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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诗学原则的哲学考察※

2019-06-11黄水石

长江学术 2019年2期
关键词:开端亚里士多德区分

黄水石

(武汉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国内对亚里士多德《诗学》的译介与研究,经久不衰,蔚为显学,近年来进一步拓展深化。从哲学角度考察《诗学》诗学思想的研究也不乏新进展。赵振宇博士尝试从生存的存在论形而上学角度解读《诗学》——已然在生活世界的维度下打量归结为“形而上学”的哲学和与此相涉的诗学。刘小枫教授在施特劳斯学派视域内的诗学研究尤其引人注目。他将《诗学》放在古典政治哲学的视域之内来加以考察的做法,深受施特劳斯学派的戴维斯《哲学之诗——亚里士多德〈诗学〉解诂》的影响。根据戴维斯的解诂,《诗学》实质上是对悲剧的“模仿”,即作为哲学的“悲剧诗”,而模仿所关涉的是古典政治意义上人的行动。刘小枫特地选取《论诗术》为译名,将之置于古典政治哲学的规定之下,实质上也就是将《诗学》当作政治学和伦理学的附属,由此论诗术与人性的相通,前者之鹄的旨在为后者之张目。与通常将《诗学》放在文学理论和美学的范畴内来加以把握的做法相比,仅仅将亚里士多德哲学把握为所谓的古典政治哲学,这显然是过犹不及。与国外古典学和古代哲学的研究情形相似,在通常的研究视野里,即便作为亚里士多德哲学的构成部分,《诗学》的重要性始终不曾得到澄清,往往放在最后才略加提及,其用意甚至仅仅在于保证亚里士多德著作(CorpusAristotelicum)的完备而已。

以上所列举的对亚里士多德《诗学》的哲学研究,都难免对亚里士多德诗学有所错失。这是因为都以各自对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判断为前提,而对其哲学的整体判断却不乏偏颇。若论偏颇之处,可一言以蔽之:亚里士多德哲学作为得到彻底区分了的科学的完满整体并没有得到真正承认,没有以这一哲学整体的原则为基础而得到透彻把握。有鉴于此,本文旨在基于亚里士多德哲学整体视野揭示其哲学原则对于把握诗学原则的重要意义。

作为当下把握住自身根据奠基的知,逻各斯科学可以区分为创制的、实践的和理论的。这是亚里士多德自己所作的区分,但他没有明确说这一得到区分的科学在其哲学整体中的顺序。为了从整体上严格把握亚里士多德哲学,这一顺序必须得到合乎逻各斯的揭示和展现。当然这是一种整体性建构;但这是基于逻各斯自身根据奠基和自身区分而来的建筑。

努斯原则不仅是理论科学和实践科学的最根本原则和根据、最原初开端和最究竟完满,同样也是创制科学的最究竟完满和最原初开端。与得到区分了的努斯相关涉,诗学原则才是得到如此规定的逻各斯技艺的创制原则。只有基于对哲学整体原则的规定,才能有根据地把握住诗艺的原则;通过诗学原则规定下的《诗学》对于把握在哲学原则规定下逻各斯科学的整体呈现具有关键意义。也就是说,一方面努斯作为哲学原则对诗学原则具有规定性,另一方面《诗学》的逻各斯是科学整体得以呈现的关键一环。诗学原则归根到底是哲学原则,但这是切中事情并得到区分的哲学原则。二者并非普遍与特殊的关系,而是整体在得到区分的事情中的实现。哲学整体基于逻各斯的区分而在区分中被展开为相应的原则性区分,并且这一区分每一次都实现在每一得到区分的科学整体的当下。

这样的创作当然是逻各斯技艺的成果。诗艺自身要按照合乎逻各斯的方式创制这样具体的本质之相,并且每一次都是作为合乎诗艺之原则的“这一个”整体——逻各斯技艺在逻各斯如此这般的自我区分中展开,并呈现为情节或者行动的发展。在这一展开或发展中,每一个逻各斯,每一个行动都是相互清楚地区分而又得到合乎逻各斯的联结。这种展开或者发展最终要实现完满,即达到目的或者完成,这意味着要实现一个得到区分的逻各斯的通透整体,并且就是“这一个”而非其它。

但诗艺的本质之相,就其当下由逻各斯把握住并呈现为完满的整体“这一个”而言,在《诗学》中不是直接就能涉及的,而是必须先行展开思想对“如真现相”的规定,随后所涉及的每一最完满最好的本质之“相”才得到规定。这种展开始终基于诗艺创制中“本质之相”的根本原则,因此要把握住如真呈现的先行规定以及诗艺的自身事情,最终要指明诗学原则的所在。

1.与开端相涉,开端是一个斩钉截铁的决断。一旦开始,便是决然的开始,指向结束与完成。不能再回溯,因为这会导向无尽回溯(regressusadinfinitum);不能后无相续,因为鉴于完成才能确定自身为这必然如此的开端。2.与中段相涉,中段是开端与完成相互联结的中介。没有牢固的连接,整体就不能建构起来。不论出于自然如此,抑或必然如此,抑或大概如此,凡是不能如此而接续开端导向完成的杂多一概排除在外——这样的杂多甚至还不成其为情节或者行动。3.与完成相涉,这是毅然的结束。只是基于中介的联结而与开端相呼应才必然止步于此;不能再向前发展,因为这导向无穷进展(progressus adinfinitum)。这一完成同时意味着完满,包含开端、中段与完成的整体作为包含彻底单纯区分的“这一个”而当下现身。完满并不意味着好的结局,恰好是不好的结局,但这是逻各斯基于开端和中介要达致的结局,由此开端与中介都因为这一必然如此的结束而豁然贯通为一体:如其是这样的整体“这一个”,因为如其所应是,即按照诗艺原则而发展为这样的整体。这是逻各斯技艺所实现的完满。

悲剧诗中行动者的不幸固然是悲惨的,引起的情感首要的却不是悲伤,而是恐惧和怜悯。合乎本质的悲剧诗要求严肃而高贵的呈现。这样的呈现关涉到人之为人的如其所应是。在何种意义上?就作为这一个整体的当下呈现而言,悲剧诗是逻各斯的结筑。把握这一整体的结筑,即把握这个逻各斯,经由这一逻各斯的中介,人之为人所应是的本质也得到透彻把握。生灵之中唯有人具备逻各斯。不是仅仅在政治哲学意义上的行动才由逻各斯所规定,逻各斯同样规定着伦理哲学意义上的行动,只有出于逻各斯规定的行动才是具备德性的卓越行动。人的行动,就其合乎逻各斯而言,是合乎人的本质而如其所应是地展开的,就其缺乏逻各斯而言,则作为有朽之人的行动始终不合乎本质而如其所不应是地展开。就其为创制的技艺而言,逻各斯能够在自相区分中担当起人的行动,将之带向得到整体性区分的“如真现相”这一整体的当下呈现。逻各斯技艺创制具备开端、中段和结束的这一个整体,归根到底是一个能够在合乎人之为人的本质而如其所应是地把握住的逻各斯当下呈现。这不仅仅是通达人之为人的中介,即人由此可以洞见人所应是的本质,而且就是人的本质安顿之所在,即人之为人的本质如其当然地就是如此这般而向着有朽之人当下敞开、当下现相的——最终是人对自身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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