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你朝梦想滑翔

文/华明玥

2006年，身为自由撰稿人的张佳玮发稿不顺，度过了一段颇为困顿的日子。那时，他刚遇见女友若，两个人在上海，穷到买麻辣烫都不敢点荤的。11月中旬，天气已经很冷了，若要回学校参加期中考试，张佳玮替她买完车票后，余钱只够买两个肉夹馍。两个年轻人就在丁字路口背靠背坐在消防栓上，晒着秋日将落的太阳，边啃肉夹馍边谈梦想。

张佳玮说，他小时候崇拜的那些文学大师们，从大仲马到海明威，再到马尔克斯，都曾有过闯荡巴黎的经历，好像唯有在那里，才会遇见那么多诗人、评论家、作曲家、画家，遇见时装设计师与傲慢又气质独特的女演员。正因为混杂了艺术与人生的千姿百态，巴黎才发酵出那么多灵感，成为文学艺术的天堂。“有机会一定要去巴黎住上一两个月，呼吸一下那里的空气，尝尝那里的咖啡与别处有何不同。”张佳玮无限神往地说。

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若记在心里。2007年夏天，若争取到一个去巴黎当暑期交换生的机会，去男友向往的城市做了一番调研，回来就对张佳玮说：“咱们将来去巴黎生活怎么样？反正你是写篮球评论和电影评论的，有网络的地方你就能糊口，对吧？”重庆妹子的天真直爽令张佳玮目瞪口呆：两个一无所有的人，真要这般背井离乡，去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重新开始？这在讲求实际的今天，多少有点荒诞吧。

看张佳玮犹豫，若说了一个故事：“小时候，我家得了一瓶好香槟，爸爸总是说，我们要等一个重要的时刻才能享用……但后来，大家都忘了这瓶香槟，等到某年某月想起来时，它彻底酸败了。香槟有它的青春期和熟年期，口味会在青春期的尾声达到顶峰。我觉得，你去巴黎的梦想与香槟一样不可久存。”

张佳玮被说服了，与女友立刻着手准备。他努力写稿挣钱、学法语、申请学校……被拒签，再重新上课、考试。他和若互相打气，每次他起了动摇之心，若就会激励他：“很多人临终前的遗憾，不过是‘没有为梦想活过一天’。这样的遗憾，咱们为什么不在30岁之前终结？”

最终，张佳玮和女友实现了去巴黎留学的梦想。激动的心情平复后，只是过寻常日子。他们携手去巴黎的周末市集买菜，去各式各样的教堂与博物馆目睹流动的艺术盛宴，去塞纳河边跑步。那一年，他已经29岁，作为一名大龄学生，他决定学些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于是，他选修了古典艺术市场、欧洲食品等看似无用又冷门的课程。

时间一长，张佳玮才意识到为何这么多大艺术家会从英国、美国、爱尔兰以及欧洲的其他地方，不管不顾地乘坐巨轮和火车，来到巴黎。因为巴黎实在是一个适合散步、谈天和发呆的地方，它有一种自由散漫又孤介骄傲的气质，从邮差的自行车上，从街角随处可见的古董店老板的夹鼻镜上，从高胖女招待的围裙上散发出来，特别能够召唤灵感。也许，世间有魅力的城市都充满了滋味繁复的人生体验，这种体验像牡蛎、奶酪或豆汁、臭豆腐一样层次复杂，若年轻时都没有动力去消化它，年长时，既不会爱上这一口，又缺少可供回味的记忆。

安顿下来之后，张佳玮不仅写了好几本书，还开始做一些中法文化交流方面的牵线搭桥工作。他进入了人生的另一个层面，兴致盎然。谈起往事，他由衷地感叹，2006年认识若的那一刻，是人生的巅峰时刻。因为一个好伴侣，不是催促你去攒钱买房，她会认真聆听你的突发奇想，会在你的背上猛推一掌，让你迅疾地进入滑翔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