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案：严监生不是超级吝啬鬼

冯婷婷

严监生因为临死前恐费了油，不放心，要求灭掉两茎灯草中的一根，便因此成为了中国四大吝啬鬼，可谓是遗臭万年。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多少人对严监生做下判断的时候只是根据他这个行为，以偏概全，又有多少人知道他还有个哥哥——严贡生，那才是吝啬鬼中的极品。严监生其实一直在为他哥哥严贡生背负着骂名。

不为人知的严贡生

严贡生的出场是在第四回：

“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方巾阔服，粉底皂靴，蜜蜂眼，高鼻梁，落腮胡子。”这写的便是严贡生。方巾，读书人戴的便是方巾，这也符合他的身份。严贡生听说两人是来找汤公的，与两人一见如故，还拿出好酒好菜招待二人。严贡生左一个汤父母，又一个汤父母，说是汤县令上任时，眼里只看到了自己，又是县令是怎样赏识自己二儿子的学识。看到这里，都觉得严贡生还行，那看起来还是个君子。就当严贡生还要和范进二人继续闲谈的时候，严家小厮来了。说是邻家王大来讨猪了，让他回去处理。

严贡生家产了小猪，但是跑到了王家，严家逼着王家买他的小猪，可是当猪养大，不小心走错到严贡生家，严贡生就能把猪给圈住了，说猪本来就是自家的。王生与严贡生的家人吵了起来，被严家打个半死。王家小二便来告状，碰到叫黄梦统的乡下老头也来告状，说是给严贡生写了借约，但是没真借到银子，大半年后，想起这事来，问严府取回借约，严贡生却问小老头要这几个月的利钱，这无本金，哪来利息？

严贡生知道此事定是要审断的，他不愿意赔偿便卷起行李偷偷跑到省城去了，就留了一堆烂摊子下来。

这还不止，文中借着严监生妻弟酒桌一席话，更加直接地指出了严监生的为人。“王德愁着眉道：‘那时我不曾去！他为出了一个贡，拉人出贺礼，把总甲、地方都派分子，县里狗腿差是不消说，弄了有一二百吊钱，还欠下厨子钱，屠户肉案子上的钱，至今也不肯还，过两个月在家吵一回，成甚么模样。”

严贡生一家子，好吃懒做，不懂得节约，分家后，严监生家还是家财万贯，严贡生家却是入不敷出。但是他也好面子，表面上也要让自己看起来过得非常好，就这样长期拆东墙去补西墙。

后来严监生死了，严贡生在回来处理弟弟丧事的路上，还不给船家船费;在严监生唯一的一个儿子死后，严贡生不顾弟弟偏房赵氏扶正的身份，说她还是小妾，硬是把自己的二儿子过继给严监生，鸠占鹊巢，霸占家产。

严贡生苛刻成性，对己慷慨大方，好吃懒做，是那种油锅里也想炸出银子来的那种人。对弟弟严监生，既让他活在自己的阴影下，另一方面，又总是惦记着他们家的财产，有烂摊子都让弟弟收。严贡生对强者谄媚，对弱者狂吠，道貌岸然，他的座右铭是：哪怕做禽兽，也要做个衣冠禽兽。

该是好人的严监生

扣押猪，还打伤人的案子，知县找不到严贡生，只能找严家老二——严监生。严监生家有十多万银，有钱却胆小，舅爷帮忙出主意。建议严监生不用去管大哥的死活，但是严监生不同意，另一位舅爷又出主意，让严家大嫂放猪还给王家，欠约还回去，严监生却也反对，因为他深知他嫂子和侄子们的性子，断断是不肯还的，严监生只能赔了十几两银子，了结了这两场官司。

严监生与严贡生的一次对比就这样出来了，严贡生善于敲着勒索别人，而严监生就为严贡生的行为负责。严监生对待兄长，不会放着兄长患难不管不顾。他是个非常节俭的人，为着兄长的事，他也愿意花费一笔数目比较大的钱财。但是嚴贡生只顾着自己，会一跑了之。

这是严监生对哥哥的慷慨之处，而对于自己病重的妻子王氏，严监生更是无微不至，每日让四五个医生用药，都是人参、附子，可惜并不见效。如果说严监生真的是吝啬鬼，他会舍得每天用如此珍贵的药材为王氏吊着命吗？严监生还想替妻子修缮岳父岳母的坟墓，而对于妻子身后的财物，也是交给了妻子的哥哥，对待妻子的娘家人尽心尽力。妻子还留下了许多的首饰，严监生也是给了妻子娘家人。

在王氏走后的除夕，吃了几杯酒，严监生掉下泪来，指着一张橱里，向赵氏说道：“昨日典铺内送来三百两利钱，是你王氏姐姐的私房。每年腊月二十七八日送来，我就交与他，我也不管他在那里用。今年又送这银子来，可怜就没人接了！”对于妻子所得来的利钱，严监生也不会独自霸占，任凭妻子自己处置。如果换做是严贡生，他可不管这钱是谁的，第一时间一定是进入自己的腰包，银子到了他手上就是他的了。

严监生对王氏情深义重，在王氏去世不到一年后，严监生因为伤心过度，也生病了，最后竟然一命呜呼。在临死前，就出现了灭掉灯芯的一幕，也是因为这一幕，严监生为世人所知，被赐号“中国四大吝啬鬼”。

到底谁是吝啬鬼

严家的两兄弟，严监生重情重义，恭敬兄长，待妻子深情，虽然他平时不舍得买多的猪肉吃，也不舍得多点一盏灯，但是遇到该花费的时候，毫不犹豫，待人也是极好，慷慨解囊。对于严监生，如果真的要给他一个评价，那不该是吝啬，而该是节俭，特别是对自己节俭。他们不过是靠着祖上的基业、放高利贷、长年累月的勤俭持家过日子。如果真的是像他哥哥那样，他们家也会过上苦日子。在子女教育上，严监生还求着两个舅爷，希望他们能帮忙照顾外甥长大，叫他读书，挣这进个学。而严监生的哥哥，严贡生，先不说他这个贡生是捐来的，对于普通百姓，他只会压榨，能从他们身上克扣银子，或者讨到一点好处，就会不择手段，仗势欺人。在子女的教育上，也让子女学到了他的尖酸刻薄。严监生与赵氏扶正的婚礼上，严贡生还避难在外不敢回来，他的子女们没有一个来参加严监生的婚礼。他一直压着二房，最后还霸占了弟弟家的产业。

什么是吝啬鬼？是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个用来形容严贡生是非常恰当的，但不适用在严监生的身上。

基于以上事实，我们要为严监生翻案，他不该有着“四大吝啬鬼”的评价。许多人可能并没有通篇读过《儒林外史》，对这部经典著作可能只是通过《临死前的严监生》来了解，就会以偏概全，以为书中描写的都是一些岸貌道然的人物，也对书中人物的认识有偏差。如果想要认识一个更加全面的严监生，那就到书里去寻找他的踪迹，不要人云亦云，给他白白扣上一顶大帽子，做了严贡生的替罪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