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没缝好的棉袄

贺淑问

夏至未至，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刚做完功课的我，又一次翻出了那件还没做完的小棉袄，拿出针线，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上面细密的针脚——这是11年前阿婆为我做的，是件翻面金丝绒袄，也是她平生做的最后一件棉襖……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烛火是柔和的橘黄色，只一点却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蜡烛旁，一位老妇人正做针线活，烛光把她的银发映得金灿灿的。老妇人哼唱着戏曲，像是黄梅戏。针线流畅地在布面上游走。“乖，来试试袄合身不！”她拍了拍蹲坐在一旁的小女孩，小女孩正专注地品味着手中的麦芽糖。看着孩子的样子，老妇人笑了，很慈祥。她拿出腰间的毛巾，擦去小孩手上的糖，“你这娃，怎就跟你娘不像半分，你呀你，顽劣得很啊！”说着，老人咯咯地笑了。

小女孩穿上袄，雀跃不已。“哎！娃儿穿这真中看，长大了准是个标致大姑娘……哎，别跳，脱下来，还没做完呢。”女孩不舍地把棉袄脱下来。这是件翻面金丝绒袄，在当时算是少有的料子。女孩等待着，每天都要跑老人那里“侦查”一番。可她渐渐发现，老妇人躺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阿婆，起来做袄。”女孩天天都要提醒老人，老人也一次又一次地拿起针线，只是动作不再流畅。直到有一天，女孩的家里挂满了白色的布帐，像老人的头发一样白。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都面带悲伤。女孩照常去提醒老人，这次老人却躺在一个长匣子里，老人没再拿起针线……

“娃儿，过来！”女孩的父亲喊她过去，在她头上系了一条白布。“阿婆，没起来？”女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从未见过红着眼眶的父亲，她心里有些慌。“你阿婆……她走了……”“走了？去哪儿了？阿婆不要我了？”女孩这样想着，哇地大哭起来……

待女孩大了些，才晓得“走了”的意思。11年后的今天，女孩拿出那件未做完的棉袄，眼前依稀闪动着阿婆熟练地缝棉袄的情景……不觉间，眼底涌上来一股温热，朦胧中，她好像又听到阿婆笑着说：“乖乖，来试试袄合身不……”

蓦地，一股风吹来，一下子吹去了眼前晃动的画面，她呆呆地望着那件没有缝好的棉袄，抹了抹红红的眼睛，仔细地折叠起来……

（指导教师  王闽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