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匮乏成灾

2019-05-27秦客

延河 2019年5期
关键词:内裤摊主大妈

秦客

1

那天和张婷一起吹灭生日蜡烛之后,我们便躺在放了很多杂志的沙发上。我穿着红色的内裤,张婷说这条内裤看起来很性感。

就在几天前的周末,我正在二府庄的早市上吃胡辣汤,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她老人家每年都会在我生日来临之前给我打一个电话,叮嘱我记得过生日,别忘了吃一碗长面(长命)。这次,我妈在电话里说,记得买一条红色内裤。我说,为什么要买红色的内裤?旁边放着菜篮子也在喝胡辣汤的大妈说,本命年穿红色内裤辟邪呀!接着,大妈指了指不远处的正前方,告诉我再往前走20米就有一个卖内衣内裤的摊位。临走前,大妈还告诉我,可以搞搞价,5块钱就可以买一条。

我走了足足有50米,才看到了卖内衣内裤的那个摊位。在摊位上,有一位长得还算漂亮的少妇也在看内衣,她手里拿着一条蕾丝花边的粉色内裤正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我对粉色轻度过敏,一看到粉色就紧张,会感到浑身不自在。我知道摊主大妈一直用余光盯着我,我拿起一条红色的内裤直接塞到上衣兜里。就在我打算走还没有走的时候,摊主大妈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看到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友好地对着摊主大妈笑了笑。摊主大妈的表情看起来比我还紧张,她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我对她始终保持着友好的笑容。

我说,你这是要干嘛。

摊主大妈说,你说呢。

我说,你是不是认为我是小偷?

摊主大妈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我说,偷你一条内裤我值得吗?

摊主大妈说,只有你知道。

我说,我看起来像小偷吗?

摊主大妈说,你不是吗?

我说,我真的是忘了。你快把手松开。

这时,周围有人说,看起来不像小偷。

我问摊主大妈,多钱。

摊主大妈说,10块,一分不少。

我说,你放手我给你拿钱。

周围又有人说,小伙子你赶快拿钱。

摊主大妈松开我的胳膊,我掏出10块钱给了摊主大妈,并一再强调,我真的不是小偷。

旁边拿着粉色蕾丝花边内裤的少妇这时换了一件黑色的继续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说实话,我挺喜欢黑色的。这次我没有紧张,我带有责怪的眼神又看了她一眼。如果她刚才拿的不是粉色的蕾丝内裤,我也不会紧张到被人误认为是小偷。她也看到我在看她。这次我看清楚了,她长得真漂亮,眼睛明亮清澈。她盯着我,笑了笑,算是对我看她的回应。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笑我是不成功的小偷?本来想再多看她几眼,又怕她重新拿起粉色的内裤,我赶紧离开了摊位。

就这样,我用10元钱从早市买回了一条被张婷称为性感的本命年红色内裤。

生日那一天,张婷说要为我庆生,早早地买回了生日蛋糕,做了几个她拿手的菜。饭后,还没有来得及吃蛋糕、收拾碗筷,张婷便把衣服脱得只剩下一套白色的内衣。张婷一直习惯穿戴白色的内衣,特别是白色的胸罩,她几乎所有的胸罩都是白色。张婷觉得白色有一种扩张感,戴白色的胸罩会觉得自己的胸部变得要比实际大一点。这是张婷的感觉,就像那天我和张婷躺在沙发上,她把我的外衣扯去,露出来那条红色的内裤时,她的眼睛要比往常瞪得大。张婷看到红色内裤时要比以往激动。她说,红色很性感。我吃的有点多,肚子胀胀的,加上想起在早市上买红色内裤时被大妈误会后的羞辱感,一点情绪也没有。

2

认识张婷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中,当时来的多是画画或码字的朋友(文艺民工们)。我不记得那天到底喝了多少酒,反正最后我把一个不太熟悉的女孩带走了,这个女孩就是张婷。

那天晚上,我从罗家寨村口打车到南二环小贝壳餐厅的时候,饭局上的人都到了,有陈晓松、王亮、王正卢、魏洋,另外还有几个半生不熟我叫不上名字的男男女女。一桌新朋旧友,看上去很像是一群社会不良青年的一次无聊聚会。

我去的时候他们都坐好了。我注意到陈晓松旁边坐着一位我不认识的女孩,女孩看上去年龄要小我们这群人一些。长得比较文静,不漂亮但也不难看,一个普通的平胸女孩。女孩坐在陈晓松的左边,我的右边。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喝了,我自觉地端起啤酒杯子灌了三大杯。我把三杯酒喝下去后,才正式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

后来,喝多了,我用起了惯用的伎俩。

抓住坐在我右边女孩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张婷。

抓着张婷的手我继续问她,没有要松开她手的意思,张婷也没有抽回她的手。我说,张婷呀,我给你看看手相,一般人我是不轻易给看手相的,不信你问问他们,我从来都不给他们看。

王亮很肯定地说,他从来都只是给女人看手相。

和往常一样,我把张婷的手放在我的掌中之后就开始胡说八道了。我说,张婷你的命很好,你的前世生活在天上,是神仙身边的人,因你偷吃了神仙的金丹,神仙惩罚你转世来到人间,就这样你从天上来到了这美好的人间。你在人世间最关键的时候遇到一位贵人改变了你的命运,伴随着这个贵人的到来你最近还要交桃花运……这些话我早已说得滚瓜烂熟了。就像你走在大街上,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出家人,拿着一套像是从网上买来的行头,然后对你说,施主你看起来气色不好。今天,我们有缘相识,送你一道符吧。说着,他把这道黄裱纸做的符拿出来并放到你的手心,然后很神秘地说,回家以后把这道符折叠三次后放到你随身带的钱包里,能逢凶化吉。大师一再强调这道符不收钱,出家人讲究随缘。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就在你要与大师告别的时候,大师又问你家里几口人?大师这样真诚,你得照实说吧。按照你说的,大师又拿出了几道符放在你手心。大师说,今日有缘,这几道符也是送你的,保佑你全家人都平安。接着大师说了,出來为寺院化缘,施主心善,随心上点布施,佛祖就会保佑你全家平安。

放下张婷的手,我说,这手相是免费看的。一桌的人都笑了。陈晓松对张婷说,看起来我就是那位贵人,张婷敬这位贵人一杯酒吧。趁着酒劲,我端起一杯酒和张婷碰了一下,我干了,张婷几乎没怎么喝酒。事实上,张婷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那天,我特别想喝酒。前一阵,我的女朋友王霞在逛街时碰到她的前男友,她之后她回到了我们的住所,把她的东西都收拾好,清除了她与我生活的全部细节。

王霞说,我们不适合,分手吧。我问王霞,为什么要分手,是不是因为他比我有钱?王霞说,不是钱的问题。我说,明天我就出去上班。王霞说,我们都太理想了。我问王霞,你还爱不爱我?王霞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她只说了一句,王小东,你现实一点吧。

看着王霞拉着行李箱离开的样子,我内心挺难受的。在王霞刚离开的那几天,我还很享受地过了几天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在两居室的房子里独自喝酒,打开电视任意地调换着频道。茶几上摆满了吃剩的方便面桶和啤酒瓶子,我想知道,没有王霞的日子其实并不是那么的糟糕。房子里飘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和那些在茶几堆积的残渣,我决定给王霞打个电话。电话拨出去了,那边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给王霞发短信,王霞没有回。过了几天,我又给王霞打电话,电话拨出去以后,这次那边传来的是“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去他妈的,我对着自动语音骂了一句。看来王霞再不愿意和我有任何的往来了。王霞失联以后,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女人的生活一定比有女人的生活更空虚。

那晚,借酒消愁,我喝了很多,和座位上的每个人都干过很多杯。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记得了。我把坐在我右边平胸的张婷看成了一个妩媚的女人。传言是我吐到了张婷的身上,张婷硬是拉着我让她给赔件衣服。

张婷后来对我说,我醉得一塌糊涂,拉着她的手不放,硬要和她去跳舞,刚站起来没走几步就站不稳了。张婷说,我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送我回去的。刚进到门,就吐了她一身,没有办法,她就把衣服洗了。在我睡熟以后,她又把房子收拾了一下。

我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下午。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是陈晓松发来的。他告诉我,张婷是他们杂志社的兼職美编,从学校毕业后没找到住的地方。我一人住着一套不大不小的两居室房子,希望我让张婷住下来,当一次真正的贵人。看着收拾干净的房子,我掏出一把零钱(大概有三四十元),对张婷说,我胃特别难受,你出去买点吃的带回来。

3

卫生间堆积的衣服洗干净了,地也拖了,门窗也擦了一次,房子几年的灰尘在一天中全部被张婷清除掉,当然还有王霞生活的痕迹和气味。

我把卧室让给张婷,我睡客厅的沙发床上。我的卧室比较简单,只有一个1.5米的床垫、一个电脑桌、一台电脑本、一台电风扇和一个放满书的书架。客厅里也比较简单,摆着一个沙发、一个茶几,一个电视柜,一台电视机。另一间房子放满了各种杂物,我把用不上的东西统统都放进那间房子。

客厅的沙发是那种打开就可以当作床合起来又是沙发的沙发床。把电脑本放到茶几上,坐在地上背靠沙发床,这样我就可以继续写稿了。写完稿,直接打开沙发床就可以睡觉了。张婷在放满杂物的那间房子找到了一些泡沫垫,清洗干净后在茶几周围铺了一圈,这些泡沫垫还是王霞之前买的。也像张婷这样,王霞把泡沫垫铺在卧室床垫的周围,后来王霞不知什么原因又把它们收了起来。

张婷把房子收拾一新,我总是不能很好地入睡。每次睡前,会随手拿起一本刊有我专栏的杂志翻看一会才能慢慢入睡。好几天,我睡得不是很好。特别是就在我就要睡着的时候,耳边总有蚊子围着我转来转去,声音很大,感觉就在耳边,我伸手打它的时候,它又不知躲到哪里了,脸上狠狠地被自己拍了一巴掌。就在我又打算要入睡的时候,它又来了。这真是一只讨厌的蚊子,在黑暗中,我打了无数次自己的脸,拍了无数次的掌,它还是没有死。说实话,我被一只蚊子搞得人困马乏。后来,我认输了,不打算再和一只蚊子斗下去。我说蚊子你来吧,我知 道你肯定是饿了,人都有饿的时候,你吃饱了好好睡吧,只有你睡了我才可以睡。我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任由蚊子采我的血,事实上天花板什么也没有。蚊子喝饱了以后,果然要飞走。说实话,蚊子这次飞得很笨拙,我很轻松地就拍死了它,手心里是一滩刚从我这里采走的血。看着眼前的一切,我想起王霞之前说的话:人其实真的算不了什么,就算拍死一只蚊子都需要下足一定的血本。

张婷过来后的第七天晚上,她洗完澡,裹着浴巾就躺在我睡的沙发床上。张婷抱着我,就像一只没有喝血的蚊子抱着另一只采了很多血的蚊子一样,张婷在我的耳边说,她的例假刚刚结束,是安全期。

我从客厅搬回到卧室,和张婷睡在了一起。睡到卧室以后,再没有蚊子骚扰我。在王霞离开我的这些日子,体内积攒了不少欲火,坚硬如铁。

刚开始的几天,张婷几乎每天都要,每次开始的时候总是嘻嘻哈哈个不停,一旦进入状态后她就喜欢骑在我的身上,没一会就像生病一样地哼哼唧唧。王霞的离开没有让我失去性欲。只有在这时,我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样。

有一天中午,我外出回来,刚一进楼门,碰到了房东。房东是个女的,四十多岁,一年四季就穿两套睡衣(单睡衣、棉睡衣),年轻的时候应该还是有点姿色。据她说,她以前是百货商店的售货员,参加工作没多久单位就宣布破产,她成了下岗职工,之后专职当房东,打麻将。

她说,你最近看起来怪怪的。

我说,哪里怪了?

她说,王霞离开以后,你看起来有点不对。

我说,我一直就这样。

她说,最近看到你总是忙忙碌碌的。

我说,最近我又谈了一个女朋友,她叫张婷。你没有看到过她吗?

她说,没有。

我说,她来这里已经有好一阵了。

她说,我觉得你还是看看医生。

我说,我好的很,干嘛要去看医生呢。

她说,你气色不好。

我说,改天带张婷来见见你。

我想说的是,改天带张婷见见你,看看她的气色多好。这句话还没完,我还想说一句,你看看她的气色,就知道为什么我的气色不好。事实上,我说出来的是另一句,那我上去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再和她说下去了,她更年期来了以后话特别多,看起来是一个比我还更无聊的人。我想,她肯定在门外偷听过张婷的叫床声。王霞和她关系不错,每次去交房租的时候,房东总会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喜欢张扬自己,一个比一个声音大。房东喜欢和王霞聊天,聊一会,她总会把房租的零头去掉。王霞回来对我说,房东有听房的嗜好。后来,我们做爱的时候,王霞总是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我觉得有必要介绍一下我住的地方。我住的地方叫罗家寨,在西安美术学院的斜对面。在西安,有很多这样的城中村。每户村民都有一栋自己盖的楼房,一般三五层高,每层都有好多一居室、两居室的房子用来租给外来的人。房东一般住在一楼,每天进进出出的人都在她的视野范围之中。

楼道的声控灯几乎全坏了,从黑暗潮湿的楼道回到房子直接躺在沙发上,张婷过来坐在我旁边。张婷说我身上有汗味,拉我进卫生间洗澡。我说,不想洗,累了。张婷站起来,拉着我进到卫生间说,她帮我洗。那天,是张婷帮我洗的澡,我居然没有硬起来。看着张婷的乳房,不大,手掌握起来刚合适。冲完澡,我光着身子躺在沙发上,张婷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说,你这样是不是特想让我强奸你。

张婷趴下来在我的脸上亲了我一下说,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说,今天还真没这本事。

张婷说,那你再给我看看手相。

我捏着张婷的右手说,你这手我已经看过了。

张婷说,上次你看的是左手,这次就给我看看右手。

我说,好,男左女右,这次我给你看右手。

张婷依在我的右侧,握着她的右手,我们就像一个组合起来“99”的数字。我对张婷说,你的右手比你的左手要好。还是有贵人帮你,要交桃花运。

张婷说,这个贵人就是你吧。

张婷把手抽出来,转身骑在我的肚子上说,骗女孩你也不多学几招。

我说,也不是,如果喝几杯,我还能发挥的更好。

张婷趴下来的时候,乳房若隐若现,头发上还滴着水,我疲惫地打着哈欠,张婷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给我。喝完酒以后,我更困了。我抱歉地对张婷说,这次真累了。张婷躺下,我往里挪了挪,很快抱着张婷睡着了。

那段时间,我心情特别烦躁,文章写的少,收入也就少。我的电脑里有两个文件夹,一个是能换来钱的专栏,另一个是我写的诗与小说,这个文件夹是写给自己的,从来没有为我换过一分钱。心情不好,收入少,我就开始给朝着张婷发火,偶尔张婷也会流泪。吵架之后的两三天内我们会分开睡,我出去找朋友喝酒,回来时,顺便给张婷带些吃的,张婷只管吃,吃完之后我们还是谁也不理谁,一般这样僵持三天。第四天,张婷又把房子收拾得很整洁,睡起来给我做饭,然后我们又回到一张床上重归于好。

我的生活和工作其实很简单,打开电脑就工作,朋友的电话来了就去喝酒。张婷来了以后,有时也带着她一起出去。缺钱的日子,我们有时一天就吃一顿饭,当一顿饭也没有的时候,我带着张婷又开始出现在我的朋友圈之中。有一阵,我准备向朋友开口借钱,我的记忆中我已经向周围很多朋友都借过钱,总不能经常向家里要钱吧。上次,王霞打胎的钱,我找了个借口从姐姐那里借了一些。从医院回来,王霞说了一句,“我们就像一刻也停不下来的蚊子,穷途末路,还有生命危险。”是的,王霞说的很对。我们很“穷”,又很懒,假装清高,就像两只没前途的蚊子,我們常常会死在采血的路上,随时就会被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掌把我们拍死。王霞从前男友那里搬到我这里时问我,文学真的有意思吗?我没有回答她。从她的行动来看,文学还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当她从我这里离开又搬回到前男友那里时,她肯定觉得文学已经彻底地死了,没有一点意思了。是的,我把王霞对文学的全部想象粉粹的支离破碎。

有一次,张婷骑在我身上哼哼唧唧的时候突然哭了,她说想要回老家,她不想再这样待下去了。从我身上下来以后,张婷枕在胳膊上说,她想出去找个活干。这句话王霞以前也说过。我得出去找个事做了,不能让张婷和我再这样过下去,不能让张婷像王霞一样再离开我。

我托陈晓松给我和张婷打听一下工作的事,很快陈晓松把电话回过来说,按照我的要求,有一家杂志社一周只要求上3天班,剩下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张婷,可以继续给陈晓松做兼职美编。

张婷是从哪里来?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陈晓松。我问陈晓松,他说,只知道她是美院的自考生,以前在他杂志社里做兼职美编,好像还有两门课没过,等自考过了,拿到毕业证后打算回老家河南工作。

我告诉张婷,你应该好好学习专业课,争取早日通过自考拿到毕业证。我向美院当老师的朋友要了一大堆资料和书籍给她。我把这些给了张婷,我说,你有什么困难要对我说。张婷说,我真是她的贵人,她一定要通过自考,拿到毕业证。然后,张婷又说,她打算边打工边学习。

张婷最后还是出去工作了。她说,一个人挣钱不如两个人工作挣钱来的快。有一天晚上很晚了,张婷回来买了几听易拉罐啤酒,一只百代鸡。张婷说,她换了一份更好的工作。我没有问张婷你找到什么样的工作,也没有问为什么要辞掉陈晓松那里的美编。我打开啤酒后一口气灌了一瓶,然后撕下一个鸡腿开始大口地吃起来。张婷也和我一样,大口吃着另一个鸡腿。

晚上,张婷骑在我身上哼哼唧唧地说,没有力气做什么都不行。

4

张婷不在的时候,我开始构思一个短篇小说系列。实际上,我迟迟没有动笔。我构思着的这几个小说,我只要把它想好,写起来其实不费劲。就在我构思差不多的时候,我的思路完全被隔壁搬家的人破坏了。

很遗憾,我的思路再没有续上,我之前的构思也全部消失,我甚至想不起一点残留的痕迹。我失望极了,对着墙壁狠狠地打了两拳,有两个关节处有红红印痕,疼痛让我知道现实很残酷。正如王霞说的,我们随时就会被不知从哪里伸来的手掌把我们拍得死死的。

就这样,本该有的小说灵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在我的大脑中消失得烟消云散。当我正在极力回忆那些被打断后消失的小说时,隔壁响起了敲门声。

说实话,重新构思再一次被打断,我心情糟糕透了。隔壁没有人开门,接着我的门被敲响了。

我打开门,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大家还记得我在二府庄的早市上买内裤的事吧。对,就在我生日前夕,我被大妈当作小偷的那次。我要说的就是那个在早市上拿着粉色胸罩翻来覆去的女人。

这次,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裙。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长得漂亮。

她说,你好,我找隔壁的人,他是不是刚出去?

我说,我不知道。

她说,他刚搬到这里。

我说,也许他出去了。我把门关上,躺在沙发上。

我听见,她在楼道里走来走去的。事实上,她要找的人确实刚出去了。

过了一会,我的门又被敲响了。我打开门,还是那个女人。

她说,我可以进来坐一会吗。说完这句话,在我还没有回答她的时候,她就直接走进来了。说实话,如果她长得不漂亮,我肯定不让她进入我的房子。

她进来以后,坐在沙发上说,我就在这里等一会。

我说,你可以给他打电话。

她说,打了没有人接。

我不知道说什么,有那么一下,我有想强暴她的冲动。但是,我真害怕她穿一身的粉色内衣。一时,我感到浑身不自在,不知道该说句什么。

她先开了口,你做什么工作?

我说,杂志社的编辑。

她抓起茶几上的杂志看了看说,我以前也买过这种杂志。

我说,这些杂志里面有我写的文章。

……

后来,隔壁的人回来了。听见开门的声音,她拿起杂志问我,能不能拿一本杂志看看。

我说,可以。

她说,回头一定还你。

我说,不用还了。

她说,看完一定会还。出门的时候,她向我告别,并告诉我她叫高芳。

后来,我听见了他们的动静真大,她的叫床声比王霞和张婷都要大。妈的,房子隔音真是太差了。

晚上,张婷对我说,其实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知道我不坏,是可以依靠和信赖……

所以,你真就把我当你的贵人了。

那天,是你拉着我的手不放。

那是我为你算命,当时可没有想占你什么便宜。

抓着我的手不放,借着看手相摸我的手,还说没有占便宜,现在不也是占着我的便宜吗?

谁占谁的便宜,你看你,你都骑在我的身上了还说我占你便宜。

接着,张婷又像生病一样开始了哼哼唧唧。我根本没有想到,这是我与张婷最后一次做爱。

半夜,张婷说梦话了,我推了推她。她一个劲地说,别摸我,别摸我……我说,张婷你怎么啦。张婷说,你别拉我。我问张婷,你最近在做什么工作?张婷睡得很香,迷迷糊糊地回答我,她在一家歌舞厅上班,然后嘴角翘起了笑容。我再没有睡觉的欲望了,打算把睡熟的张婷叫醒。

5

8年前的一个傍晚,我来到距离钟楼不远处的“废都”歌舞厅,这是张婷上班的地方,声处闹市。在歌舞厅门口,只有一个闪烁的“舞”字。我花了5元买了一张门票进去了。过道的墙上写着“禁止有偿服务,严禁盈利性陪侍”的告示。

进去以后,满眼望去,除了黑暗就是团团的烟雾,什么也看不到。

服务生把我引导到一张桌台前,问我要什么?

我说,我找张婷。

服务生说,你们熟悉?

我说,熟悉。

服务生过来了,带着张婷过来了,她穿着一件V领上衣,我和张婷从来没有如此地感受过对方。张婷点了两瓶啤酒。很快,服务生就把酒拿过来了。张婷谨慎地将一瓶啤酒推移到我面前。

这时,舞曲开始了。当你适应这里的光线时,还是能看清这里的一切,他们跳的舞很正常。这一曲很快过去,接着又一曲开始了,灯光也开始越来越暗,这时你会发现之前跳舞的男男女女已搂抱在一起。

我说,你一天要跳多少这样的舞?

张婷说,30来曲。

我说,一曲赚多少钱?

张婷说,10元。

很快,一曲舞结束了,舞池的男男女女又回到了四周的座位上。也有的男人把女人带到了包间。

我指给张婷说,这就是你说的上班的地方吗。

张婷说,我从来不进包间。

舞曲又要開始了,我站起来对张婷说,我不喜欢这地方,也不喜欢这里的人,回头你把你的东西搬走。丢给张婷这句话以后,我在桌上放下了20元。

没走几步,舞厅有一女的对我说,跳一曲不。

我说,不跳。

舞女说,别人不让摸,我可以随你摸。

我说,我真不跳。

次日,张婷从我这里搬走。张婷把钥匙放在茶几上,把她的衣物装进一个小包带走了。我问张婷,这些考试用的书你还要不要?不要的话就卖废品了。张婷从里面挑选了几本,带走了。张婷走的那一刻,我想起了王霞拉着箱子离开的情节。

张婷离开后的一周,我几乎天天收拾房子。我把床单被罩直接扔到楼下垃圾桶里,每天至少拖一次地板,把张婷触摸过的地方几乎都用84消毒液清洗过一遍,甚至门窗都我都擦过。房子里飘着84的味道,看起来很整洁,感觉比张婷在的时候还要明亮。就在我拖地的时候,门外想响起了敲门声。

我说,谁?

敲门人说,高芳。

给你还杂志来了。打开门,高芳手里拿着一本上次借走的杂志。

说实话,如果她不说她是高芳,我几乎忘记她叫什么名字。高芳进门以后,环视了一下客厅,然后笑了笑。

我说,你是找隔壁人吧,他最近好像不在。

高芳说,知道他出去了,我是专门来给你还杂志的。

我说,其实杂志真的不用还了,我这里多的是。

高芳说,那我还想再借几本看看。

我指着沙发上的杂志说,你随便看,喜欢哪本拿哪本,以后真不用还了。

接着,高芳开始谈我的那篇专栏。我的那篇专栏文章叫《匮乏成灾》,用一句话概括,就是这个时代性资源极不均衡。有的人占有很多性资源,有的人还处在性饥渴状态。

聊着聊着,高芳告诉我她已经30岁了。我的眼睛在高芳身上打量了无数次,我感觉到高芳穿的应该是黑色的内衣。我对高芳说,你看起来不到30岁。

那天,究竟是怎么开始的我真忘了。反正,高芳先是问我能不能在我的床上躺一会,说实话,自从张婷搬出去以后,房子被我收拾得很干净,内心真不希望高芳躺在床上,我只希望她安安稳稳地在沙发上再坐会。

实际上我说出的是,你累了可以休息一会。高芳躺下去的时候,我从客厅的茶几上为她拿了两本杂志。她伸了个懒腰,胸部依然挺得很好看。

我和高芳的事就像故事一样。我给高芳杂志时,高芳碰了一下我的手,我说你的手挺凉的。之后,高芳把整个手放在我的手里,我摸了摸她的手,真的很凉。我准备顺手解开高芳上衣的扣子,我说,我想知道你穿的是不是我上次在二府庄碰见你买的那件粉色的内衣。她推开我的手。她告诉我,她去洗一洗。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和上衣。她转身看了看又对我说,她去一下卫生间。

她从卫生间走出来的那瞬间,我就觉得她真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这是我们第三次见面。

高芳让我拍打她的屁股,我轻轻地打了一下,高芳的叫声很大。

就在高芳给我讲述她的故事的时候,我接到了陈晓松打来的电话。

陈晓松问我,在哪里?

我说,在床上。

陈晓松说,别开玩笑,我给你说个事。

我说,真在床上,没有开玩笑。

陈晓松说,大白天你在床上干什么?

我说,大白天我就不能在床上吗。说完这句话,我把电话放在高芳的屁股上,又轻轻地拍打了两下高芳的屁股,高芳又叫了两声。

我对陈晓松说,我真在床上,没有骗你吧。

陈晓松说,出事了。

我说,大白天出什么事了?

陈晓松说,你赶快出来一下。

我说,到底是什么事?

陈晓松说,张婷你还记得?

我说,当然记得。

陈晓松说,她在“废都”歌舞厅被人拿啤酒瓶捅了一下,现在正在医院抢救,看起来不行了……

挂了陈晓松的电话。我对高芳说,我给你也看看手相吧。

责任编辑:马小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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