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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意论视域下汉英会议口译中的目标语语义建构

2019-06-05谢辉范振强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19年4期

谢辉 范振强

摘 要:以脱离源语语言外壳为核心的释意理论对于会议口译实践具有重要意义。口译活动中的释意是口译的实质,意义是翻译的目的。同时,译员在目标语篇产出前的新语义建构思维举足轻重,但目前口译实践过程的目标语语义建构思维和意义传达路径还未受到充分关注。

关键词:释意论;汉英会议口译;语义建构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7836(2019)04-0121-03

引言

释意论(Interpretive Theory)又称“达意理论”(le théorie de sens / the theory of sense),起源于20世纪60年代的法国三大高等翻译学校(ESIT),由达尼卡·塞莱斯科维奇(Danica Seleskovitch)和勒代雷(Marianne Lederer)基于会议口译的大量实践和系统观察而创立,脱离源语语言外壳(de-verbalization)为理论核心。释意学派认为,翻译是一种有人的认知参与的交际行为,而非交际结果。更确切地说,释意派理论应该叫“交际与释意理论”,翻译的目的是意义,而不是语言形式[1]。因此,在口译过程中,译员要秉承传达意义的核心目的,避免按照源语字词、短语甚至句法结构的表层形式使译文和源语机械对应(机器翻译尤为显著),原因在于结构形式的对应并不代表意义对等。这一全新的研究视角与当时的语言学派形成鲜明对比,为西方口译界注入了新生动力,经过不断融合发展占据当时口译研究的主导地位,也最终成为中国口译界推崇的翻译理论之一,至今对国内的会议口译教学与实践仍具有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

目前,释意论在国内得到许多学者的论证和发展。首先是理论评介与研究方面,刘和平[2]、张吉良[3]和王斌华[4]根据西方口译学界对释意理论提出的口译心理认知过程的争议和质疑,梳理该理论的核心概念和主流观点,强调释意论研究应注重实证研究和跨学科研究融合;高彬[5]和张吉良[6]从历史发展角度介绍了释意论的演變脉络和理论成果,并指出该理论的学术语境对口译教学的局限性。其次是会议口译实践方面,朱纯深从言语行为理论视角探究了口译的言语行为本质,并提出不同类型言语中“意”的不同层次[7];吴小力[8]和李鑫、胡开宝[9]依托“两会”记者招待会的口译语料对源语情感、文化和逻辑成分的释意做出评析。

鉴于此,释意理论的研究大多停留在思辨层面,虽已说明翻译的字词、语言和篇章三个意义层次,强调口译要以意义为目的,但就该理论认定的口译活动的交际属性而言,此类研究几乎只关注交际效果,而对译员释意过程中界定和获取源语交际意义单位、建构目标语义信息并实现向目标语篇意义跨越需要遵循的思维模式颇有偏废。

本文基于前人的释意理论研究成果,着重分析该理论的现实应用,结合口译员的交传认知机制,细究目标语语义建构的思维过程并建立“传意”模型,以此对译员如何界定并获取源语交际意义单位、建构目标语语义信息而后形成新的语篇,实现“离形传意”做一定的分析,以期做出新的研究贡献。

一、释意论的应用

1.释意层次

首先,传统翻译理论认为,翻译是语言符号之间的双向转换,故此类翻译理论的研究视角多聚焦在词汇、语法、句子结构等语言层次上的形式对等。释意论主张意义对等,强调口译是意义的翻译,其呈现和传达不由句型结构决定,而取决于口译员的语言能力、主题知识和认知补充的协同作用。一般而言,翻译有三个意义层次:词义层次、话语层次及篇章层次。这三个层次可分别视作逐字逐句翻译、脱离语境和交际场景的句子翻译,语言与认知相结合的篇章翻译[10]。而释意学派代表人物勒代雷把字译、句译称为语言翻译,将话语篇章翻译称为释意翻译。也就是说,语言翻译是字词对应翻译;意义对等建立于篇章间,词语对应建立于语言间,即字词、音义段、固定的语法或表达形式间。

综上所述,释意理论把释意即篇章层次的意义对等看作实现口译交际意义的基本原则。但是在释意翻译中又会临时产生一系列的对应词,这与语言翻译中使用的对应词性质不同:前者在意义的重建中产生,但并非各种场合都适用;后者是脱离语境预先建立的双语对应词,本文分别视作“语境对应词”和“概念对应词”。

例:中国驻美大使馆愿同美工商界加强合作,着眼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共同建设强劲、稳定和互利共赢的中美关系(选自2018年9月6日崔天凯大使在美中贸委会新会长欢迎午餐上的致辞)。其中加强合作可由语言翻译原则对应短语strengthen cooperation,但该短语多指双方具体项目或领域的合作。发言人在特定语境下表达未来的工作决心,意在激发情感共鸣,鼓励双方同心协力。考虑到在场听众为美中政商两界官员,彼此之间互有期待,原句不妨译为:We at the embassy really look forward to working even more closely with all of you in the years ahead, so that we can build a strong, mutually beneficial and steady relationship together to the benefit of our two peoples.

简言之,所谓的释意是译员在口译活动中对源语交际意义的理解和目标语的重塑,甚至可以理解为译员思维从具体到抽象的表征,同时,口译作为一项实时情景化的交际活动,应该实现非语言层面的效果等值。因此,译员应以语境和交际情景为基础重构目标语篇并实现口译生态系统(发言人、译员、听众)良性循环。

2.脱离源语语言外壳

释意论强调口译过程中需要传达的不只是译入语语言意义的总和,还应包括实时语境下的交际意义。基于此,释意学派创建了其特有的翻译程序:源语理解→脱离源语语言外壳→重新表达(reformulation)。脱离原语语言外壳的中间过程表明,听话人通过对讲话人传输的语音进行认知加工得到意义。语音会消失,但意义会作为意识状态保存在记忆中。言语链发布时,信息接受者大脑语言区受到刺激,译员立即借助先前存贮在大脑中的相关信息辩析语音,并将结果以内部言语的形式存贮起来,为后面的言语理解服务[11]。换言之,口译中的语言意义不是源语到译入语的直接转换,而是先经历一个从源语到意义的非语言中间过程。一旦源语意义被捕捉,信息便可通过任何一种目标语来表达,而不受源语词汇束缚。

总之,脱离源语语言外壳介于理解和表达两大程序之间,能为译员提供更广阔的口译认知空间,使之受到更小的束缚。从交际角度来看,译员在口译过程中理解的是发言人声音传播的话语意图。因此,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实质上是译员对源语交际意义的重新编码,实现这个目的需要译员借助认知参与,尽力排除语言形式的干扰而把意图留在大脑中,待传达时以言神并行的方式输出。但是,译员还需注意语言形式和意图之间的平衡,口译时适当采取语言翻译和释意翻译交替应用的方法传播源语的交际意图,维持口译活动中生态系统的良性互动,实现预期的交际效应。

3.口译三角模型

根据释意理论,口译过程被分为三个程序:语音感知、迅速抛离语言外壳保留信息的思维表征(mental representation)和目的语表达。可见图1:

该模型源自脱离源语语言外壳假说,三角形底部两端分别是来源语和目标语,意义则位居顶端;虚线表示从A语到B语的代码转译(transcoding)(只适用于对术语、数字、名称等语言项的传译),口译过程主要是将释意后获得的意义用目的语重新表达出来。该模型构成了一个二元平面空间,而口译过程中的语言和意义呈现对立统一的关系。

二、目标语语义建构思维和意义建模

1.译员的交传认知机制和释意思维

首先,不论同声传译或交替传译,译员在口译过程中都围绕脱离源语语言外壳这一核心驱动展开认知活动。口译过程中涉及的认知机制包括来自视听方面的感知记忆、信息处理和加工的短时记忆[12]和保存并识别笔记线索的长时记忆,可以理解为音符感知(发言人语音流和实景声像)→信息留痕→意义储存→信息提取→语义建构→以言传意(译)的认知循环。在交替传译理解过程的各轮认知循环中,译员建立相应的高层次语义映像之后,必须构建相应的宏观语义单位,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译员会根据需要在这些宏观语义单位的基础上构建更高层次的宏观语义单位[13]。

其次,译员在交替传译中的记忆思维可以理解为:接收会议发言人的有声信息→解构源语形式和意义→重新构建语境和交际意义→记忆存储加工→向听众传达译语信息。根据张吉良对交替传译过程的研究可知,交替传译过程中的各个程序均以历时线性的形式呈现。由此可见,交传译员比同传译员会经历更长的听说时差(EVS/ear-voice-span)。由于这一特殊的工作方式,交传译员在接收源语信息后可以快速理解,借助口译笔记捕捉并记录语言的实际意义,这也为译员的意义存储和大脑记忆奠定了基础。

另外,交替传译过程中的短时记忆一般被称为工作记忆,其存储时间和容量有限。实验证明,人的平均短时记忆容量仅为7+/-2的信息单位左右[14]。译员在口译过程中通常以七八个单词为单位组建记忆模块,在借助认知参与的条件下对短暂停留在大脑中的字词加工转换为意义,构成意义单位。由此,译员便完成了对源语信息意义的接收和理解,随即为释意打下了基础。

综上所述,译员在理解了源语信息,经过记忆加工获得实时情境下的语言意义后,往往借助认知的功能将源语的有声链结合发言人的现场表现经由口译笔记的方式将整合后的意义信息转化为文字或符号形式的思维图式,或者说是记忆刺激机制。这个过程中,译员的记忆机制和释意思维相辅相成。

2.交替传译中的意义传达模型建构

结合前文分析可知,口译不是两种语言之间的简单对码转换,而是话语意图的理解和传达及交际意义的等值。会议口译具有情景化、专业化和高度目的化等特征,因此译员要充分理解源语的话语意图,传达发言人的交际意义,满足现场听众的信息、情感和心理预期,促成现场人际和谐。

鉴于口译活动现场发言人、译员和听众之间的交际互动特性和意义传播特征,本文从口译活动生态系统出发,以释意派口译三角模型为原型,建构交替传译中的意义传达模型。可见图2:

如图2所示,译员在口译过程中以意义为核心驱动,而译员作为口译活动的核心媒介,兼具意义接收、承载和传播的使命。从宏观上看,源语意图包含文字和声像形式承载的语言意义;而交际意义则分为发言人意图意义(intentional meaning)和隐含意义(implicit meaning)。此外,譯员在建构目标语语义并准确转换为目标语意义的过程中涉及到双语间的译前意义(源语结构意义)、译中意义(口译语篇意义)和译后意义(译员对前后意义的整合与推测)。其次,听众接收的意义包括:发言人的声音、神态和动作等传播的感官意义(发生在口译之前);以译员为媒介承载的发言人话语意图(发生在口译之中);最终形成符合认知的目标语情感意义和现场的情景意义。因此,译员在获取源语意图后,应以源语字词等微观语义为基础,围绕会议主题和现场语境选择合适的目标语语义单位,产出符合听众认知习惯、表达情感共鸣的交际语篇,实现言神意并传。

结束语

如何透过源语表层结构形式捕获话语意图和交际意义,以目标语为基准建构新的语义单位,形成意义对等的目标语篇,传播源语信息、情感和文化并实现口译三方主体间的良性互动,一直是有待深究的话题。本文立足于释意论口译三角模型,围绕口译的意义层次、释意程序和译员的认知机制所作的研究发现,译员在汉英交替传译的释意过程中,获取源语有声链之后可根据源语的核心字词进行记忆加工和口译笔记建立思维图式, 建构新的目标语义单位, 摒弃字词对应思维;对于语境词和文化负载词,译员可凭借会议主题和情景语境因素进行释意,以此传达发言人隐含的情感、立场和态度等交际意义,进而提升口译活动的效果。

参考文献:

[1]Seleskovitch D., Fundamentals of the interpretive theory of translation. In J.Plant-Moeller(ed.)Expanding horizons. Proceedings of the Twelfth National Convention of the Registry of Interpreters for the Deaf. Silver Spring, MD:RID, 1992:4—27.

[2]刘和平.法国释意理论:质疑与探讨[J].中国翻译,2006,27(4):20—26.

[3]張吉良.国际口译界有关巴黎释意学派口译理论的争议及其意义[J].外语研究,2010(1):72—78.

[4]王斌华.口译即释意——关于释意理论及有关争议的反思[J].外语研究,2008(5):72—76.

[5]高彬,柴明颎.释意理论的历史性解读[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9,32(3):71—76.

[6]张吉良.巴黎释意学派口译理论成就谈[J].中国科技翻译,2009,22(4):16—19.

[7]朱纯深,鄢秀.从言语行为理论看“释意”与“达意”:口译的言语行为本质及其对译员训练的意义[J].中国翻译,2015,36(2):42—48.

[8]吴小力.记者招待会的口译和释意理论——兼谈释意训练[J].中国科技翻译,2007(2):27—30.

[9]李鑫,胡开宝.记者招待会汉英口译释意性的语料库研究——以“应该”的英译为例[J].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2015(3):74—79.

[10]许钧,袁筱一.当代法国翻译理论[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192—193.

[11]董艳.口译研究范式与释意理论[J].外语教学,2012,33(2):102—105.

[12]Baddeley A.D. & Hitch G.J. & Working memory. In G.A. Bower (Ed.), Recent Advances in Learning and Motivation. New York: Academic Press, 1974:47—89.

[13]许明.口译认知过程中“deverbalization”的认知诠释[J].中国翻译,2010,31(3):5—11.

[14]Miller G. The Magical Number Seven, Plus or Minus Two:Some Limits on Our Capacity for Pressing Information, Psychological Review, 1994,101(2):343—3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