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画卷——唐卡

【内容提要】青年画家袁国鹏，多年深入藏地写生创作，2008年在藏区写生时，接触到了唐卡绘画研究实践至今，并多次入藏学习唐卡传统制作工艺，从2008年至今，他成为了一位非常专业的唐卡绘手，并写了大量唐卡研究文字，现选取一小部分，整理成文。

【关键词】西藏 唐卡 佛教艺术

藏族是我国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民族，藏族人民创造的光辉灿烂文化——唐卡，是中华民族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唐卡是用彩缎装裱矿物胶彩绘制而成的卷轴画，具有鲜明的人文特点、浓郁的色彩以及独特的艺术表达形式，历来被世人视为西藏的“珍宝”。

唐卡的类别多种多样。一般分为工艺唐卡与绘画唐卡，工艺唐卡包括：刺绣唐卡、贴花唐卡、织锦唐卡、缂丝唐卡、珍珠唐卡、木雕唐卡、景泰蓝唐卡、挂毯唐卡等。绘画唐卡，多数是绘制于布面或纸面上，也有绘于绢、皮等材料上，大体包括：彩卡、黑卡、金卡、红卡等。绘制唐卡，必须先将白布绷于木框上，涂上一层胶质白灰，再用滑石磨平，然后勾勒作画。

唐卡起源于何时，有待进一步考察。但就西藏绘画艺术而言，大体可追溯到吐蕃以前。在昌都卡若新石器时代遗址上出土的文物就已出现了远古绘画。到了公元七世纪初.赞普赞千布（公元617-650年）统一全藏，揭开了西藏历史新的一页。松赞干布先后与尼泊尔赤尊公主、唐文成公主联姻，加强了藏汉政治、经济和文化的联系。两公主进藏，分别由尼泊尔和中原内地带去大量的佛教经典，营造工艺、历法星算、医药书籍以及大批工匠等，对西藏文化的发展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在吐蕃王朝时期，相继修筑了雍布拉康宫、布达拉宫、帕崩卡宫、强巴明久林宫、秦浦宫、扎玛宫、庞塘宫等华丽的宫殿，建筑规模空前。为装饰这些宏伟壮丽的宫室，需要更多的人来从事绘画活动，这无疑地促进了西藏绘画艺术的发展。据五世达赖所著《大昭寺目录》-书记载：“法王（松赞干布）用自己的鼻血绘画了一幅白拉姆女神像，后来蔡巴万户长时期塑造白拉姆女神像时，作为核心藏在神像腹内。”这幅相传为松赞干布亲自绘制的唐卡虽已不复传世，但从西藏绘画艺术发展的过程来看，唐卡是在松赞干布时期兴起的一种新颖绘画艺术则是可以肯定的。因为这个时期不但有长期发展起来的壁画艺术作为基础，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由于佛教的传人，佛教艺术也随之发展起来。这时单是壁画已不能满足人们的审美需要，于是一种能随意作画、便于悬挂、易于收藏、有利于宗教宣传的新型画种——唐卡，也就应运而生。从此，在佛教昌盛的西藏，唐卡和壁画并驾齐驱，成为西藏绘画史上两颗光彩夺目的明珠。

公元8世纪中叶到9世纪初，在赤松德赞和赤热巴巾时期，由于吐蕃王室大力扶植佛教，广建寺院，壁画和唐卡也相应地得到发展。到了吐蕃王朝末期，赞普朗达玛灭佛，许多寺院被毁，寺内壁画和唐卡等文物均遭到严重的破坏，后又屡经兵乱，吐蕃时期的壁画中那种古拙、粗犷的风格，只有在大昭寺、桑耶寺等古老寺院中尚依稀可见，而幸存下来的唐卡已寥若晨星，也就很难寻觅了。

公元9世纪中叶，吐蕃王朝灭亡以后，西藏地区长期陷于分裂割据的局面，社会经济遭到严重的破坏，文化发展也十分迟缓。到了元代，西藏地方政权萨迦王朝受命管理西藏事务，为元朝敕封的十三个万户之首，但萨迦王朝并未能统一全藏，每一个万户都有相对的独立性，绘画艺术前进的步伐也不太大。所以，宋元时期的唐卡，流传下来的已十分罕见。明清两代，中央政府为了加强对西藏地方的统治，采取敕封西藏首领的办法，明封八王，清封达赖、班禅及各呼图克图即是这种管理的具体实施。这些措施对西藏社会的安定和经济、文化的发展都是有利的，西藏的唐卡艺术也随之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峰。这个时期的唐卡主要有三个特点：一是唐卡的数量明显增多，二是形成了不同风格画派，三是出现了绘画组织作坊。从现存的唐卡来看，绝大部分都是明清两代时期的作品。

西藏不同画派的出现，是西藏绘画长期发展的结果，也是西藏绘画艺术更趋成熟的表现。这个时期，大致先出现门当和青孜两个不同的画派，后来前藏和后藏各有特点的画派也相继形成，而西康地区又形成了不同风格的画派。此外还有专门模仿内地画法的汉风画派。这些不同风格的画派，促进了唐卡艺术的蓬勃发展，形成了百花齐放，竞相斗艳的局面。大体说来，前藏的唐卡构图严谨，笔力精细，善于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后藏的唐卡用笔细腻，风格华丽，构图讲究，笔力饱满。（如图1） 《千手观音像》，生动地表达了观音菩萨与众佛的神情意态。其画面复杂，着色浓艳，线条精细，几乎不见毫迹，这种浓艳细密的画风属于工笔重彩之类。此唐卡为西康画派，是介于前藏画派与汉风画派之间的一个画派。（如图2）

《上师像》即属于这一画派的风格。画面留有一定的空白，注意经营位置，講究笔墨情趣，敷色淡雅，以取得“如兼五彩”的效果。此唐卡为汉风画派，特点是模仿内地绘画。（如图3）

《那若卡居空行母像》（图4），以精练的构图，简洁的笔法，其风格与明清写意派相似。在西藏唐卡艺术中，这种汉风画派的出现标志着汉藏两族人民文化交流的进一步加强。西藏各个画派由于地区不同和擅长互异，其绘画风格也就各具特色。但总的说来，西藏绘画唐卡，画人物、佛像，笔精而有神韵，形象栩栩如生;写走兽花鸟，则精于勾勒，注意设色，姿态生动;配奇石山景，峰峦峭拔，气势雄伟;绘宫殿楼阁，格调稳重，布置壮丽。在取景布局上，视野广阔，用鸟瞰全局和散点透视的手法，把远近景物组织在一个画面内，而各景物间又有各自的透视关系。利用景物的轻重主次、干湿浓淡、阴阳向背、虚实疏密等关系加以联系，使画面有“咫尺千里”之感。具体的画法多用细笔填彩晕染的方法，即先用精细的线条勾勒轮廓，再用各种艳丽的对比色彩填充或晕染。有些背景如山水、云彩宫室、楼阁等用类似金碧山水的画法加以烘托。

西藏唐卡，在明清以前大多是由各地民间画工分散绘制的;到公元17世纪，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时期，开始把各地著名画师集中起来，专门从事唐卡的绘制，现在布达拉宫收藏的很多唐卡就是这一时期民间著名画师绘制的。以后七世达赖格桑嘉措也采取这种办法绘制唐卡和壁画。在这个基础上，画工逐渐组织起来，发展成为了“拉日白吉杜”它近似内地的“行帮”一类的绘画组织。此外，各大寺院的唐卡，一部分是由施主供奉，另一部分则是寺内有绘画才能的喇嘛绘制的。过去，寺院是西藏文化的荟萃之地，许多高僧，不但是深受崇敬的佛学大师，而且还是出类拔萃的绘画能手。著名的萨迦班智达贡嘎坚赞，曾为萨迦北寺画过壁画——文殊菩萨像。格鲁派始祖宗喀巴，也曾画过一幅自画像寄给居住在青海的母亲。以后，诸如克珠杰、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等，也画过唐卡。此外民间的画师也很多，例如前藏的洛扎丹增罗布，后藏的曲银嘉措、绒巴索朗结布、江央罗布等，都是公元17世纪著名的绘画大师。

唐卡制成后，还要用纸或绢托裱背面，画面四周用彩缎拼成画框，两端加硬木轴心，地脚轴心安有轴头，画面上还覆有可以揭起的薄绢及等长的双条彩带。唐卡装裱后，一般还要延请喇嘛念经加持，并在唐卡背面用金汁或朱砂写上加持文或盖上手模。

西藏唐卡的题材是多方面的，既有取材于西藏社会历史和生活习俗的历史画和风俗画，也有反映西藏天文历法和藏医藏药的唐卡。“据史作画、以画言史”是西藏唐卡的一个显著特点。反映西藏历史的唐卡，有通史性的，即作者把西藏各个历史阶段的重大事件，一件件形象地描绘出来，并加以简洁的文字说明，介绍了西藏历史的概貌。有的是以断代性的历史为题材的唐卡，即描绘某一历史阶段的几个重要片段，说明有关的历史事件。还有一种人物传记唐卡，是把某个重要历史人物（包括宗教人物）一生中的突出活动表现出来。西藏有一种街头说唱艺人叫“喇嘛玛尼”，经常携带这类文学历史唐卡，串街走巷，讲述西藏的历史故事，很受群众欢迎。此外，还有以描绘自然科学为内容的唐卡，反映了一定的科学知识。例如天体日月星辰运行图每个行星分别画有象征十二天宫的动物图形，并按照各自的轨道运行。这类唐卡不仅是西藏近代的绘图作品，也是研究近代天文历算的重要文物。有关藏医方面的唐卡，包括医学原理、人体结构、经络穴位、医疗器械、各种药物等。藏医藏药已有两千年左右的历史，是祖国医药学伟大宝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早在公元8世纪就有《四部医典》等医药学典籍问世。公元17世纪，弟斯桑结嘉措时期，集中了洛扎丹增罗布等各地著名画师，系统地绘制了一套完整的医药唐卡，共79幅，这在世界医药史上也是罕见的。

唐卡在西藏社会上的应用是极为广泛的，社会名流大多珍藏有数量不等的传世唐卡，平民百姓，或出自信仰，或为了某种纪念，也要聘请画师绘制唐卡供奉。在寺院里，唐卡更是必备的庄严之物，每个殿堂，甚至僧舍，都悬挂着数量不等的唐卡。这些数量极为可观的唐卡，作为文化遗产，它为我们研究西藏历史、宗教、文化、绘画、工艺以及自然科学等，提供了极为重要的實物资料。

西藏社会曾长期处在宗教的影响之下，因此，西藏的文化必然会打上宗教的烙印。西藏的绘画也不例外，唐卡的主要内容就是反映宗教这一主题的，诸如佛像、菩萨像、护法神像、说法图、宗教寺院、宗教人物、宗教教义、佛教故事和宗教神话等，约占西藏唐卡总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即使是描绘西藏历史或反映自然科学方面的唐卡，也都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然而，宗教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是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上产生的，是一种社会历史现象，正如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一文中所指出的，“宗教的苦难既是现实苦难的表现，又是对这种现实苦难的抗议”。即便如此，唐卡作为宗教艺术，还是为后人留下了极为重要的历史遗产，这是值得我们珍视的。正因为这样，我们的目的还在于通过唐卡艺术这扇窗户，让人们去认识、探索这份遗产的真正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