,逐渐成为影响经济领域的重要因素。文化冲突如果达到国家高度,文化领域深层次的“敌意”助推经济领域的“不和谐”,而最终反馈到政治领域,成为国家外交不可忽视的考量因素;如果尚未上升到国家高度,仅仅是民间领域的推波助澜所引起的影响也足以达到经济领域所不可期望的程度。可以说,经济领域中的“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深层次地受到了社会文化冲突的影响,反映出双方在交往过程中根深蒂固的思维误区。

(二)爱国主义中的诉求主体——塑造现代理性公民

康德与黑格尔观点中的理性是人的一种综合思维能力,包括人的感性、推理、判断和选择等,也即,理性是人的属性,这种实践层面的理性更像是一种自主的道德规范原则[8]。公民理性在现代公民的概念中包括了对自身公民身份的认同、对所处社会关系网的正确认知、对公共事务的价值判断和对自身行为的责任界定[9],具有谨慎、客观、中立的价值选择。理性公民以其具有大局观念的思辨能力、认识能力、吸收能力,是法治社会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公民素养是国家素质教育的集中展示,理性公民与社会法治文明的发展同向而行。正如哈贝马斯所言,“面对公共领域,一切政治行为都立足于法律;这些法律就其自身而言被公共舆论证明为具有普遍性和合理性”[10],理性公民构建的公共领域作为社会其他群体的舆论反馈,一定程度上反过来又推动社会关注理性公民构建的公共领域。

理性公民的前提是公民对政治生活的理解能力。尽管理解能力是一种完全个人化的能力,每个人的理解能力都只属于他自己,但就在大的社会背景之下,公民对政治生活的理解能力则具有一定的共性。经济领域是每个公民所必须涉及的,同时以民族情感、爱国情怀为主要内容的政治理解使得消費不再单纯地局限于经济领域。在很多情况下,消费被打上政治的烙印。因为政治生活的理解与判断天然地高于对一般日常生活的理解,这决定了人民对政治生活的思考必然是从日常的、经验的理解出发,而经济领域作为公民频繁进行信息交互的领域,理所当然地成为公民对政治生活理解的经验来源。

“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是公民个人意见表达的综合表现。这种意见表达在公共领域中经过其他人的理解、审视与批评,最终地确定下来。但我们也应看到,作为政治生活的参与主体,公民的复数性概念决定了意见的多元化与复杂化,意见与意见之间的思考、理解、检审以及最终归宿并不完全相同,这也就能解释大多数人所持的“普遍立场”不一定是“正确立场”或者“合适立场”。要获得普遍性的意见,就必须通过公民理性观点的呈现、交流并充分地与其他意见进行互动的基础上,通过妥协、商议而最终获得意见的相对一致性。这个过程就是现代理性公民将判断与思考投射到公共领域的过程,也是不致“普遍立场”偏离的保障。

(三)谨防抵制消费行为中的狭隘民族主义倾向

如同此次抵制杜嘉班纳事件,大多数“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的起点是某种程度上民族认同的破坏。在“民族”这个明确的社会空间基础之上,民族认同建立于深层的文化基础以及富有感染性的情感号召力。民族认同的聚合点是民族的传统、习俗、庆典等符号,特定的民族的成员与这种民族符号形成紧密的交互关系。而一旦这种民族符号受到不公平的、不尊重的待遇,民众的民族情感便受到伤害,而作为这种“伤害”的应激产物,“抵制”也便顺其自然。

民族认同在意识形态领域进一步聚合,并掺杂民族语言与符号象征等因素,达到使一个被其部分成员视为实际或潜在“民族”的人口单元实现和维持自治、统一与认同的目标[11],即民族主义。民族主义从以特定的心理认同为基础的情感归属,到追求特定的思想或者学说,最后上升为某种政治纲领和政治信条。这个历史实践过程中,民族主义当然地包含了历史进程、理论原则观念、政治行动以及情感忠诚四个层面[12]。爱国主义作为一种更为古老的现象,是一种基础性的情感表达,也即,民族主义是建立在爱国主义的情感基础之上。如前所述,政治参与主体的复数性使得爱国主义的发力点并不完全一致,两者之间会出现理性与非理性的分歧。“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中,在回答“何为抵制”“要不要抵制”“如何抵制”以及“抵制的最终结果”等问题上,这种分歧进一步明显。

2005年以及2012年抵制日货事件中,这种孤立的、保守的、排外的民族主义一度成为聚合民众的情感连接点。在这场事件中,狭隘民族主义仍然以爱国主义为旗帜,“抵制日货一个月,日本瘫痪一整年”“日本人与狗禁止入内”“本站(加油站)不为日本车服务”等标语成为当时民众情绪化爱国行为的表达。爱国主义是一个随着历史发展而不断包容的概念范畴,但无论何时,这种狭隘的情绪化表达都不是爱国主义的应有之义。爱国,作为人世间最深层、最持久的情感,其着眼点在于捍卫国家利益,但这并不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利益捍卫体。不可否认的是,“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作为一种民族情感与爱国情感的集中表达,确实引起了国内与国际社会的关注,并相应的产生了一定的政治压力。但我们也应看到在抵制消费过程中,以辱骂性话语和“打砸抢烧”等为代表的过于情绪化的情感表达、过激的情感宣泄方式逐渐与最初的爱国情感目标发生偏离,甚至损害最初所捍卫、保护的公共利益与国家利益。狭隘民族主义将抵制消费行为中的非理性因素进一步情绪化,逐渐脱离最初的爱国主义表达。克制抵制消费行为中的狭隘民族主义倾向,将情绪化的爱国情感逐步回归理性,只有这样才会使得“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发挥应有的效能。

(四)文化尊重破解西方中心主义

当我们重新审视杜嘉班纳事件,可以发现,杜嘉班纳作为一个走精英路线的国际大品牌,如果其发布的宣传片《起筷吃饭》可以理解为两种文化之间的不恰当的冲突的话,那么随后杜嘉班纳联合创始人兼创意总监Stefano Gabbana的言论则是赤裸裸的、彻头彻尾的西方中心主义表现,极度粗鄙、无礼的言论显然与其应有的品牌形象不符。正如长江日报评论,追根溯源,恐怕还是与西方一些人骨子里的歧视心理有关,西方中心主义不经意就流露出来。在由西方主导的全球政治经济秩序中,尽管中国的话语权逐渐得到认可,但由于巨大的发展惯性,在经济、文化等领域仍然存在着西方中心主义的影子。实质上,不仅仅是经济领域,“西方中心主义”倾向渗透到理论研究领域、国民经济发展领域等领域,这之中既包含了中国学者不自觉的“西方中心主义”倾向,也包含了西方根深蒂固的“西方中心主义倾向”。

文化互动的前提是文化尊重与文化理解,而这也正是西方中心主义在文化推行过程中所忽视的。西方中心主义的起源与民族偏见有关,但民族偏见并不能直接推导出西方中心主义的产生。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民族偏见作为文化互动的异见不自觉地推动着西方中心主义的产生[13]。正如布劳特所持见解,“欧洲中心主义”作为一个学术问题而非蕴含民族偏见的态度问题,包含了足以使教育者和不带偏见的欧洲人将其视作真理、看作是得到‘事实支持命题的一整套信条。这种西方中心主义的存在已经是理论界一股早已成气候的力量,并且有着深厚的实践根基。在杜嘉班纳事件这一“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中,在西方中心主义,抑或说民族偏见的驱使下,杜嘉班纳以傲然自恃的态度审视中国文化,将西方的优越感扭曲为对中国文化的蔑视与不尊重。历史的发展是有惯性的,我们不可否认欧洲在近现代历史的发展中心地位,并且这种中心地位的形成所产生的优越感也在横向与纵向逐渐蔓延开来。但这种批判的、历史主义的肯定与“西方中心主义”无涉,“西方中心主义”的阴影也根本成为不了我们讳言欧洲中心问题的理由。西方中心主义归根结底是一种理论文化层面的过度扭曲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忽视了西方国家之外国家发展的现实与特点,也就使得在文化互动过程中,不自觉地将自身文化置于其他文化之上。这种文化差异造成的文化不尊重也就解释了为何宣传片《起筷吃饭》令中国人感到不舒服的原因。

“抵制消費式”爱国行为是一种自发的由经济领域向政治领域过度的行为模式。文化互动过程中的异见如果不加重视会逐渐形成文化偏见,进而诱发“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而如果在文化互动过程中谋求文化尊重,讲求中华文化倡导的“推己及己、推己及人”,那么西方中心主义便不攻自破。

五、结语

“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是以爱国主义为出发点的自发性、群体性爱国行为。也即,“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是一种基于民族情感的情绪化表达,此种特性使“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天然地蕴含着“不安分因素”。这种“情绪化表达”与爱国情感应有之义之间的抵牾,进一步推动着“抵制消费式”爱国行为的理论重构与突破,尤其是在经济全球化进入深层次发展的新时代背景下,理性对待外来商品、外来文化,简单粗暴地机械性抵制反倒会适得其反。

[参 考 文 献]

[1]中国共产党新闻网.妖魔化爱国主义的几个错误论调[EB/OL].2016-08-18/2018-12-02.

[2]苏小和.百年经济史笔记 中卷·倒退的民国[M]. 上海:东方出版社,2016:220.

[3]葛凱.制造中国——消费文化与民族国家的创建(社会文化译丛)[M],黄振萍,译.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131.

[4]Fox News. Anti-Japan protests in China grow, turn violent [EB/OL].2012-09-15/2018-12-03.

[5]海峡网.杜嘉班纳辱华事件持续发酵 杜嘉班纳广告还有性别歧视[EB/OL].2018-11-23/2018-12-04.

[6]刘海龙.大众传播理论:范式与流派[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203.

[7]李欣人.反思与重构:西方传播理论的人学解读[M].上海: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271.

[8][美]简·波特.自然作为理性[M],杨天江,译. 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304.

[9]黄晓妹,陈富国.论公民理性与法治文明[J]. 老区建设,2016(14):47.

[10][德]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曹卫东,等,译.北京:学林出版社,1999:126.

[11][英]安东尼·D·史密斯.民族认同[M].王娟,译.上海:译林出版社,2018:92.

[12]Carlton J.H. Hayes, Essays on Nationalism[M], New York: The Macmillan Company, 1926:6.

[13]叶险明.“西方中心主义”的本体论批判——关于“西方中心主义”的三个前提性问题[J]. 中国高校社会科学, 2017(05):42.

〔责任编辑:张 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