沏茶

文/董改正

一定要是才洗的杯子。

一定要是才抓的茶叶。窸窸窣窣的，很安静的声音。

一定要是现烧的水。最好能在第一个气泡开始在壶底形成、升起、爆开生成轻微的响声时，开始守候，一直等到千万个气泡竞相追逐，闹腾出一片喧哗，终于临界时熄火，冲茶。

此时，茶也等很久了，杯子也等很久了，它们仿佛都有了表情。

小资的活法现在很流行，但我这不是。没有茶道，也不引《茶经》，当然也没人送普洱。自己买？不干。太贵。我只是想要一个有仪式感的开始。开始很重要，比如说烧水、洗杯、撮茶。

杯子还是白瓷杯较好，不用担心碎裂，泡什么茶都适宜，最主要的是好洗。白瓷杯一般不会太大，一般不会太深，一般口大。冲一下即可，用热水冷水都行。要是有茶锈，拿专洗杯子的白丝绵擦擦就好。白瓷好，藏不住污纳不住垢，你一边洗一边听着茶壶响，一边清洗心情，多好。白瓷杯是一种态度，也敏感，但不易碎；也着色，但易洗；也明亮，但厚实；可盛万花千叶，但依然自我，不吸纳，也不拒绝。

这样想着，杯子也就洗好了。

撮一簇茶叶，窸窸窣窣间的事。我喜欢绿茶，喜欢绿茶们的名字，龙井、毛峰、松萝、碧螺春……多好听。撮一簇，就是拈一抹春色，抓一把烟霞。它们在茶叶筒里也应和，也避让，推推搡搡的，是有笑声的，只是我听不见。

下面就是等水开，冲茶。

冲茶。“冲”字好啊！一派欢腾的气氛。冲茶等于创世纪，有重生，有浓终至于淡终至于弃，有续水，有人走茶凉，似人间悲欢。

都说第一泡茶不喝，我喝。不是因为拧，你确定第二泡就没有有害物质？或许打草惊了蛇，有毒的就在第二泡。

对于一撮被拣选的茶叶来说，第一次遭遇冲泡的水若温度不够，后面续以110摄氏度的水，也再泡不开。第一泡的水正好，后面续以凉水，也一样有味。慎始才能善终。对于一生来说是这样，对于一天来说，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