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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革命与中国经验”青年学者论坛综述

2019-05-22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 2019年12期
关键词:左翼文艺鲁迅

2019年6月21日至23日,由西南大学研究生院、西南大学文学院主办,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北京·当代中国史读书会、西川论坛协办的“文学、革命与中国经验”青年学者论坛,在重庆市北碚区隆重召开。本次会议试图进行研究思维的转换,从历史还原解释转向历史经验生成,从套用西方理论转向提炼中国新论,围绕20世纪最核心的关键词“文学”与“革命”,进行了“中国经验”探究的尝试。共计收到四十一篇论文,主要针对中国革命的重要历史节点,集中围绕着“‘五四’经验的历史追踪”“民国历史文化形态与革命文学经验”“左翼文学经验的历史检视”“延安经验与当代中国”“鲁迅经验与现代中国”“多民族国家与跨区域视野”六个专题,展开讨论。

本次论坛特邀李怡(四川大学)作专题演讲《多重“革命”内涵的重合与混杂——20世纪中国文学研究札记》,李怡从“告别革命”这一命题切入,他认为虽然在1990年代“告别革命”说轰动一时,但实际上我们无法做到对“革命”的根本告别,现代文学研究更无法与“革命”告别。接着,他梳理了20世纪中国革命文学的历史流脉,进一步提出,当前有学者将新时期以来的思想解放运动一并纳入“告别革命”的范畴,将“新启蒙”也置于“革命”的对立立场,这样的思想认识实乃偷换概念的结果。“革命”一词在20世纪中国存在多重含义的重合与混杂,以往我们只着重研究无产阶级、左翼知识分子的革命和文学,却忽略了其他类型的革命对中国历史、文学产生的影响。

一 “五四”经验的历史追踪

相较于长期以来学界所固守的“思想五四”“启蒙五四”的视角,本次论坛几篇论文从会议主旨“革命”视角来定位“五四”,提供了不一样的“五四”面貌。

韩琛(青岛大学)的《再造文明与复古革命——世界史上的“五四”》中指出,“五四”时期,中国向西方文明学习了理性精神,但同时也对自己的传统文明进行了创造性、革命性的重建,不断革命性地复归儒家传统的再造与重启。韩琛将“五四”放置到世界史框架中进行审视,回应“文明”论,落脚在“五四”的“复古革命”。张武军(西南大学)的《再造民与国:五四新文化的运动逻辑及革命走向》,从一系列民国原始报刊如《晨报》《国民》等出发,重新梳理了五四运动的诸多历史细节,提出了“作为国民运动的五四”和“作为国民革命的新文化运动”。他超越了过去从新旧文化角度来阐述“五四”的模式,从向外国民运动、向内文化运动的内外之别来分析五四新文化的运动逻辑和革命走向,在对“五四运动”“新文化运动”等概念的重新考辨的同时,提出过去被视为“守旧”代表的《国民》杂志社才是五四运动的真正组织者和领导者,而非蔡元培、胡适等北大教师;“新文化运动”应为新的文化运动,而非新文化扩展而来的运动;陈独秀脱离北大带着《新青年》奔赴上海是他正式加入新文化运动的伊始,而非“一校一刊”的结合开启了新文化运动。这些颇有颠覆性的看法,引发了与会者的热议和交锋。熊权(河北大学)的《主义对话视野下的“文学张闻天”考述》,以中国革命史上的重要人物张闻天为切入点,探讨了五四经验与革命人物的互动关系,通过对他早期文学事业及工读事迹的考述,指出“五四”时期的张闻天深受无政府主义思潮影响。熊权在“政治张闻天”的既有格局中发掘出“文学张闻天”,有助于我们理性地审视“五四”前后中国知识分子的革命选择,重新探究五四时期各种不同的“革命”和“主义”及其与文学的关系。

二 民国历史文化形态与革命文学经验

本次会议中有不少学者注重民国史视野下的革命文学阐述。妥佳宁(四川大学)的《“夹攻中之奋斗”——〈子夜〉对国民革命的“留别”》,通过文史互证的方式,将《子夜》人物吴荪甫的政治立场与1930年代的汪蒋之争、茅盾的脱党事件等相联结,认为历来被视为茅盾脱党“自白书”的诗歌《留别》,告别的并非单纯的共产革命,而是以跨党身份亲历的国民革命,这一发现为矛盾研究打开了更为广阔的历史视野,重塑了1930年代的茅盾形象及其复杂的精神历程。李志毓(中国社会科学院)出身历史学专业,她在《何处收容这真红的狂热——国共分裂后国民党左派青年的情感与政治探求》一文中阐述了大革命失败之后,国民党左派青年既反对“清党”后的国民党,也不认同中共的暴力革命,他们强烈的时代使命感与热烈的爱国情操找不到一个有力的组织可以收容,他们在逆境中挣扎、奋斗。吴宝林(中南大学)的《革命的复义与“历史的真实”——大革命时期胡风的文学政治活动及其历史效应(一)》,通过挖掘第一手史料,详细梳理了大革命时期胡风的政治立场,指出大革命时期胡风和国民党改组派、左派的复杂关系。不仅还原了大革命前后胡风的真实生存状态,还以胡风为例,勾勒了国民党左派知识分子的心灵历程。

姜飞(四川大学)的《〈黄人之血〉考论》,郭帅(西南大学)的《1930年代国民党省级党部宣传部文艺审查基本制度——以南京特别市党部宣传部为案例》,都重点关注了左翼文学的对立面——国民党右翼文学,事实上,没有反对方即反革命的文学,我们也无法真正理解革命文学的价值和意义。姜飞对黄震遐的诗作《黄人之血》展开文本细读,揭示了《黄人之血》为符合“民族主义”的主旨而故意歪曲历史的创作方式,从而指出了国民党右翼“民族主义”文学的无根与无力。郭帅以南京特别市党部宣传部为例,详细查考了1930年代国民党省级党部宣传部文艺审查的基本制度。然而,国民党存在的诸多集权漏洞却使得左翼文学得以逃避审查制度而发展壮大,壮大后的左翼文学则对国民党的文艺审查制度形成了反噬。姜、郭两人分别从“文本”“制度”的角度论述了左右翼文学之争中左翼文学的生成与壮大。

探究国共之外其他党派的革命倡导和文学活动,是近些年历史和文学研究界的一个新突破点,李跃力(陕西师范大学)的《艺术革命与文化斗争——“革命文学”论争中的无政府主义文学》,探究无政府主义和革命文艺的关系。1928年以后,无政府主义文学虽然在走下坡路,但并没有就此销声匿迹。无政府主义者以上海、广州为据点,出版自己的文学丛书。无政府主义者常自喻为 “土拨鼠”,表达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无奈。

三 左翼文学经验的历史检视

还有一些学者亦特别看重左翼文学和历史之间的互动,并在此基础上挖掘左翼文学经验,尤其不少学者特别注重抗战时期左翼文人的选择和文学书写,由此呈现更广阔更纵深的左翼文学历史。

吴述桥(浙江师范大学)的《“亭子间文化人”新探》,聚焦“亭子间文化人”和左翼文学的生成,他认为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租界亭子间不仅居住着左翼文化人,国民党改组派、托派、脱党分子、自由人甚至AB团成员也是亭子间的常客。亭子间文化人的构成远比以往学术界所认为的要复杂。这些亭子间文人不仅促进了上海1930年代新书业的发展,还因共享马克思理论资源而促进了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吴述桥打开了一个纷繁复杂的“亭子间”空间,呈现了1930年代革命文学的复杂场域。马筱璐(香港科技大学)将“革命文学”置于全球语境进行辨析,她在《俄苏—日本—中国:“革命文学”的跨文化之旅》一文中认为俄苏的“革命文学”为中国的“革命文学”提供了重要的想象资源,日本的普罗文学也对中国之“革命文学”造成了深刻的影响,而中国的“革命文学”却在很大程度上摆脱了舶来品的特征,具有了较显明的自创性。教鹤然(北京师范大学)将左翼文学置于多种族的视野下考察,在《北满作家笔下的犹太叙事与革命书写》中指出,流落哈尔滨的犹太人和在伪满政府统治下东北左翼作家国破家亡、穷困潦倒的人生经历较为相似,东北流亡作家的犹太人书写,呈现了左翼作家对日本侵略战争的反抗和无产阶级革命的多维认同。邱迁益(西南大学)在《“深入后方”到“误入前线”:茅盾的“新疆风雨”》中则致力于探索茅盾的新疆之行。他通过对粤港《文艺阵地》和晚年茅盾回忆录的细致检索,剥离出茅盾的北上动机实为“深入后方”的一次重要实践,而新疆是作为苏俄、新疆地方、国民党中央方面、左翼等各方势力混杂的“非后方”地带,无疑使得茅盾的“后方行”在现实层面成为了他在“前线”的冒险。通过对茅盾经历的“新疆风雨”及其他人生节点选择的考察,丰富了我们对茅盾及左翼文人在抗战时期境遇的理解。金浪(重庆大学)在论文《整合与分化的多重镜像——纪念罗曼·罗兰与抗战胜利前后的左翼文学》中,以1945年前后纪念罗曼·罗兰这一事件为切入点,指出主流左翼知识分子虽然认同罗曼·罗兰“反战”与“崇力”的美学观,但重点强调的仍是罗曼·罗兰1930年代的“左转”。胡风派则与主流不同,他们不强调“左转”反而重视“反战”“崇力”美学的继承与发展,相对照的是,邵荃麟最初与胡风的见解一致,但1944年以后却将阐释话语转向了左翼主流观点。以小见大,烛照了抗战胜利前后中国左翼知识分子内部的分化。

四 延安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初期经验与当代中国

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延安经验,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的摸索,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走向。从延安文学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初期的1950年代的政治、社会和文学关系的研究,是最近学界的热点话题。

周维东(四川大学)重点讨论了共产革命文艺的“形式逻辑”,他在《革命文艺的“形式逻辑”——再论延安时期的“民族形式”论争问题》中认为,随着环境的变化,革命文艺的“新”“旧”形式也在发生改变。延安文艺作为“五四”新文艺与中国当代文艺的过渡,虽然找到了可用于实践的民族文艺形式,却并没有进行文艺的民族化理论建构,延安文艺始终处于未完成的状态。周维东在政治逻辑、新文学一般逻辑以外,从“革命”的形式逻辑探寻了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发展脉络。路杨(北京大学)的《劳者如何“歌其事”:群众文艺的劳动组织》,探讨1944年中共文艺实践工作方式的调整,指出此一时期的知识分子从文艺的“创作者”转变为文艺的“组织者”,他们与农民一同自编自演剧目,而农民则将文艺演出与生产实践完美地结合了起来。伴随着乡村文化权力的变革,延安时期的群众文艺运动提供了一种新的文化生产机制。

周维东和路杨的讨论议题是延安的革命和文艺,但他们的论述又都超越延安本身,寻求从延安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华人民的革命文艺发展脉络。本次会议中,有不少学者将关注的焦点落在共和国成立之后的革命与文艺。程凯(中国社会科学院)的《“深入生活”——以〈徐光耀日记〉为中心的考察》,分析了知识分子“深入生活”进行文学创作的苦恼。徐光耀的“深入生活”以失败告终,他没有达到群众工作方面的“深入生活”标准,没有达到苏联文艺所要求的“深入生活”标准,也没有达到丁玲所鼓励的个人的“深入生活”标准。但其失败的经历却反映出一个问题:即知识分子的政治与群众的政治要怎样结合才不至于相互抵触?同时亦提醒我们,也许这种失败本身是一种可贵的“经验”。何浩(中国社会科学院)则选取杜鹏程的《战争日记》进行考察,探索了知识分子在《讲话》之后的生活体验与实际文学创作之间的纠缠与互动,从而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革命文学的解读作了全新的铺垫。符鹏(首都师范大学)的《历史激荡中的组织再造:“一长制”兴替的实践构成与观念机制》,考察1950—1980年代中国工厂里党、政、工、团的组织关系,辨析了“一长”负责制的兴衰与得失,论述了我国工业生产在走向现代化的过程中遭遇的种种挫折。符鹏考察的这一话题虽不属于传统的“文学”范畴,但却从政治历史的角度为我们更好地理解工业题材的社会主义文学提供了一个切入口。程凯、何浩、符鹏都是“北京·当代中国史读书会”重要成员,读书会基本关切的是20世纪中国革命史,尤其关注1949年后新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生活实践探索的历史与思想意涵。三位学者在本次论坛上的发言,试图以私密化写作(或者日记)为突破口,通过不同于官方报道与地方档案的另类历史范本,打开一个广阔的从“历史—社会的维度”观照文学的视角,揭示出历史、文学与人性的碰撞。程凯、何浩更是展现了对历史中的“人”的状态的体察和剖析,以此捕捉当代文学、当代史的演进逻辑和经验构成。

李静(中国艺术研究院)的《“科学家英雄”的诞生及其后果——论徐迟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探讨了以陈景润为代表的当代知识分子的转型问题。她认为,“文革”之后的知识分子已由原来的“政治人”转变为具有高度专业主义精神的“职业人”,但是国家对专业精神以及个人成功的过度强调,也会将大众导入成功学的误区。《哥德巴赫猜想》作为新时期早期的文学文本,其被接受、追捧的过程,也在一定程度上映射了“文革”前后中国人的思想变化经历。

五 鲁迅经验与现代中国

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界经久不衰的研究热点,近年来学界关于“革命鲁迅”“政治鲁迅”的论说引发了很多关注,尤其是国民革命时期的鲁迅研究成为了“显学”,本次会议中不少学者都在这方面颇有研究,试图探究不同于既往革命视角的新的鲁迅经验和鲁迅道路。

张洁宇(中国人民大学)的《从体制人到革命人:鲁迅与“弃教从文”》,关注到鲁迅一生还有“弃教从文”的现象,究其根源是国民革命时期一系列事件的刺激,使鲁迅意识到体制政治对知识分子的禁锢,他因而转向了革命人和杂文创作,此文从一个全新的角度解释了鲁迅后期的“左转”。邱焕星(江苏师范大学)在《党同伐异:厦门鲁迅与国民革命》中一反该阶段是消沉期的看法,指出这是一个政治激进化时期,鲁迅不但欢迎北伐、支持左派,还表现出强烈的“党同伐异”现象,最终因为批判的暴力化,他选择了“横站”的新知识分子革命伦理,也折射出了知识分子“自由性”和“依附性”的悖论困境。

孙伟(暨南大学)的《“故乡实践”与鲁迅的五四新文化运动》试图建构一个新的鲁迅五四叙事,他将鲁迅1909—1912年这三年的“故乡实践”建构为一个新原点,认为鲁迅在故乡遭遇的挫折警醒了他,使他后来在教育部一直采取隐忍实干、理性低调的姿态。李玮(南京师范大学)的《颠覆文明论:共产国际与瞿秋白的鲁迅批评》,置换了“瞿秋白鲁迅”的研究坐标系,一方面向外指向了共产国际背景,另一方面向前延伸到了五四文明冲突论,由此呈现了瞿秋白打倒“僵尸”反封建背后的反资本主义和反帝国主义脉络,以及由此陷入的新压抑和损害。

与谢俊的正面评价不同,钟诚(山东大学)的《国家转型、主体性与文学的作用——重估“左翼鲁迅”的意义》,从政治学的角度指出鲁迅对主体性的重视和反权力压迫的诉求,导致他缺乏国家制度层面的思考,没有充分意识到国家政治建构的必要,此文一反鲁迅研究对“革命鲁迅”的重视,让我们看到了“政治鲁迅”的重要性。国家玮(山东大学)则在评论钟诚引发热议的著作《进化、革命与复仇:“政治鲁迅”的诞生》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究“鲁迅研究的范式变革与概念重估”问题,他认为钟诚的“政治鲁迅”研究走出了之前学界痴迷日本鲁迅研究的主体性范式,但对政治制度和休谟人性观的看重,低估了“文学”的意义,因而未来的鲁迅研究应该既要看到文学的可能性,也要正视其限度。

另有一些学者则针对鲁迅的具体文本展开细读,但都有以小见大的意图,试图跳出既往在私生活中解读鲁迅的缺陷,放在更大的历史背景中讨论。譬如李音(海南大学)的《儿童·小野蛮人·初民——〈朝花夕拾〉与“诗化”传统》,走出了之前在个人回忆史中解读《朝花夕拾》的缺陷,一方面向外勾连德国的文化民族主义,另一方面向前勾连中国古代的诗化传统,由此呈现了鲁迅再造国民再造文明的伟大构想。李哲(中国社会科学院)的《〈离婚〉:“城乡交错”的空间与“乡民个人”的自觉》从社会史视野出发,指出在传统社会的结构空间内部,实际也会催生出爱姑这种乡民的某种既有本能性又有革命契机的“个人自觉”,这就跳出了既往启蒙范式和革命范式的外部解读视角,开启了在传统乡土中国内部解读的可能性。仲济强(北京师范大学)的《重写民国建国史:〈范爱农〉里的革命记忆与革命伦理》也跳出了在鲁迅私人关系史中解读作品的方式,将其放回写作的国民革命时期,认为此文在革命记忆的背后实则是重写民国建国史的举措,通过赋予牺牲者以神圣性,召唤出了新的革命伦理。杨姿(重庆师范大学)的《“上海性”与〈阿金〉的都市革命困境》,将“我”和“阿金”视为知识分子和雇佣工人的典型代表,通过他们身上共有的“上海性”和“非革命性”,探究了鲁迅对无产阶级革命在城市遭遇困境的思考,由此打开了阐释《阿金》的新空间,对理解晚期鲁迅也很有助益。

四川大学的两位博士生李乐乐和梁仪对周作人的创作进行了重估。李乐乐的《作为方法的“东西瓯脱间”——〈域外小说集〉新维度的展开》从世界史和文明论的视野出发,将《域外小说集》选取的东欧、北欧等“偏僻”地带,视为东西文明之间的具有方法意义的“瓯脱间”,由此就跳出了西方“先进”、东方“野蛮”的二元对立文明观,既呈现了鲁迅的超前超越性思考,也呈现了中华文明自我主体再造的新路。梁仪的《从“废娼问题”到“人的文学”——1918年周作人的进德会活动与文艺思想》,从“伦理道德”而非传统的“人道主义”角度解读《人的文学》,提供了一条研究周作人“五四”思想发展脉络的新线索,认为他对女性解放问题的关注为《人的文学》的写作提供了契机与灵感,预示了文学革命由语言革命向道德革命、思想革命的转变。

六 多民族国家与跨区域视野

何为“中国”?这是我们讨论和总结现代文学中国经验的前提。外来的民族国家理论可否适用于“中国”,如何民族,何为中国,这是本次会议一个重要话题,有不少研究者围绕着多民族国家与跨区域视野,展开了深入的讨论。

李广益(重庆大学)在《〈国家至上〉:抗战话剧的认同建构及其限度》中认为,知识分子对民族矛盾的“延宕”处理也影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人们对民族关系的认识。袁先欣(清华大学)在《民族的悖论:民间、边疆问题与二三十年代之交的意识形态竞争》中指出,20世纪二三十年代,民族学与民俗学这两个相近的研究领域遭到了国民政府完全不同的对待。究其原因,乃在于这两个学科背后所体现的意识形态不同。国民政府认为,民族学研究有助于激励、生成一种等级式的、汉族中心主义的国族认同, 而“自下而上”的民间、民俗活动却蕴含了一定的革命的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正是国民政府所警惕的。

孟庆澍(首都师范大学)的《1920年代清华园中的国家主义思潮》钩沉了1920年代国家主义思潮在清华园里的发展脉络。“国家主义”是1920年代中国一股极为流行的思潮,但鲜有学者去探究它的来龙去脉。孟庆澍的探索为国家主义思潮的生成、发展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研究线索。段从学(西南交通大学)在《“路”与现代“国家共同感”的发生》讨论了有关“国家建构”的话题。他试图打通符号文本与物理文本、地理文本之间的隔膜,钻研大后方诗歌中“路”的意象,认为“路”是抗战时期维护国家主体性的特定形式符号及构建现代民族国家“想象共同体”的关键,人民群众在筑“路”的过程中不仅实现了由“农民”到“国民”的身份转变,同时也完成了对命运的反抗与创造。段从学打破了往常诗歌研究中局限于探讨意象、技巧等的内部研究模式,将诗歌中的意象提取出来,直接探讨其与现代思想文化的交流互动,从而展现了一种全新的诗歌研究模式。

潘家恩(重庆大学)关注中国现代社会转型期的乡建问题,他在《重思乡村建设与乡村革命》中认为,我们应辩证地看待乡村建设与乡村革命的关系,即乡村建设、乡村改良不一定就是保守、落后的,同样,乡村革命也未必全然是先进的。一切的工作皆需要根据中国不同地域的实际情况展开。潘家恩解构了传统视野中乡村建设与乡村革命的“二元对立”。李扬(四川大学)的《平民还是国民?——1930年代定县文艺实践中的“趣味”及其思想资源》也着重观照了乡建问题,以1930年代河北定县为例,考察了知识分子在“乡建”中平衡政治要求与文学“趣味”、平衡国家文化与乡土现实的实践过程。由于政府、乡绅、农民各方面的压力,知识分子也会偏离政教与民间的轨道,将“趣味”变成“游戏文章”,构成“自我逃逸”的场所。不同于过去以社会学、历史学的角度研究“乡建”问题,李扬开创了从文学关照“乡建”的新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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