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公共文化需求排序及其影响因素研究*

刘 力 阮荣平

（1.中国石油大学（北京）工商管理学院 北京 102249； 2.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 北京 100872）

1 引言

农村文化建设是农村建设的关键和重要保障[1-4]，不但对经济发展、减贫有重要作用，而且事关农村稳定，是化解农村冲突的重要途径[5]。但在实践方面，文化建设往往处于较为边缘的地位，农村公共文化更是如此。一些研究表明，近几年来中国农村的物质性公共物品投资活动十分活跃[6]。张林秀等（2005）利用有全国代表性的数据研究了中国农村公共物品的投资流向，其研究结果表明，广播电视线路、文化活动场所等文化公共物品的供给仅占所有公共物品供给的10.7%[7]。纵向来看，国家在农村公共文化供给上的投入也一直处于低迷不前的状态。国家财政对文体广事业费的支出在“十五”期间的年均增长率低于同期国家财政收入的年均增长率。

农村公共文化物品供给占比较低以及政府对农村公共文化投入的停滞不前，并不能回答“目前农村公共文化供给是否足够”这一问题。农村公共文化供给不但取决于供给本身，还取决于农民的公共文化需求。相较于对农村文化供给的研究，对农村文化需求的研究少很多，原因主要在于农民需求展显的难度大及其资料的缺乏。本文拟引入农户需求，较为全面地对农村公共文化的供需平衡性作出判断：根据实地调查数据，在一定的公共文化可选集当中，计算各项公共文化服务的需求得分，进而寻找出农民的公共文化需求偏好；揭示农民的公共文化需求，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研究影响农村公共文化的因素。

有关农户公共文化需求，财政部教科文司、华中师范大学全国农村文化联合调研课题组（2007）利用安徽省农户以及村干部数据，依据对“最希望政府提供的文化活动有哪些”这一问题的回答，计算了每一项公共文化的选择人数占所有接受调查者的比例，最后根据此比例排序，得出需求排序。这一做法存在一个问题，当农户选择多个项目时，没有区分对各项目的需求偏好。为了克服这一问题，本文在调查时设计的问题是“请您按照希望程度列出四个您最希望政府提供的文化活动”，然后对每一次序的文化活动赋不同权重，最后计算出每一项公共文化的需求得分，在一定的公共文化集内，通过计算各项公共文化服务的需求得分寻找农户的需求偏好。

目前，国外有关公共物品需求影响因素的研究已经有了不少，Bergstrom等 （1982）对地方公共教育支出的需求函数进行了估算，纳入估算的因素主要有税率、居民收入、年龄、种族、性别、就业状态、是否乐观者、拥有小孩的个数等[8]。Rubinfeld等（1987）重点考察了税率、家庭收入对公共教育需求的影响，同时也包含了一些政治变量[9]。 Ahlin 等（2001）将就业类型、性别、年龄、政治偏好、税率、拥有小孩个数等作为公共教育的需求影响变量进行了估算[10]。在国内，对公共物品需求的研究文献很少见，有关公共物品需求因素识别的文献更少，且大多数研究停留于定性描述，缺乏微观数据基础上的定量分析，对农村公共物品需求的定量研究还基本处于空白（孔祥智等，2006）。相较于对公共物品需求的研究，对于公共文化需求的研究更少，其影响因素与公共物品需求有相似之处，但也有自身特性。如公共文化与精神福利水平的密切程度，往往要高于公共物品与精神福利水平的紧密程度。因此，本研究引入了“对村干部满意程度”“自身精神生活福利状况”以及“宗教信仰”等变量影响。

2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2.1 公共文化需求得分计算方法

本文对公共文化设施和公共文化活动需求的排序主要是通过计算公共文化设施和公共文化活动的需求得分来实现的。在调查问卷中，我们询问了农户最希望政府提供的公共文化设施和公共文化活动的前四位，并且按顺序列出。据此可以计算每一项公共文化设施（活动）的需求得分，具体计算方法如下。

首先甄别出农户i需求排序第z位中是否有公共文化设施（活动）j，如有则赋值为5-z（即排在第一位赋值为4，第二位赋值为3，第三位赋值为2，第四位赋值为1），如果没有则赋值为0，即：

计算样本的均值，就可以得到样本的公共文化设施（活动） j的需求得分。据此，我们就可以对各项公共文化设施（活动）进行排序，得分最高者即该设施（活动）的需求最高。

2.2 公共文化需求影响因素研究方法

由于公共文化供给种类较多，本研究的重点是在需求排序分析中位于前列的公共文化。借鉴Bergstrom等（1982）、Rubinfeld等（1987）以及Ahlin（2001）研究公共物品需求影响因素的方法，本文假设农户公共文化需求的影响因素包括：性别、年龄、是否为户主、是否为村干部、职业类型、家庭收入、健康状况、精神文化福利状况以及宗教信仰等。本文创新引入并且发现了干群关系、精神文化福利状况以及宗教信仰对农户公共文化需求的影响，主要考虑到公共文化供给作为一种精神性公共物品供给的特殊性。村干部在现有公共文化管理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干群关系是影响农户公共文化需求的一个重要变量。对于干群关系不好的农户而言，如果其预期村干部将会掌控要供给的公共文化，那么其需求就会下降。个体精神文化福利状况是个体对现有精神文化生活的满意程度，将会对农户进一步的精神文化生活需求产生影响。纳入宗教信仰主要是想衡量如果将宗教信仰作为教会的一种精神性公共物品，教会与政府在精神性公共物品供给上是否具有替代效应。Chen（2010）、Gruber等（2007）、Hungerman等（2005）[11-14]基于印度尼西亚和美国的数据，证明了教会与政府在公共物品供给方面的替代效应，但是这种替代效应在中国农村公共文化供给中是否存在尚未可知。以往对公共物品的研究中大都是对物质性公共物品需求影响因素的研究，而忽略了精神性公共物品需求的影响因素。在对物质性公共物品需求影响因素的研究中，干群关系、个体精神文化福利状况和宗教信仰往往被忽略。因此，本文对这三个变量的开发，对于认识精神公共物品需求影响因素及其独特性有着重要的促进作用。对公共文化需求影响因素的甄别，本文将通过如下模型来实现：

Qj表示农户对公共文化设施（活动）j的需求得分，X表示在其他物质性公共物品研究中所强调的一些需求影响因素，如性别、年龄、是否为户主、是否为村干部、职业类型、家庭收入、健康状况等。W表示个体精神文化福利状况，r表示个体宗教信仰状况，c表示干群关系。

2.3 数据来源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是作者在河南省嵩县收集到的农户样本数据和村级样本数据。课题组对嵩县进行了试调查和正式调查，前后近20天，主要采用问卷调查形式。调查过程中，采取分层随机抽样。有效回收的村级问卷份数和农户样本数分别是40村和340户。

3 总体公共文化需求及其影响因素

3.1 总体公共文化需求

绝大多数受访者具有公共文化需求。在334个受访者当中，有289人（86.53%）希望政府能在春节等传统节日在村里开展一些文化娱乐活动，有41人（12.28%）持无所谓态度，仅有4人（1.20%）不希望开展活动。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现有公共文化供给与农民需求之间的差异。现有农村公共文化供给的匮乏，导致农民公共文化需求不能得到有效满足，产生了强烈的公共文化供给愿望。随着农村经济发展、农民收入水平不断提高，农民的公共文化需求明显增加，而相应公共文化供给并没有跟上。样本中有62.37%的农户认为自身文化支出与5年前相比有了明显增加，而仅有45.71%的农户认为公共文化活动与5年前相比有了明显增加。二者的t检验表明二者之间存在明显差异，即使在0.1%的水平上依然具有统计显著性（p=0.000）。由此可知，农村公共文化供给要远远落后于农民公共文化需求的增长。从农户对公共文化的强烈需求以及需求增长与供给增长之间的差异，我们可以判断当前农村公共文化不能有效满足农民需求。

表1 总体公共文化需求影响因素回归结果

3.2 需求影响因素

由于总体公共文化需求是一个多值变量，在分析中本文选择了两种方法来考察总体公共文化需求的影响因素。一种方法是将其视为一个有序变量，使用有序probit模型进行估算；另一种方法是将其视为一个二元变量，使用probit模型进行估计。此时的一个变换是将“无所谓”和“不希望”都归为“不希望”。

表1给出了考察总体公共文化需求影响因素的两种方法的回归结果，从中可以发现二者并无显著区别。两种方法的回归结果都表明：年龄与公共文化需求之间是倒U字型关系；受教育程度对总体公共文化需求的影响也呈倒U字型；从事工资性工作者对公共文化的需求要明显高于以务农为业者；对村干部评价越高、越信任，就越希望在村里供给更多的公共文化；闲暇时越是感到无聊，对总体公共文化的需求就越高；具有宗教信仰的人在公共文化需求上明显高于没有宗教信仰的人。

4 公共文化设施需求及其影响因素

4.1 需求排序

图1 农户公共文化设施需求排序

图1给出了每一项公共文化设施的需求得分。从中可以看出，需求得分排在前列的公共文化设施依次为体育健身场地/器材、电影放映室或电影院、图书室、文化活动室、文化大院等。这几项公共文化设施的需求得分没有显著差异，从戏台/戏楼开始，需求得分开始明显下降。文化大院与戏台/戏楼的t检验表明，二者之间存在显著差异（t=-2.50）。

4.2 需求影响因素

为了估算出各项公共文化设施的需求影响因素，本文将需求得分大于零的均赋值为1，认为农户对该项公共文化设施有需求，进而运用probit模型进行估算。

表2给出的是排在前几位的公共文化设施需求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我们从中可以发现，不同的公共文化设施，其需求影响因素不尽相同。

体育健身场地/器材。影响体育健身场地/器材需求的因素主要有：年龄、是否为户主、是否相信鬼神。年龄越高者对体育健身场地/器材的需求就越低；相对于户主而言，非户主对体育健身场地/器材的需求明显偏低；相对于无神论者而言，有神论者对体育健身场地/器材的需求明显要弱。

电影放映室/电影院。从表2中可以看出，随着年龄增长，年龄对电影放映室/电影院需求的边际影响呈递增的趋势；相对于户主而言，非户主对电影放映室/电影院的需求明显更强烈；相对于村干部而言，非村干部对电影放映室/电影院的需求明显更强烈；收入越高的人对电影放映室/电影院的需求越低。

图书室。农户受教育程度对其对图书室的需求有显著影响，二者之间呈倒U字型关系；相对于户主而言，非户主对图书室的需求要明显低于户主。

表2 农户需求最强的几项公共文化设施影响因素

文化活动室。女性对文化活动室的需求要明显强于男性；受教育程度与文化活动室需求之间也表现出了显著的倒U字型关系；相对于户主而言，非户主对文化活动室的需求明显更弱；相对于无神论者而言，有神论者对文化活动室的需求更低。

文化大院。与文化活动室需求影响因素相似，受教育程度是文化大院需求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二者之间呈现显著的倒U字型关系。与文化活动室需求影响因素不一致的是，务农时间以及对村干部的满意程度对文化大院需求有着显著影响。

5 农村公共文化活动需求及其影响因素

5.1 需求排序

图2给出了每一项公共文化活动的需求得分，需求排在前列的公共文化活动依次为看电影、听戏和文化下乡。这几项公共文化活动的需求得分差异较为显著。看电影的需求得分要明显高于听戏的需求得分（t= 1.6473），双尾t检验表明二者需求得分差距在10%的水平上显著。听戏的需求得分也明显高于文化下乡的需求得分（t= 1.6878），双尾t检验表明二者需求得分差距也在10%的水平上显著。

图2 农户公共文化活动需求排序

5.2 需求影响因素

表3给出的是排在前三位的公共文化活动需求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我们从中可以发现，不同的公共文化设施，其需求影响因素也不尽相同。

①看电影。从表3可以看出，随着年龄的增长，年龄因素对看电影需求的边际影响也逐步增大。相对于户主而言，非户主对看电影的需求更低。②听戏。相对于男性而言，女性对听戏的需求更低。务农时间越长，对听戏的需求就越高。相对对村干部十分满意的人，对干部比较满意和一般满意的农户对听戏需求明显更低。收入越高对听戏的需求就越低。相对非信教者而言，信教者对听戏的需求更高。③文化下乡。相对于男性而言，女性对文化下乡的需求更高。年龄与文化下乡需求之间的关系是U字型关系。受教育程度与文化下乡需求之间有显著的倒U字型关系。相对户主而言，非户主对文化下乡的需求更低。相对以务农为业者而言，工资性工作者和非农经营者对文化下乡的需求更高。家庭收入越高对文化下乡的需求就越高。

表3 农户需求最强的几项公共文化活动影响因素

6 基本结论及政策含义

本文从农民公共文化需求的角度出发对农村公共文化进行了考察。总体看，目前农村文化供给不能有效满足农民的文化需求，主要表现为两点：一是在现有公共文化供给条件下，农民有较强的公共文化需求，希望政府加强农村公共文化供给；二是农村公共文化供给的增长远远落后于农民文化需求的增加。农村公共文化服务的供不应求以及农村公共文化与农村精神生活福利之间的密切关系表明，应增加农村公共文化的供给。

本文从公共文化设施以及公共文化活动两个角度对农民的公共文化需求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农民最需要的公共文化设施是体育健身场地/器材、电影放映室或电影院、图书室、文化活动室、文化大院等；最需要的公共文化活动是看电影、听戏和文化下乡。

本文还进一步考察了公共文化需求的影响因素。研究结果表明，农户的人口统计学特征变量，如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职业、经历以及身份等对公共文化需求也有着重要影响。本文在公共文化需求影响因素中加入了“对村干部满意程度”“自身精神生活福利状况”以及“宗教信仰”等变量。研究结果表明这些变量对公共文化需求有显著影响。在对农村进行公共文化供给时，要注重村庄中的干群关系以及公共文化供给方式，提高农民公共文化供给的参与感，增加公共文化供给的决策民主性。农户自身精神文化福利状况与总体公共文化需求之间具有明显的正相关关系，表明公共文化供给是改善农民精神福利的重要举措。农民精神文化福利状况与其总体生活福利息息相关，进而对农村稳定有着重要影响。农民的宗教信仰对公共文化需求也有显著影响，信教群众对公共文化需求更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