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图书馆在公共文化中的服务空间:新知识交流论(续一)

2019-05-25梁灿兴

图书馆 2019年5期
关键词:公共性领域图书馆

梁灿兴

(广西财经学院图书馆 南宁 530003)

自从2005年10月, 《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十一五”规划的建议》将文化事业发展的战略目标调整为“逐步形成覆盖全社会的比较完备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1]以来,图书馆与公共文化的论题逐渐成为热点。在2006年之前,有关图书馆与公共文化论题的核心词汇还是“公共文化设施”,此后,图书馆界的讨论逐渐聚焦到“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上。图书馆服务特别是公共图书馆服务,从发达国家的经验看,是政府投资的公共文化服务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从技术标准制定的角度上看,甚至是最重要的部分[2]。想要厘清和理解图书馆与公共文化的关系,我们首先要对两者有充分的认识。

1 图书馆界对公共文化的认识

笔者于2019年3月中旬在CNKI进行相关文献检索,主题中包含“图书馆”与“公共文化”的论文为4 326篇,其中,含有“公共文化”主题的242篇。笔者浏览了这些论文的题录,只能选出4篇近似从公共文化角度讨论图书馆的论文。在这4篇论文中,有3篇论文使用的“公共文化”的定义,其实是“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同义词。比如黄威的《农村公共文化——“农家书屋”可持续发展研究》一文所使用的“公共文化”,被定义为:“由政府主导、社会参与形成的普及文化知识、传播先进文化、提供精神食粮,满足人民群众文化需求,保障人民群众基本文化权益的各种公益性文化机构和服务的总和”[3]。其余2篇引用的“公共文化”的含义为:“公共文化是包括公共文化设施、文化场所、文化活动在内的概念, 具有文化性、公益性、社会性、民族性和地域性。”[4]万林艳认为:“在外延方面,公共文化主要指具有群体性、共享性等外在公共性特征的文化,其特点是以文化站、群众艺术馆等公共文化场所为依托,借助公共图书馆、公共博物馆等公共文化资源,发展群众参与性、资源共享性的文化。在内涵方面,公共文化是在文化的精神品质上具有整体性、公开性、公益性、一致性等内在公共性特征的文化,它培养人们的群体意识、公共观念以及文化价值观念上的群体认同感和社会归属感,追求文化的和谐发展与文化整合。”[5]可见,国内这两种对“公共文化”最早的定义,都将公共文化等同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万林燕在《公共文化及其在当代中国的发展》中所主张的“公共文化”,虽然是从哈贝马斯的研究延伸出来的,但其对公共文化特性的阐发,实际上是没有经过论证的,跟哈贝马斯的主张差异很大。图书馆界在引用其论时,却也不求甚解地接受了。

在CNKI上能查到的最早讨论图书馆与公共文化建设相关的论文,是王翠竹于2006年在浙江省图书馆学会第十次学术研讨会上发表的论文《 强化公共文化建设 促进和谐社会发展》。文中引用的是李军鹏对公共文化的定义:“‘公共文化’包括‘公民基本文化权利’以及由此产生的‘公共文化需求’和满足公共文化需求的‘公共文化产品与服务’。”[6]显然,此定义也与上文关于公共文化的定义类似。至于讨论图书馆公共文化服务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文献,对公共文化的含义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是不提“公共文化”的含义,只提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另一种方式则与上述类似。不管采用何种方式,都是将“公共文化”等同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

在上述提到的从公共文化角度讨论图书馆的仅有的4篇文章中,只有《清末民初长沙城市公共文化发展初探(1895-1924)》一文根据阿伦特和哈贝马斯的“公共文化”研究。文章讨论了长沙市在清末民初如何在进步人士的引领下,通过创建民间社团及其活动场所,通过在“城市社会中引入了人与人之间公平、开放的社会互动方式,并在国家与社会之间构建出一条通道和缓冲带”,移风易俗,解放女性,促进市民精神生活的现代转向,带动新式文化体育休闲和文化娱乐方式的兴起,也促使“各类新思潮的涌现和传播,促进了市民对政治的了解和参与程度”,从而使得“长沙城市公共文化在各个领域、各个方面,都在慢慢实现由传统到现代、由封闭到开放、由私人到公共、由等级到平等的转变”[7]。在这个过程中,各种民间学会的藏书处和当时湖南巡抚端方建立的第一家省立图书馆——湖南图书馆,都对当时长沙公共领域的发展作出了贡献。由此可见,发展公共文化并不仅仅是提供公共服务产品,更在于启迪民智,促进公共领域的发展,实现社会的良治。公共文化的发展离不开公共领域的发展。

综上所述,在当前图书馆界,认为公共文化即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看法占据绝对主流地位。在过去10余年间,图书馆学对公共文化服务及其体系的研究经历了两个阶段:2011年之前,集中于政策解读、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图书馆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等基础研究;2011年之后逐渐向各类图书馆的作用、地位以及服务延伸、保障机制、制度改革、体制创新、体制构建等论题扩展[8]。这些研究都基于服务体系,而不是从公共文化的内涵出发,探索图书馆服务创新的可能性。

2 国内对公共文化与公共文化服务关系的认识

图书馆界对公共文化与公共文化服务关系认识的混乱,源于国内对公共文化、公共文化服务及两者之间的关系缺乏清晰的认识。

王磊在《当前我国公共文化服务的理论基础、概念界定与价值取向》中旗帜鲜明地从公共行政学角度解释公共文化服务。该文从“公共服务及其理论来源”入手,认为发展我国的公共文化服务应该“ 把基层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作为核心, 全力保障最广大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文化需求”[8]。全文并未提及“公共文化”的概念,只提及了“公共服务”“公共文化服务”。由此可知,文中的公共文化服务只是具有文化性的公共服务,其观点要不是认为公共文化跟公共文化服务及其体系无关,就是忽视“公共文化”的存在。类似的理解角度也包括来自公共经济学基于公共文化产品、公民文化权益等视角的研究[9],其所指的公共文化服务都是一种具有文化性的公共供给,其中并无“公共文化”的概念。

另一种对公共文化服务的解释,则是认为公共文化服务是面向公共文化发展的服务,而公共文化则是具有“公共性”的文化。其中,“公共性”一词,主要来自公共领域的研究。比如,蒋淑媛在借鉴国外公共领域合理化论点的基础上,从满足社会公众文化需求的角度出发,指出赋予基层文化站点公共文化领域的定位和功能、扶持引导多种类型公共文化领域的形成、增强公共文化服务的适用性、创新体制机制、提升现代公共文化服务的治理能力,是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主要途径和理性选择[10]。

高丙中则认为:“文化的公共事业本来只是政府的事情,只有这个事业所传播的内容为民众所接受,成为民众公共生活的内容,才成为‘公共文化’;社会中的文化如果没有得到政治或行政程序的认可,是不具备在公共领域大肆活动的正当性的,还只是民间文化,经过代表国家的机构认可之后,才成为‘公共文化’。”[11]这可视为上述两种观点的调和,即一方面强调公共文化服务主要是政府的事情,另一方面,又强调政府传播的文化需要得到民众接受,才能称为公共文化。

上述三种对公共文化与公共文化服务关系的认识,实际上都是近几年才清晰起来的。之前国内有关公共文化的研究,主要是前两种看法,谈到公共文化时,有人会引用公共领域的研究;但一到公共文化服务领域,即使谈到公共领域,一般也只是“虚引”,并没有理顺公共领域与公共文化的关系。这样,当图书馆界引用这些成果时,自然很难获得新的认识。所以,要认识公共文化与公共文化服务的关系,关键还在于厘清公共领域、公共文化与公共文化服务之间的关系。

3 公共领域、公共文化与公共文化服务

关于公共领域,业界一般认为其概念源自阿伦特,而后又由哈贝马斯加以发展。阿伦特认为公共领域是公民为解决共同问题而采取的共同行动,但同时又提出,呈现于公众之前的都是公共的,都是有公共性的[12]。哈贝马斯认为,公共领域是指公共意见得以形成的社交场合,强调的是在公民自组织活动中公共意见的产生、讨论、传播,并不特别强调活动的场所[13]。可见,公共性在两人看来有三种意蕴:①呈现在公共场合;②公众认为是共同事务;③公众自发产生。可见,这三条确认“公共性”的标准,有其现实而深刻的依据,道出了现实生活中公共事件发生和表现的共性。哈贝马斯认为公共领域的演进,从个人心灵开始,有公共文化领域、公共舆论领域、公共政治领域等三个层次[13]。建立在 “公共性”内涵之上的现象划分,确实具备了完整解释现实生活中这些现象层次的能力。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文化定义为:“文化是一套体系,涵盖精神、物质 、知识和情感特征,使一个社会或社群得以自我认同。文化不单包括文学和艺术,也包括生活方式 、基本人权观念、价值观体系、传统与信仰。”[14]这个定义所包含的意义复杂且宽泛。不同学者在将“公共”和“文化”这两个词汇组合成为“公共文化”一词时,会有不同的结论。比如,陈亮认为“公共文化是包括公共文化设施、文化场所、文化活动在内的概念”[4],几乎把精神的内容抹掉了;万林艳从“整体性、公开性、公益性、一致性”等性质去定义公共文化的内涵[5],把文化必然存在的差异性和复杂性也抹掉了;而高丙中对公共文化的定义,则是直接取公共由国家来定义、文化由公众接受来定义的交集[11]。这几种关于公共文化的观点,实际上都没有很好地继承公共领域研究中对公共性的认识。对于图书馆学研究来说,尽管这些看法也有其可取之处,但并不利于图书馆学开拓理论视野和指导实践创新。

如果忠实于“公共性”的意蕴,那么,具有两种公共性意蕴的文化事件,就可以称之为公共文化。这其实也是“公共文化”一词最普遍的用法,以此将文化中呈现在公共视野中的文化行为与不见于公共视野的行为区分开来。比如,21世纪我国大众文化自主性的凸显,首见于2005年湖南卫视举办的“超级女声”的全国选秀[15]。一个人喜不喜欢某个歌手,纯属私人事务,“超级女声”选秀也是商业行为,不是公共事务。但是,谁都不能否认当年的“超级女声”选秀是公共文化事件。再如,有序排队、不乱扔垃圾等通常发生在公共场合的行为,也属于文化行为。然而,按照王磊和高丙中等人的定义,这些既有公共性又有文化性的事件并不属于公共文化。这种经不起事实反驳和词义分析的定义,既不符合语言哲学关于语言中“用法决定意义”的通则,也割裂了公共领域、公共性与公共文化的内在联系,显然不足为训。

本文认为,公共文化,是公共领域中的文化部分,是具有在公共场合呈现、公众认为是共同事务和公众自发产生之中两个及以上特征的文化行为。因此,公共文化无法通过建立服务体系而建立起来。既然如此,当前所指的公共文化服务又是什么呢?实际上,公共文化服务指的是专门的公共文化设施及其服务,是以公共文化设施为主体的服务活动,而不是公共文化本身;基于公共文化设施而进行的文化活动,也不等于全部公共文化。将政府许可和支持作为公共文化的定义要素,同时又将公共文化定义为社会或者社群整体的、一致的行为,很容易导致国家话语或者市场话语将文化工具化[16]。事实上,公共文化一词确实有被工具化的嫌疑,至少在学术研究上表现得相当明显。然而,这种做法并不容易得到社会实践的认同。近几年国内对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调查和反思,提出了公共文化建设的大力投入与服务效能不足之间存在反差的问题。如2015年一项涉及北京、昆明、东莞、无锡、榆林等16个城市的社区公共文化服务问卷调查表明,城镇居民经常光顾社区活动中心的比例不到四分之一,而光顾较多的是开放的公共空间(公园、广场)[11]。学者对这一问题的形成原因及解决办法的探讨,都不约而同引入公共领域的研究,指出这是由国家主导而缺少群众自发需求的结果,呼吁重视民众在公共文化中的主体地位。任琚总结了当前公共文化发展中的误区,值得图书馆界警醒:“其一、……较少关注公共领域内核心价值的共识及公共利益的整合……当前仍以单向宣传灌输为主,未形成良好的互动沟通模式。其二、公共文化资源较多集中在各级文化管理部门及其下属机构中,公民的文化参与实践以动员性参与及‘给定的’为主,公众主动参与的深度与广度都不够,尚未形成社会多元文化治理结构,文化支配关系固化、文化资源的供给渠道也缺乏多样性。其三、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保障的文化公民权还仅仅体现为读写能力、基本公共文化产品的获得和基本公共文化生活的参与等方面,有关公民文化能力成长等深层次的发展问题较少涉及。……其四、由于把对文化公共性的理解仅仅局限在文化资源的公共性方面,故各地较为强调(设施、活动、参与人数等)数量上的积累和外在的文化福利均等化目标,忽视了文化主体公共价值观念(如自律、自治、参与、合作、信任、奉献、责任精神等)的培育,以及公共文化的集体意识、公共精神、公共伦理等内在的文化公共性内涵。”[16]

公众从来都是公共文化的主体。国家是公共文化设施及其服务的主体,但是,对于公众精神领域的公共文化建设,只是辅助角色。

4 公共文化的类型

当我们将公共文化等同于公共文化服务时,从理论上说,就会忽视对公共领域意义上的公共文化的研究,忽视公众自组织对公共文化发展的推动。

要深入认识图书馆在公共文化建设中的作用,我们需要讨论公共文化的类型。笔者在CNKI中以“图书馆”为主题,检索全文中包含“公共文化类型”或“公共文化的类型”,结果为0;以全文是否包含“公共文化类型”“公共文化的类型”“公共文化分类”“公共文化的分类”中的任一词汇进行检索,得到的相关论文依然为0。这表明国内学界,包括图书馆界对公共文化的讨论,并没有进行细分。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上文引用的任琚的判断,所谓的公共文化研究,其实只是公共文化的服务研究,并不涉及公共文化本身,也不是公共文化原意所指的领域。

对于公共文化服务的类型,姜涵提出了一个城市公共文化服务的分类框架,从服务供给方式和服务对象两个维度划分城市公共文化服务的类型,其中服务供给方式又细分为产品和服务维度、供给层次、供给主体等层面,服务对象也细分为年龄、职业、弱势群体等更小维度[17]。该文使用的是万艳林对公共文化的定义,提供了一个公立公共空间的分类框架。但目前业界的相关研究尚缺乏对公共文化的分类,特别是对适用于图书馆认识公共文化,为发展自身服务提供参考的公共文化分类。

本文试图按照人们在日常活动中对公共性感知的程度,对公共文化进行分类。之所以使用这样一个标准,是由于人们对日常活动的公共性感知越强,通常意味着来自公共规范的压力就越大,越需要人们特别付出精力去应对,相应的文化活动可能得到的社会资源支持也就越大。

公共休闲文化。休闲是指在非劳动及非工作时间内以各种“玩”的方式求得身心的调节与放松,达到生命保健、体能恢复、身心愉悦目的的一种业余生活[17]。从休闲的意义看,工作是对精力的消耗,而休闲则是让精力重生。休闲包括了人在业余时间进行的一切非必须的活动。在业余时间进行的必须活动,比如饮食、沐浴、睡眠等,仍被视为生存的范畴。当这些活动以一定的形式表现到公共空间时,就成为了公共休闲文化。比如,晨练、广场舞、逛公园、夜跑、逛夜市、泡咖啡吧等等,都是公共休闲形式。公共休闲是一切公共领域的源头。因为,人们有了休闲时间才得以进行交流和活动,形成公共领域。人们休闲产生的经济活动,则构成了休闲经济。按照Ian Wilson的看法:“休闲经济是包含旅游、餐饮住宿、电影院(剧院)、图书馆(博物馆)、电视和家庭娱乐等子行业的经济形态。”[18]其中的公共休闲产业几乎涵盖了所有公共空间,见图1[18]。人们对休闲公共性的感知相对来说是最弱的。通常,当人们参与休闲经济活动形成了潮流甚至成为一种生活习惯时,才被视为公共休闲文化。

图1 公共休闲产业的具体构成

公众节庆文化。“节庆活动是在固定或不固定的日期内,以特定主题活动方式,约定俗成、世代相传的一种社会活动。”[19]节庆可分为传统节庆和现代节庆。从文化对人们行为的影响看,传统节庆的文化性很强。比如,我国的春节,各地都有很多习俗规范人们的言语、衣着、饮食、交往、行为等等。传统节庆的文化公共性为人所熟知,是人们生活的一部分。现代公共节日的公共性较弱,通常通过公共仪式去强化人们的意识。一些商业节庆因为吸引了大量客流关注而具有公共性,比如淘宝的双十一购物节和各种假日经济。

公共娱乐文化。“现代娱乐可被看作是一种通过表现喜怒哀乐或自己和他人的技巧而使与受者喜悦、放松,并带有一定启发性的活动。很显然,这种定义是广泛的,它包含了悲喜剧、各种比赛和游戏、音乐舞蹈表演和欣赏等等。……娱乐的一般定义是需要有观看者可见的表演提供者。……不同的娱乐带给他们的共通点就是暂时脱离现实一下。”[20]一般而言,人们参与公共娱乐的机会并不固定,而且,通常都需要付出一定成本,与特定的群体出现在固定的场域,进入暂时脱离现实的情景。因此,人们对参加娱乐活动的公共性感知要强烈一些。娱乐活动通常是日常生活中使人对公共性有明确意识的活动。

公共阅读文化。为公众提供各种知识的公共空间,比如图书馆、档案馆、博物馆、展览馆、书店等,都有公共阅读空间的属性。但是,人们通常只会将图书馆、档案馆和书店视为反映公共阅读文化的场所,也仅将社会在消费各种作品、特别是文字作品时的集中倾向,作为反映公共阅读文化的指征。这是因为人类的智慧成果基本上都记载在基于文字的作品中。由于文字的存在,人得以突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获得了同类在不同历史阶段和地点中形成的知识经验和获得的信息,从而大大加快了改造世界的步伐。由于文字是近六千年来才出现的发明,人的大脑“进化没有为阅读预先设置好区域。……我们的大脑再利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方法使视觉皮层中最适合的区域去执行识别字词的新任务”[21]。可见,通过阅读文字符号获取知识的能力,并非与生俱来。要从阅读材料中获取其内容信息,不但需要熟练地运用相应的文字系统,还需要具备相应的背景知识。因此,需要阅读者专注地投入阅读。这使得阅读作为一种活动,与其他的休闲、娱乐和节庆活动相比,会面临更多困难,需要投入更多精力。这也意味着除非能从阅读中获取足够的收益,比如美感享受、获取新知的快乐或者现实利益,否则,坚持阅读,甚至将阅读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是一件相对困难的事情,阅读也因此存在着不同的层次。处于不同阅读层次,出于不同阅读目的的人们组成不同的阅读交流团体。各种阅读团体对阅读知识和体验的宣传和交流,是公共阅读文化的主要构成部分。

公共讨论文化。对于平铺直叙的写作,人们只需按字面意思解读,就能理解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当作品使用了比较隐晦的修辞手法或者可以按照不同的价值观解读时,就可能出现不同的理解。人们就自己对作品的理解在公共场合交换意见,交换意见的内容以及人们在交换意见时遵守的规则,共同构成了公共讨论文化。这是公共舆论的母体。一个人参与任何人都能发表评论的公共场合中的讨论时,他本身就是公共性的一部分。在公共文化中,公共讨论的公共性最为强烈。这也意味着公共讨论能否产生,并不仅仅是个人的选择,还有一个感知环境是否许可的问题。一般来说,只有言论风险小、可信任度高的环境,才容易激发人们加入公共讨论。平和交流的原则,是保证公共讨论持续进行,形成公共讨论文化的关键。

5 图书馆在公共文化中的服务空间

在哈贝马斯的公共领域谱系中,由私人领域开始,分别是公共文化领域、公共舆论领域和公共政治领域。显然,图书馆的活动主要处于公共文化领域之中。图书馆是公共交流与私域交流的枢纽。对于公共交流来说,公共话题的公共性由话题的内容性质和交流的场合共同决定[22]。话题内容的私密性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问题视角的转换而有所变化,尽管这种变化也有其局限性。比如,一个人由于某方面技能的欠缺而羞于启齿,那么他可能最多只与密友交流,这种交流就只是私域交流。如果转换一下视角,将问题去掉个人色彩,在知识层面进行探讨,它就有可能成为一个公共交流话题。这样的转换,就为图书馆在公共文化中实现其职业价值,提供了广阔空间。

在公共休闲中,人们的活动通常看起来与阅读有些距离。不过,图书馆可以通过跨界融合来实现双赢。图书馆与博物馆、书店的跨界合作已有不少案例,与公园和广场管理方的合作尚少见。目前国内城市相当重视公园建设,开辟了大片绿地作为城市公园。反观公共图书馆的活动,特别是社区图书馆的活动,常常受到场地受限的困扰。如果图书馆在公园和广场等休闲人群聚集之地,通过和管理方的合作开展图书借阅服务,应该大有可为。

在公共娱乐中,经常会形成一些热点事件。比如,《哈利波特与魔法石》《魔戒》《权力的游戏》等系列影视作品的播出,都曾经成为公共娱乐文化的热点。图书馆可以顺势而上,进行相关主题文献的阅读推广。

不管是公共休闲还是公共娱乐,都需要一定的场地,如何将公众在这些场地的交流发展成为公共交流,是图书馆应该思考的问题。公共交流会催生公众更多的知识需求,满足公众的知识需求是图书馆的立身之本。从这个角度,我们就不难理解位于芬兰首都赫尔辛基市中心的颂歌图书馆的做法:“孩子们进去是为了打网络游戏,大人们进去可以做衣服、打毛衣、玩乐器,甚至还能做饭”;可以外借的东西“除了书、唱片和DVD这些传统图书馆藏品之外,还有“桌游游戏、电脑游戏,手提电脑、iPad、摄像机、耳机、键盘、扫描仪,甚至还有溜冰鞋、滑雪板、网球、哑铃、飞碟等体育用品”和各种乐器,甚至还有“血压仪、老花镜、指南针、雨伞、充电器、头盔、电钻、读卡器……”[23]。为公共交流提供更多可能性,图书馆才有永恒的价值。

阅读社会是指有很大一部分人将阅读作为生活方式的社会,这应该是图书馆生存的理想环境。如前所述,要人们自主选择这样一种生活方式,有很多天然的困难。帮助人们认识和克服这些困难,是图书馆社会责任的一种延伸。只有让更多人克服阅读的困难,才会有更多人喜欢阅读,图书馆的馆藏才能够得到更大程度的利用。从形成公共阅读文化的角度看,绝对的主角只能是读者和阅读团体。当然,图书馆在其中可以提供知识、阅读资源和活动空间的支持,也可以作为主办方发起不同类型的阅读体验和交流活动。但是,如果图书馆无法促进阅读团体的成长,仅靠一己之力很难改变社区的阅读面貌。如果说家庭是社会的细胞,那么,各种社会团体就是社会的器官。只有众多社会团体都来倡导阅读、支持阅读,才可能形成公共阅读文化。

图书馆对社区来说,通常是一个公共部门。图书馆的治理、社区阅读活动的开展等,都可以成为图书馆进行公共讨论的内容。展示知识的分歧和争论,是促进知识交流与进化的必由之路,也是促使读者正视思维冲突、推动思想争鸣的良好方式。特别是结合社会热点的讨论活动,应该对活跃社群思想、扩大图书馆在社区的影响有所裨益,也是图书馆成为社区公共话题一部分的探索。

猜你喜欢

公共性领域图书馆
虚拟公共空间中的乡土公共性重建
电子战领域的争锋
空间、文化与公共性:统一战线视域下的城市民族工作
间隙、公共性与能主之人:楠园小记
将现代科技应用于Hi-Fi领域 Perlisten S7tse
辅导员在大学生思政教育公共性中的角色探究
2020 IT领域大事记
领域·对峙
图书馆
去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