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地诠释家与国的关系
——浅议上党梆子现代戏《长江支队》的剧情构筑
2019-05-28周广学
周广学
体现时代精神、呈现政治意义,是戏曲必不可少的功能之一。对于基本脱离了传统戏曲程式化表演的现代戏而言,编创人员要做到艺术地完成自己的职责和使命,如何构筑剧情,显得尤为重要。
日前首演的上党梆子现代戏《长江支队》通过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杨百中、岳山、虎子三个并非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长江支队干部,自太行太岳老区南下解放区福建惠安县后,为了给前线筹粮,肃清藏匿在解放区的海匪而与当地百姓产生矛盾,甚至发生流血牺牲,但最终军民一心,剿灭海匪,夺回被海匪劫走的粮食的艰难曲折过程的描述,及对这一过程中细节的刻画,生动地诠释了家与国的关系,契合了在全党开展的“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此乃《长江支队》最大的看点。
之所以说这是最大的看点,是因为《长江支队》并没有将“家”与“国”两个词汇直接喊出来,打在观众的听觉上,也不是直露地铺排出寓意“家”和“国”的情节,笨拙地把二者相连,而是将具体入微、鲜活动人的细节,巧妙地贯穿在多条线索中。这些线索起起伏伏,时而分离,时而胶着,憋着一股劲向前演绎、推进,紧紧吸引着观众,感染着观众,使观众获得极大的审美愉悦。观众在看完戏之后,还禁不住反复回味,从而体认到家与国的紧密联系。
戏开场不久,就显现出两个相互矛盾的点:一个是惠安县第七区区委贴出的为支援前线向百姓借粮,并盼望百姓积极配合,剪除国民党余孽、肃清海匪的公告;一个是当地村民陈老太贴出的诉状,该诉状意指武委会小队长虎子打死了她的儿子阿祥。两张纸都贴在第七区临时区委办公室门前。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新政府会枪杀老百姓吗?如果政府打死老百姓,还能得到老百姓的支持,借来粮食,共灭海匪吗?这些问题瞬间抓住了观众的心。于是,戏中最重要的一条线索由陈老太贴诉状起始,延伸了出去。陈老太的悲痛与愤恨绵绵不绝,武委会主任岳山给她讲道理也无用。在与阿祥的冲突中受重伤的虎子,那深深的歉意和诚挚的爱心感动了她。虎子的不幸去世,又使她既内疚更悲切。她决定撕下诉状,找回因看了她的诉状而投奔海匪的百姓。至此,这条线索似乎结束了。这条线索在行进过程中,通过人物的念白、唱腔,透露出虎子和阿祥冲突的原因、经过,一层层地揭示了各个人物不断变化的内心世界,暴露出区委公告中存在的问题。这一线索中戏份很多,且融合得自然贴切。而这条看似结束的线索,其实才进行了一半,戏在这里只是稍稍放松了一下呼吸,让原先昂扬的情绪伏了下去;紧接着,这线索的后半部分不可抑制地被引了出来,另一种情绪随即昂扬而起,即区委的干事们因虎子的死而谴责陈老太,纷纷表示要抓了她,气氛再次变得紧张、激烈……而在前半部分线索的展开过程中,岳山与陈老太的关系由相互怨愤变成了亲密无间(其实这也说明了党的干部与老百姓亲密关系的必然形成),为后面情节的展开作了铺垫。当干事们表示要抓陈老太,区长杨百中也说“陈老太不能放”“公告不能改”时,岳山却执着地要求杨百中“改个新公告”,这也是他在与陈老太由矛盾到和解的接触过程中悟到的。这时,出其不意的事情发生了:阿祥并没有死,他随海匪返了回来。早年被国民党抓过丁的阿祥,与虎子发生冲突后,流了血,但没有死,而是被海水冲到海岛上捡了一命。但他不敢回家,只好投了海匪。这是戏中的一条暗的线索。这次回来被岳山和他的母亲陈老太看见。杨百中经与岳山商讨后,修改了公告,情势向着有利于阿祥回头的方向走。加之母亲的呼唤,岳山的开导,阿祥决定为长江支队带路剿匪,将功补过。至此,明暗两条线索完全聚合在一起。其他曾被国民党抓过丁的老百姓,也没有了担忧。于是,军民团结一心,剿灭了海匪,全剧抵达大高潮,并回应了戏的开头处,区委贴出的公告。
如此起承转合的叙述和一连串活生生细节的展现,必然能够打动观众,让观众深深领悟到:家是国的基础,国是家的延伸;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有国的完整,才有家的完整,没有国的安宁,就没有家的安宁;同样,没有众多家庭的共同追求,就不能形成合力,创造出强大的国家命运。
为了使国与家关系的艺术呈现更为细腻、饱满,戏中流动的不只是上述两条线索,还有更为柔和的线索若隐若现。戏中有两段摇篮曲多次响起,一段以上党梆子唱出:“孩儿莫哭,孩儿莫喊,孩儿是娘心尖肉团团。”一段以闽南小调哼出:“天乌乌,欲落雨,囝仔好眠阮心肝。阿母拖网掠鱼去,囝仔醒呷蚵仔煎。”前者为杨百中、岳山、虎子回忆中的娘所唱。抗战时期,岳山娘从鬼门关救下了杨百中,杨百中视岳山娘为他的亲娘;岳山娘收留了孤儿虎子,虎子也视岳山娘为他的亲娘。三兄弟回忆中的娘,饱经沧桑,但慈祥善良,她让他们一同投奔八路军,并告诫他们“多帮多念老百姓”。三兄弟每遇困难,必想起娘的嘱托,从而推动自己坚持正义,为民谋福祉。后者为陈老太和她回忆中的女儿所唱。陈老太不仅在思念儿女时唱,虎子死后,她也唱,因为她把虎子看成了自己的孩子。岳山娘和陈老太,两位母亲对孩子们的爱和激励,形成了委婉含蓄的两条线索,最终成就了军民团结、共剿海匪的壮烈。
如上所述,《长江支队》在剧情的构筑上确有难能可贵之处,但也存在着明显的不足。可以说,前半部分,表情达意非常充分、丰盈;后半部分,则理性过强,缺少血肉,显得较为匆忙、干瘪,矛盾处理也有些简单化。但愿不久我们可以看到更为满意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