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词不虚
2019-05-18胡中惠
文/胡中惠
诸如“而”“何”“且”“若”之类所谓的文言虚词,是在传统诗词的写作中必不可少的。而那些原本是实词,但在诗词作品中起到转折、承接等作用又看似可有可无的词汇,也可以归属虚词一类。当然,是我冒昧“归属”的,自然没有经过一些权威人士的允许。
传统诗词是惜字如金的。格律诗中最短的当属五绝,仅20字,如古人所说:“二十仙人团坐,容不得一俗子居中。”词中最短的可能是《十六字令》,字数更少,几句话就完了。即便是常用的五律七律,也只分别为40个字56个字,好的微机录入员一分钟能敲百余字,这点字还不够人家一嘚瑟的。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节约用字,优秀的诗词作品还能做到舒缓有致,让人们在欣赏它们的时候喘上几口气,不能不说这是传统文化的独有魅力。
这些,不仅是声律的抑扬顿挫在起作用,也有所谓的虚词在里边搅拌,一个是形式上的的举措,一个是内容上的安置。翻翻中国诗歌的发展史,形式上从三言、四言到五言、六言,人们都进行了认真的探索,最后在七言这一层楼基本止住了脚步。为什么呢?我的理解是,七言的作品无论从声律上还是内容上,都做到了恰到好处:既好吟咏,又充满变化;既不紧锣密鼓,又不水汤尿裤。五言诗固然精炼,但处理不好就像水分榨干的白菜,营养虽然没有流失但失之干瘪,这可能就是毛泽东很少写五言诗的一个原因。毛泽东在给陈毅谈诗的一封信中也弄了一首五律,自己不满意读者也不十分满意。七言与五言相比虽然只多了两个字,但这两个字的作用则非常之大,放在行家里手那里,立即能使作品滋润起来。“但使龙城飞将在”因为有了“但使”,“且将心事付瑶琴”因为有了“且将”,“纵使相逢应不识”因为有了“纵使”……感觉立即温婉起来:直白少了,含蓄多了;单调少了,繁复多了;寡淡少了,浓郁多了。
中国画讲求留白,中国书法讲求计白当黑。一位作曲家告诉我,作曲最难的是如何准确运用休止符。今天的人写旧体诗,意象的捕捉与表现应当比那些个时代更丰富更复杂,可是为什么有些朋友写起来却味同嚼蜡呢?可能有多种原因,不注重作品的舒缓应当是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全都是铁匠与石匠聊天,实惠得没有一丝悠游。聂绀弩先生的传统诗词写作尽管争议多多,但当下还没有比他更有影响的传统诗词写作人。认真读过他的作品后方知,聂的成功,一是史诗般的内容,二是节奏上的疏缓。诗人有《岁首自嘲》五首,恰切地运用很多虚词,使作品增色不少。如“老想题诗天下遍,无如开口世人非”中的“老想”与“无如”,“但觉三千世界小,谁知七十五年非”中的“但觉”与“谁知”,“定无红粉佳人妒,难得白衣秀士非”中的“定无”与“难得”等等,还有很多。
虚词在文章中可以有很多作用,在传统诗词写作中的用途归纳起来无过两种:承接与转折。说来不多,其实已经很多了。诗词,特别是诗的写作,无非起承转合四事,四分天下居其二,还少吗?