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史为鉴,浅谈中国非洲猪瘟的防控与净化
2019-05-31华利忠冯志新张永强戈胜强邵国青
华利忠,冯志新,张永强,郝 飞,戈胜强,王 佳,邵国青
(1.江苏省农业科学院兽医研究所 农业部兽用生物制品工程技术重点实验室,南京210014;2. 中国动物卫生与流行病学中心,青岛266032)
非洲猪瘟(african swine fever,ASF)是由非洲猪瘟病毒(African swine fever virus,ASFV)引起猪的一种以高发病率和高死亡率为特征的急性接触性传染病,威胁着全球的养猪业。世界动物卫生组织将其列为法定报告动物疫病[1],我国将其列为一类动物疫病。非洲猪瘟病毒目前共有24个基因型[2-3],除基因Ⅰ型和基因Ⅱ型外,其余基因型只出现在非洲大陆。基因Ⅰ型于1957年和1960年分别被引入西班牙和葡萄牙后,蔓延到了欧洲其他国家、南美洲及加勒比海地区。所幸的是目前除撒丁岛外和非洲本土外,其余地区均成功净化该病毒[4]。基因Ⅱ型于2007年经格鲁吉亚,迅速在东欧地区及俄罗斯蔓延[5-6],极大的威胁着周边国家和地区。我国于2018年8月3日,在辽宁省沈阳市首次确诊了非洲猪瘟疫情,属于基因Ⅱ型,与俄罗斯及东欧流行的毒株属同一分支[7],之后短短3月时间内,河南省、江苏省、安徽省、浙江省、黑龙江省、内蒙古自治区等相继报道[8-9],极大地威胁着我国的养猪业。在缺乏有效的ASF疫苗或治疗手段的情况下,如何控制和净化非洲猪瘟,已成为我国养猪业的重中之重。本文从ASF的传播途径、特定区域长期流行的风险因素、预防ASF传入和蔓延的措施、各国根除ASF的成败因素等方面着手,对比分析了我国ASF根除的难点和条件,为我国ASF的根除提供参考。
1 传播途径
任何传染病,在制定其防治措施之前,必须了解其病原体特性及其传播的风险因素。目前ASFV的传播主要有4条循环[10],见图1。包括:(1)森林循环:疣猪,野猪和软蜱;(2)蜱-猪循环:软蜱和家猪;(3)家猪循环:家猪和猪肉制品;(4)野猪-栖息地循环:野猪,猪和野猪制品和胴体,栖息地。其中森林循环和蜱-猪循环主要在东非和南非地区,其风险因素主要是疣猪,软蜱以及其他野猪等。目前家猪循环和野猪-栖息地循环是重要的跨境传播及国内蔓延的传播方式,并受人口密度和猪群密度的影响[11]。历史证明,ASFV从非洲大陆传播至西欧、南美及东欧地区,绝大多数是由于跨境污染的残羹冷炙,国际贸易以及感染野猪漫游引起的(见表1)。家猪循环的主要风险因子有生猪,污染猪肉制品、泔水、污染的饲料、污染的饮水、污染的设备、人员及用具等[12-13]。值得一提的是,非法贸易的猪肉及其制品是非洲猪瘟传入其他国家的重要途径。Costard等[14]的研究表明由于非法贸易,法国、德国、意大利、英国及西班牙等5个欧盟国家处于非洲猪瘟的高风险或中等风险之中,且一旦病毒传入,周边15个国家也会处于高度风险或中度风险之中。野猪-栖息地循环主要在非洲和高加索地区。Podgórski等[15]对2014~2015年两年间波兰野猪疫情的追踪分析发现ASF以1.5公里/月的稳定速度逐渐扩散,没有明显的季节变化。必须强调的是,野猪的主要感染源是猪(家猪),特别是从家畜屠宰中移除到环境中的被污染的泔水。感染的野猪可将ASFV二次传到家猪体内[16]。De la Torre等[17]评估了ASFV通过野猪进入欧盟的风险,发现最高的风险集中在芬兰、罗马尼亚、拉脱维亚和波兰,且野生猪栖息地和疫情密度是两个最重要的风险估计值。雪上加霜的是最新的研究发现,厩螫蝇(Stomoxys calcitrans)也能够传播非洲猪瘟[18-19],为本来就难以防控的非洲猪瘟又增加了防控难度。
图1 非洲猪瘟及其主要媒介的流行病学循环图(Chenais E,2018)Fig. 1 Epidemiologic cycles of African swine fever and main transmission agents
表1 欧洲和南美地区ASFV主要传入途径Table 1 Main routes of introduction of African swine fever in Europe and South America
2 欧盟预防非洲猪瘟传入措施的评估
在缺乏有效的ASF疫苗或治疗手段的情况下,只有严格遵守控制措施,才能防止ASF的引入和传播。那么,哪些具体的措施能够预防ASFV的传入呢?Jurado等[20]检索了52份在欧盟境内预防ASFV引入和传播的相关文献资料(包括文章、报告、欧盟文件和官方建议等),从中总结了37条预防措施(见表2),然后由ASF专家针对经营性农场(commercial farms,CM)、非经营性农场(noncommercial farms,NCM)以及散养猪场(outdoor farms,OD)这三种不同类型的农场进行评估。结果一致认为动物和猪场的记录,严格执行泔水喂养禁令以及避免圈养猪直接或间接与其他猪或野猪接触这三条是适用于以上三种类型的猪场最重要的措施。其次是农场主/工人及经营者的培训;场和场之间以及场内工作人员与场外猪无接触;粪便和死亡动物的合理处置;适当清除尸体、屠宰残留物和餐厨垃圾以及在接触家猪之内的48内禁止狩猎活动等措施。另外,对于非商业性及散养猪场,最重要的措施是改善这些农场的兽医和医疗服务。Guinat等[21]通过最佳效能与实用性结合方式,从20种ASFV监测策略和22种防控策略中评估最有效方案,结果显示被动监测野猪以及猪死亡率症候群监测是控制ASF病毒传播的最有效的监测策略,而剔除所有受感染群以及禁止相邻动物的移动是最有效的防控策略。在野猪种群中,积极监测和清除尸体被认为是最有效的监测和干预策略,但也被认为是最不实用的。目前在中国发生疫情之后,联合国粮农组织召集紧急会议进行研究,明确了欧盟制定的区域性防控措施,包括农场生物安全,猪身份标识,养猪场注册和可追溯体系,监测,禁止泔水饲养,扑杀疫情发生病例和疑似病例,野猪控制计划,清理和消毒,划定区域。
3 撒丁岛ASF流行的风险因素分析
前面提到ASFV基因Ⅰ型在除非洲本土外,绝大地方均已成功根除。然而尽管实施了若干根除方案,但ASF自1978年以来一直存在于意大利的撒丁岛。Jurado等[22]根据已知家猪和野猪的分布进行统计建模,以探究导致撒丁岛ASF持续存在的主要风险因素。结果显示ASF风险最大的因素是中型农场的数量、散养猪的存在、野猪密度与平均海拔高度。基于这些分析,推测出撒丁岛的东部和中心地区是ASF的高危地区,这些推测与ASF流行区域一致。Cappai等[23]将2011~2016年期间发生在撒丁岛的家猪爆发数量代入负二项式回归模型分析撒丁岛的猪场、野猪和社会因素以评估各风险因素在ASF传播中的权重。结果显示最重要的生物学风险因素有生猪的非法贸易,生猪的数量,生猪的移动,感染野猪的存在以及农场的数量。同时,控制措施的依从性,农民年龄的增长以及农场之间没有联系等社会经济因素可降低ASF的风险。然而,贫困状况(如文化和物资的匮乏)可使ASF风险提高4倍左右。
表2 预防非洲猪瘟在国内猪场蔓延的一般措施及具体措施列表Table 2 List of general measures to prevent ASF spread on domestic pig farms plus specific measures
4 巴西、西班牙及俄罗斯净化非洲猪瘟成功或失败的关键因素
尽管非洲猪瘟危害巨大,但经过多年的努力,很多国家通过一系列的净化措施彻底消灭了它,从中积累和很多宝贵的经验。比如西班牙,从首次发病到彻底根除用了35年时间[24]。巴西从首次发病到根除才用了7年,而真正从制定根除计划到彻底根除仅仅用了4年而已[25]。然而,也有一些失败的国家,比如俄罗斯[26-27],极大的威胁着包括中国在内的周边国家。我们对比了巴西、西班牙、俄罗斯的部分风险因素,包括疫情传入时间的人口、养猪地位、自然宿主等(表3),发现这三个国家还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然而,净化措施实施效果却大相径庭,其主要成功和失败的因素见表4。由表4对比可知,禁止泔水喂猪,及时发现和及时扑杀,限制转运,提高生物安全水平,教育培训,经济补偿,全面检测等是影响ASFV净化成败的关键因素。上述措施的制定和实施,成功的关键在于细致化的操作和严格的执行力。比如西班牙,西班牙在ASFV根除阶段,能够做到对所有猪场进行血清学监测。改善饲养卫生设施是西班牙养猪在ASFV净化期间的跨越式发展,从1985~1995年间,超过2175个猪舍得到改善,极大的提高了西班牙的养猪水平。全民运动是ASFV根除成功的另一关键,西班牙能够发动人民群众主动的加入根除计划来,据统计,到1990年,西班牙境内共成立了979个协会,参与到根除计划中来,这些协会内有农民41 321人、种猪922 996头。在巴西,政府通过搭建媒体平台以及大量的宣传交流,形成了一致的意识,农场主能够积极主动快速上报疫情[28]。相反俄罗斯,俄罗斯存在很多放养猪场以及生物安全低的猪场,有野猪参与传播和循环等现实因素。Vergne等[29]研究发现,俄罗斯ASF 暴发风险只与低生物安全猪舍密度相关,而ASF暴发数量与该地区中高度的人群密度相关。但俄罗斯在控制非洲猪瘟失败的问题上,主要还是人为原因。首先,相比西班牙和巴西,俄罗斯对疫点的扑杀不够全面。其次,民众也没有完全配合政府,即有瞒报和偷埋病死猪的现象,也有非法转运生猪和猪肉制品的事件发生,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转运控制。最后,对泔水喂猪的管控也没有做到绝对禁止。上述原因导致ASFV在俄罗斯的家猪和野猪群中迅速蔓延。
表3 巴西、西班牙以及俄罗斯非洲猪瘟控制部分参数比较Table 3 Comparison of partial parameters of ASF in Brazil, Spain and Russia
5 我国根除非洲猪瘟的优势条件及建议优化措施
我国自2018年8月以来,3个月时间, ASF已经席卷了辽宁省、河南省、江苏省、浙江省、安徽省、黑龙江省、内蒙古自治区、吉林省、天津市、山西省、云南省、湖南省和贵州省等省(直辖市、自治区)[30],并已有规模化猪场感染和野猪感染的病例,说明ASF在我国有进一步扩散的趋势,形式十分严峻。目前全球控制非洲猪瘟的核心方式仍然是扑杀,我国也不例外。然而,扑杀也需讲求范围及配套其他措施。各国扑杀方式及成效见表5。由表5可知,设定疫点后大面积扑杀是根除ASF的必须。西班牙在1985年之前只是采取卫生管理措施和消灭临床阳性猪群,结果未控制ASF的蔓延。在实施根除计划后,改为剔除所有爆发点,并扑杀所有携带者及其所在的感染群,同时对周边样品进行采样以进行病毒学和流行病学调查,最终才获得成功。更有甚者像马耳他,在扑杀了全国总猪数的2/3后依然被迫宰掉国内全部猪只,开创了一个国家为消灭一种传染病而全面扑杀一种家畜的先例。到1979年6月,马耳他全国已无一头活猪。而像格鲁吉亚及俄罗斯,仅扑杀病猪及其同群猪,没办法根除ASFV。
至于其他措施,根据上述风险因素,笔者归纳了我国ASF防控的难点及优势条件(表6)。根据风险因素的比对,我国防控ASF的形势远优于俄罗斯,仍具有根除ASF的条件,可参考西班牙和巴西的根除计划,实行政府职能部门领导下、专家团队指导下的全民运动,在树立根除ASF的信心和勇气下,优化现有防控措施(表6),并做到100%的执行力,必然能够彻底根除ASF。
表 5 不同扑杀方式下的非洲猪瘟净化效果Table 5 Effect of African swine fever virus under different killing methods
6 地方品种资源保护
在非洲猪瘟流行期间,对中国的地方品种猪资源的保护尤为重要。国内地方品种猪是宝贵且不可再生的遗传资源,具有抗逆性强、耐粗饲、抗病性强、肉质好、繁殖性能好等特点,但由于各种原因,目前普遍存在种群太小、相对集中的尴尬局面。一旦非洲猪瘟感染入地方品种保护场,对于该种群将是毁灭性的。建议除了上述常规防控非洲猪瘟的措施之外,对于国家级地方品种保种场,政府应加大投入,改善猪场卫生设施,建设围墙和隔离带,实行全面封场,并出资清空周边散养猪,控制猪场周边道路禁止生猪运输。在出售时应建立场外中转站,由内部车运输中转,并按高标准消毒措施实施消毒。如有条件,可进行地方品种资源遗传物质的冷冻保藏,以防万一。这里值得借鉴的是英国的“冷冻方舟”(The Frozen Ark)计划,该计划由英国自然历史博物馆、伦敦动物学会及诺丁汉大学遗传学研究所共同发起,主要用液氮保存生物体的组织、细胞、生命条形码、遗传物质等,旨在保存可能灭绝动物的基因样本,使其不致完全消失在地球上,甚至随着生物技术领域的发展,可用于复育已灭绝的动物。
表6 我国ASFV根除的风险因素及优势条件Table 6 Risk factors and advantages of ASFV eradication in China
7 结论
非洲猪瘟在西班牙肆虐了40年,但是在其根除计划颁布后不到10年时间就将其根除。巴西则利用7年的时间根除了非洲猪瘟。 这些成功案例都可归功于政府的快速果断处理和措施的有效执行,以及民间团体、兽医和公益性行业专家的大力参与。非洲猪瘟作为一种接触性传播的传染病,在当前快节奏、大流通的背景下,我国依然有良好的条件彻底根除该病,而彻底根除该病,树立信心及全民运动最为重要,只要能够真正做到“及早发现、快速反应、严格处置、减小扩散”,众志成城,一定可以在中国境内消灭非洲猪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