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母的本草考证和产地调研

赵小勤，黄晓婧，许 莉，高 鹏，文永盛，周世玉

(成都市食品药品检验研究院，四川 成都 610045)

知母为百合科知母属植物知母AnemarrhenaasphodeloidesBge.的干燥根茎，入药始载于《神农本草经》，具有清热泻火、滋阴润燥之功效，在中医临床中使用广泛，为重要的传统大宗药用品种之一。笔者通过查阅本草典籍，对历史上知母的名称、植物形态与采收加工、产地变迁进行考证，并深入产地考察现代知母的资源分布、栽培种植、产地加工等情况。

1 知母的本草考证

1.1 释名与别名

知母，最早记载于《尔雅》，称为“莐藩”[1]。《本草纲目》释名为：“宿根之旁，初生子根，状如蚔虻之状，故谓之蚔母，讹为知母、蝭母也。”[2]以知母根茎的生物学性状解释，特征突出，生动形象；明·李中立曰：“补阴药用之，以能知血之母也，故名知母。”[3]以知母的药理作用解释，便于医者记忆与临床运用。知母别名甚众，有蚔母、连母、野蓼、地参、水参、水浚、货母、蝭母(《神农本草经》)，芪母(《广雅》)，提母(《范子计然》)，母(《玉篇》)，女雷、女理、儿草、鹿列、韭逢、儿踵草、东根、水须、苦心(《名医别录》)，昌支(《唐本草》)，穿山龙(《山东中药》)等[4]。

1.2 植物形态与采收加工

《尔雅注疏》中郭璞注：“生山上，叶如韭，一曰提母。”[1]是对知母植物形态的最早描述，与现代基本相符。南北朝梁代·陶弘景《本草经集注》云：“生河内川谷。二月、八月采根，曝干。今出彭城。形似菖蒲而柔润，叶至难死，掘出随生，须枯燥乃止。”[5]同时提到知母的产地、采收季节、干燥方式及叶的形态质地，均极为准确。古代本草中对知母的采收期描述均为二、八月采根，采收时间的记载与现代知母药材采收期(春、秋两季)相符。宋·苏颂《本草图经》所载与《本草经集注》基本一致，但提到“根黄色……四月开青花如韭花，八月结实……”[6]，第一次描述了知母的花果期及花的形态，描述与现代基本一致。《本草品汇精要》中提到知母“根黄白，脂润者为好。”[7]《本草蒙筌》中云：“柔软肥白有力，枯黯无功。”[8]其对知母药材的质量评价标准与现代基本一致。

由于古代交通闭塞，知母出现过同名异物的现象，但并不严重。《本草图经》[6]附图五幅，分别为隰州 (今山西隰县)知母、卫州 (今河南汲县)知母、威胜军 (今陕西乾县) 知母、解州(今山西解县)知母和滁州(今安徽滁州市)知母，其中隰州和卫州知母与知母原植物描述相符；威胜军知母图十分粗糙，不作考证；滁州知母不具备“叶如韭”，“开青花如韭花”等特征，也不具备百合科植物特征，非知母正品；解州知母植物图与知母原植物极其相似，唯花与原植物有所出入，可能所绘为当时知母混淆品，也可能初绘图之人不熟悉本草，具前人本草描述“开青花如韭花”而将知母花照韭花而画，然前人只言知母花如韭花，却未言明两者形态之差别，因此出现疏漏，也非知母正品。清·吴其浚《植物名实图考》言：“今药肆所售，根外黄、肉白、长数寸。原图三种，盖其韭叶者。”[9]对前人所绘本草图作了勘误，指出三种知母原图中，以形似韭叶者为知母正品。

雷公云：“凡使，先于槐砧上细锉，焙干，木臼杵捣。勿令犯铁器。”[5]为目前所知知母最早的炮制方法。明·陈嘉谟《本草蒙筌》中提到“去净皮毛，忌犯铁器。引经上颈，酒炒才升。益肾滋阴，盐炒便入。”[8]说明在当时已存在知母肉、酒知母和盐知母的炮制规格。《本草纲目》曰：“凡用，拣肥润里白者，去毛切。”[2]提到了知母片的炮制规格。现代知母收入药典的炮制方式有知母片和盐知母，但部分地方标准中也收有知名肉和酒知母，此外还有炒知母、麸炒知母等炮制规格。

1.3 产地考证

《神农本草经》曰：“生川谷。”[10]“川”指很长的山脉，“谷”指峡谷，是对知母生境做出的最早最朴实的描述。《范子计然》云：“出三辅，黄白者善。”[5]是对知母产地做出的最早描述，“三辅”，在今河南省境内，可能为今之河南省郑州一带。《唐新修本草》在《神农本草经》的基础上明确知母产地“河内山谷。”[11]河内地域较为宽泛，对应今之山西省和河北省的西部和北部，还有太行山南的河南省部分区域[12]。陶隐居云：“知母今出彭城。”[5]古之彭城为今之江苏徐州，明·陈嘉谟《本草蒙筌》中也提到知母“多生徐解二州”。[8]推测可能古代徐州为知母主产区之一，但现代已非知母药材主产地。《本草图经》曰：“知母，生河内川谷，今濒河诸郡及解州、滁州亦有之。”[6]濒河诸郡为古之黄河两岸地区包括今之河北、河南、山东、山西等地，均为野生知母的主产区；解州位于今之山西运城附近，今之运城不仅为野生知母的主产区，也为栽培知母主产区之一；滁州为今安徽省滁州市，非今之知母植物分布区，近代文献也未提及有知母分布，《本草图经》中所绘滁州知母也不具备百合科知母的植物生物学特征，可知将滁州列为知母产地实有谬误。

2 知母的现状调研

笔者于2017上半年深入山林、地头，收集到大量野生和栽培知母标本和样品。到知母主产地安徽亳州十九里镇一带，河北易县西陵、涞源县、博野县、张北县，山西榆社县、寿阳县、和顺县、五台县、盂县、灵丘县、万荣县，陕西榆林靖边县等地进行产地调研；此外，笔者还走访了荷花池中药材市场、亳州康美中药材市场、安国中药材市场、玉林中药材市场、樟树市新中药城五大中药材交易市场的知母药材经营商户，获得知母资源分布、栽培种植、产地加工的最新资料。

2.1 资源分布情况

经产地和市场调研，得知知母主要分布于我国北方地区，野生品主产于河北、山西、内蒙古、陕西、黑龙江、辽宁、吉林、河南、山东等地，以河北、山西、内蒙古、陕西榆林地区、辽宁葫芦岛等地产量大；栽培品主要集中在安徽亳州十九里镇一带、河北安国一带，山西运城万荣县一带前些年亦较多种植，近年因行情不好基本停种，河北和山西其他地方也有农户视知母价格行情零星种植。

由于近年知母行情一路下滑，加上知母加工方式较为复杂，需要去须、脱毛、切片等多个加工环节，人工成本高，药农种植知母的积极性不高。亳州十九里镇有许多药农表示即使知母行情复苏，他们也不愿意再种植知母，更愿意种植加工方式较简便的菊花、紫菀等中药材品种。种植户们也一度不愿到地里收知母，2016年因知母缺货，行情大涨，种植户们纷纷将前几年地里种的知母全部卖出，甚至怕赶不上行情，将本应2017年秋天采收的知母提前釆挖售卖。野生知母资源方面，经济较为贫困、土地贫瘠的山区如传统知母产地涞源县山脚的知母已被村民采挖殆尽；经济宽裕、土地较肥沃的地方如阳泉县中北村当地村民基本无人愿采挖；野生知母传统产区张家口市，今年也无人愿意采挖野生知母，药农纷纷采挖更为赚钱的苍术等其他野生中草药。

总体而言，因药农对采挖野生知母和种植知母的积极性均不高，知母药用资源呈越来越紧缩匮乏之势；知母药材越来越匮乏且主产区比较集中，容易形成资源垄断，知母价格行情整体看涨。

2.2 栽培种植

知母的栽培种植过程：采种→浸种→播种→育苗→秧苗移栽→中期除草→追肥→打薹→采收，其中从育苗到秧苗移栽需1年时间，秧苗移栽到采收根茎安徽亳州需2年，河北安国由于天气较冷需3年时间。

栽培知母因土地肥沃通常长得比较肥大，如亳州十九里镇和河北安国知母均根茎较粗壮肥大，须根发达，整个根茎呈圆盘状向四周发散，大如磨盘(图1)。而野生知母由于土壤贫瘠根茎细小，须根较少，石砾较多长相较乱，根茎不能如圆盘状发散生长(图2)。

图1 栽培知母

图2 野生知母

2.3 采收加工

2.3.1 采收时间 知母在春、秋两季采挖，春季于解冻后、发芽前，秋季于地上茎叶枯黄后、上冻前采挖。种植知母：药农会根据知母行情和自己的时间安排选择，通常以春天为主，因秋天需采收的药材较多，顾不上挖知母，但如果遇到秋天知母行情好的时候也会选择提前采挖。野生知母：药农通常也会选择春天采挖，因初秋草太高寻找不易，秋后土开始上冻，且北方冬天长较难晾晒，秋天采挖后晒干需一个月左右。

2.3.2 产地加工方式 ①趁鲜切片。因知母根茎肥大，且含大量黏液质，不易干燥，晒至全干需数月，在此过程中，知母很容易发霉变质。因此，在亳州十九里镇一带知母的产地加工方式均为趁鲜切片，另一大种植地区安国博野一带也主要为趁鲜切片。药农通常会选择天气晴朗时刨知母，原因有二：一是天气晴朗土地干爽知母易刨，二是天气晴朗有利于刨出后知母的保存。如遇下雨特别是阴雨连绵天气，知母会很快发霉变质。药农将知母根茎刨出后会剁掉茎、叶及须根，然后用脱毛机脱毛去掉知母身上的泥土和根茎表面的一层黄色的叶基纤维，再用切片机切片，最后进行干燥。切片在天气晴朗的时候三天就可以完全晒干，阴天五到六天，如果遇到下雨可以炕干；如果连续下雨又没有条件炕干，有的药农就会选择薰硫来防止知母发霉变质，薰硫后的知母水分被锁住，水分含量较高色泽较白润明亮，细闻有刺鼻酸味。炕干货比晒干货颜色要白亮一些，但是没有刺鼻酸味且手感不会较润。价格上，炕干货比晒干货贵，薰硫的最便宜。②润切。即除去茎、叶及须根，去净泥沙，晒干或烘干，润透，切厚片，干燥。安国等部分北方不易下雨或因条件所限没有切片机的地方会选择这种产地加工方式。野生知母通常个头比栽培品小许多，相比栽培品更易晒干，而野生知母采挖地通常是经济落后的山区，没有脱毛机、切片机等机器，只能选择简易的产地加工方式，将药材加工成“毛知母”，然后交给药材收购个人或公司，再由中药材饮片公司加工成饮片。该方法的缺点是在知母个晒干过程中内部质量可能已经变坏。③知母肉去皮加工。知母肉去皮方式有热剥皮和刀刮皮两种。热剥皮，即伏天采挖，趁鲜用手剥去外皮。此法去皮洁净，外表光滑。但根茎养分不足，体质轻泡，质量较次。刀刮皮，即秋后采挖，用小刀刮去外皮。此法刮皮厚薄不均，外表不光滑，色泽没有热剥皮洁白，但质量坚实较好。产区两种去皮方式均存在，在知母人工栽培地区以第一种方式为主，在野生知母采挖地以第二种为主。因知母人工栽培地区人工成本逐年上涨，第一种方式已逐渐消失，市场上存在的知母肉多采用第二种方式加工。

3 讨论

经考证，古代本草对知母原植物的描述均比较一致，今之百合科知母AnemarrhenaasphodeloidesBge.应为历代本草所载的正品知母，但古代滁州知母非正品知母，应为知母的混淆品。古代知母产地与现代也基本一致，但古代徐州为知母主产区之一而现代已非。知母的采收期古今一致，全年两次，为春刚发芽时或秋茎叶枯萎后。

因知母价格便宜，种植时间较长，加工程序繁杂，愿意种植知母的药农越来越少；野生知母在经济落后的地区已采挖殆尽，经济发达的地区无人愿采挖。因此，知母的资源呈短缺之势。

因知母富含黏液质，完全晒干需数月，此间知母极易霉腐变质，在近年产地兴起趁鲜切片，知母片晒干仅需2～3天，大大缩短干燥时间，值得提倡。

前期产地调研发现，知母存在较为严重的熏硫现象，本课题组对抽取的188批次知母饮片进行二氧化硫残留量测定，超过150mg/kg者43批次，占全部样品的22.9%。有文献[13]报道称，熏硫后知母的甾体皂苷会生成亚硫酸酯化衍生物而导致甾体皂苷含量下降，通过对熏硫前后知母指纹图谱及含量对比研究发现，熏硫后知母的主要药理活性物质知母皂苷BⅡ含量明显下降，可见熏硫对知母的质量会产生影响，因此，应控制知母熏硫的产地加工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